正文-序章 第三十二章、进门时也别忘了注意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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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栋校舍大楼里,有列一伙四人的队伍慢悠悠地行经过通往保健室的走廊上。当中一名浅褐色鬈发的少年一边捧着下巴,一边怨天尤人唉声叹气。「唉……痛死我了……真的超痛的……」
「我说妳啊,那到底是什么怪力啊?有办法单手举起金太郎乱丢就算了,居然能让小小一支汤匙拥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忍足谦也,我告诉你,人体内有种东西叫做肾上腺素。」前方那名凶手语气平淡地替他解释道。她脑后那条及腰马尾,总会随着每一次的踏步而在身后左右摇摆;看起来颇像一条黑色的链球。「还有,在大自然的现象中,就算是被逼到绝境的草食动物,也会反踹掠食者一脚的。」
「呃?妳怎么会把自己比喻成草食动物啊?怎么可能啊!那也差太远了吧……人家草食动物的性格那么温驯可人,妳怎么可能是……」忍足谦也难以置信地噘起了嘴巴,不停地在口里窸窸窣窣。「我觉得妳比较适合当掠食者……不对,妳根本就是掠食者没错,我们才是草食动物吧……」
听着对方那番针对自己的数落和吐槽,某人完全面不改色、左耳进右耳出。基本上,对于只能以那种软弱无力的方式作一些无用挣扎的人类,她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只要对方没有采取可能会造成实际伤害的威胁性作为的迹象,她就会把那些单纯口头上的情绪发泄当成耳边风,听过便罢。
黑河仅仅直视着前方继续走动,用不痛不痒的口吻回道:「你自己都说了那只是种比喻,有需要那么在意吗?」
白石来回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笑了起来。忍足谦也斜睨向他,用哀怨到十分夸张的神色重重地叹出口气。
「……白石,连你都这样。搞什么东西嘛……唉、我怎么这么命苦,生来让人糟蹋……」
「那是因为谦也脸上就写着『来打我吧』这些字啊,妳是不是也这么认为的?阿守。」远山金太郎紧紧黏在黑河身边寸步不离。他转过头去,老样子没大没小地朝自家前辈咧开一张灿烂到不行的笑颜补充。「啊,我看我帮你在脸上画个飞镖靶好了,这样才更容易瞄准目标喔。」
「什么?连金太郎你也跟着一起欺负我。这算是什么后辈嘛——」忍足谦也二话不说扑向身旁好友,伏在对方肩上,翘起小指哭哭啼啼,活像三流肥皂剧的苦命女主角。「你看啦白石,这两个狼狈为奸的恶魔……你要好好安慰我啊!再怎么说我们不但是在同一个社团,而且还同班那么久了……」
「走开,不要把鼻涕擦在我身上。」白石睨了他一眼,也二话不说将那张涕泪纵横的脸孔推离自己,同时凉凉地附送一句:「不要以为我没看到你偷偷点眼药水。真想演的话就拿出点诚意来吧。」
「呜……你们这些无情无义没血没泪没心没肝没肺的冷血动物……」忍足谦也抬起双手盖住脸庞低声饮泣;不过周遭的三人依旧无动于衷。于是他没一会儿又抬起头来,表情变得万分惆怅。「真是的,你们很无聊耶,一点都不配合。这还算是咱们以搞笑者为王的四天宝寺的成员吗?」
回答他的是几道不屑的嘘声。
「嘿嘿,谦也活该。」金太郎吐吐舌头,继续嘲笑自家前辈。他勾住黑河的手臂、整个人几乎跟她贴得不留半毫缝隙,看起来就像只竭尽撒娇之能事的小猫,全然不在意旁人注目。「阿守,我们放学去吃章鱼烧好不好?我现在好饿、好想吃有很大块的章鱼的章鱼烧喔!啊、这样想一想,我好像真的愈来愈饿、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叫了——」
黑河捏了捏他的脸蛋,语气满是无可奈何。「……话说不是才刚刚吃过饭而已吗?你的胃是长到脑子去了吗?还直接就跳过下午的社团练习了?」
「喂喂,黑河。不然这样好了,我们来约法三章啦。」忍足谦也加快脚步与前方某人士并肩同行,还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摇晃。「妳以后啊、不要再打我啰。否则我哪天一定会死在妳手上吧。」
白石见状,心中大感不妙。才正想要把对方拉回来,可惜的是有人动作比他更快了几步。
黑河冷着脸瞪向这名自投罗网的猎物,迅速伸出老虎钳般的魔爪,狠狠地掐住对方的脸皮扭转。「……如果你总是做出欠揍的言行举止,还真让我无法不动手。」
「你这个被吐嘈咖,还有胆子跟我谈条件?」
啊——我就知道……连救都没得救。白石撑着额头叹息。
「呃——好痛好痛。」他就这样一路挣扎着被拖行到保健室前,还边不死心地和对方周旋。整张脸已经肿得大概连他母亲都认不出来。「好嘛,那不要拿武器,妳光用拳脚就够让人受的了……」
「咦?门是开着的耶?」金太郎突然朝门口指过去,好奇地出声。「是妳忘记关门了吗?阿守。」
黑河稍稍皱起了眉头,看了看门板;那门缝的宽度目测约比正常人的肩宽还要窄一点,必须把门再往旁边推开些许才有办法进入。接着,她又把头往上抬,视线一直移到最靠近天花板的门框上方。然而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一种难以形容、说不上来的奇异氛围搭载着从室内流出来的空气,浅浅地接触到裸露在外的肌肤。虽然那股气息非常地轻微、轻微得几乎感受不到。大概是将气息留在这里的「某个人」的意念还不够强烈的缘故;起码还没强烈到充满恶意的地步,还只停留在恶作剧的阶段。
——只不过,那种感觉仍然令人觉得不快。
「难道有人在里面吗?」白石说着,就要上前触碰门板;却被一只出其不意横在面前的手臂拦住,让他煞车不及险些撞上。「黑河?」
他看着对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不知为何总让他觉得比平常还要凝重许多。接着,她推了推身边的金太郎。「小金,你该回教室了。」
「咦——为什么?我不要,我要等一下再回去,白石和谦也也还在这里不是吗——」
「我还要看看忍足谦也的下巴。这样好了,等练习结束后,你想吃什么、或者想吃多少都随便你,我都奉陪到底。」她打断少年的连声抱怨,轻拍了拍那两团鼓起来、且质地相当粉嫩的脸颊肉。骤然敛起的眼神直落在那扇半开的门板上,神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真的吗?那我们就这样约定好啰——」
「嗯,我们说好了,所以你赶快回教室去吧。或者你要去找一氏裕次他们也可以。」
一听见食物就什么都没问题的金太郎开心地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妳也不要忘了喔!」
三人目送那抹蹦蹦跳跳的红棕色身影离去。某两名少年不约而同地发出感叹。「小孩子真令人羡慕啊——」
「不过你们感情还真好耶,好像真的姐弟一样……」谦也扶着红通通的下颔以及脸蛋含糊不清地说道。「虽然个性差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意外的很合。大概是因为互补的原理吧。」
「对了,妳怎么了突然阻止我……」白石还没说完,黑河随即用手指一比、示意他往旁边站过去;接着自己走上前,伸长手隔着一段距离推开木门。
只见门口先是下起了一条小瀑布;紧接着是一连串让路过学生吓得花容失色、仓皇奔逃的恐怖撞击声响。一切快得让人措手不及。白石和谦也也出于自卫反应抱着头退避三尺。走廊上顿时陷入一阵彷佛兵荒马乱的躁动。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等询问与此起彼落的尖叫不绝于耳。
「黑河!」白石站起来,看着依旧立于门口、不动如山的背影。她沉默着一语不发踩过脚下那滩呈辐射状散开的水,弯身拾起造成骚动的元凶。
谦也也回过神,瞪着她手上的东西哑口无言。「……水桶?」
「这是……恶作剧吗?」白石摸了摸下颔,禁不住拢起俊朗眉头,「真是太危险了,要是砸到妳的话怎么办……」
接着,他彷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倏地收了口,将脸面向她。两只眼睛愈睁愈大。
「啊……」她板着张无表情的脸孔、将那只外表光滑没标示班级的金属桶子塞进白石怀里,径自走向办公桌,用淡然的语气开口道破对方心中的想法。「就是要砸我的吧。」
——原来那桶子是装设在门内的,难怪从外面看不见;想得还挺周到的。不过,幸好里面只是水,而不是其它一些伤害性更大的东西。可见做出这件事的家伙还挺单纯的。黑河嗤之以鼻地在心中想道。
门外聚集来了一些学生,正在交头接耳。
「不会吧?居然有人这么不要命……呃,是不长眼……」谦也收到前方好友警告般的视线后,识相地闭上嘴巴。「嗯,不管怎样,这真的是很危险吶。黑河,难道妳做了什么会让人怨恨的事吗?」
「怎么可能?谦也,不要胡说八道。她才刚来学校没多久吧。保健室可是任何人都会进出的地方。这根本就是无差别攻击吧,做这种事实在是太危险了……」白石不悦地斥责好友一句,手上拿着那个水桶,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水洼。「……不对,重点是、妳为什么说目标是妳?究竟是什么人要这样?对方又是谁?」
由于水桶是来自上方往下坠落,因此在碰着地面的那一瞬间、突然产生的撞击冲力使得桶里的水花彷佛一枚散弹般往四面八方飞溅;墙壁上、床单下摆、办公桌椅,以及四周的柜子等眼所及之处都无一幸免,全被泼的湿淋淋一片、惨不忍睹。所幸桶子开口的方向是朝内,否则大概会连外头的路人也遭池鱼之殃。
……还真是颇让人熟悉的景象吶。没想到在过了几年后的现在,竟然还有机会看到同样的场景再度重现。
——但是这小子,还真是一点自觉也没有。听见白石好奇发问的黑河撇过头,用眼角余光瞄了他一下,视线中略带悲悯。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先前才刚好偷觑过的、几名女学生围在一起,对着网球部的校队选手这群人窃窃私语的画面。
不过,与其说是对校队选手窃窃私语;更正确说来,应该是对自己和这个人指指点点吧。
竟然这么快就被盯上了,真是出乎自己意料。这点实在不得不让她对对方那种极富效率外加迅速的行动力甘拜下风。假如愿意把这分干劲用在正当的地方,肯定会收到不得了的成就吧。
「黑河,所以说到底是谁会这么做……」白石望着她翻开桌上的数据夹,又拉开抽屉朝里头瞟了一眼后,接着忽然转身取来抛弃式的橡胶手套戴上。
「……麻烦你们两个一件事,去拿拖把帮我把地板弄干净。」
「什么——我明明是来这里治疗下巴的……」
白石拉住一脸哀戚的好友衣领,两束端详的目光直打在她的脸庞上。尽管左看又瞧,还是找不出个所以然。「怎么了?黑河,难道又有什么事了——」
黑河摇摇头打断他的话,一双比夜晚更加漆黑的眸子中闪烁坚定。「『麻烦』你们两个『一起』去帮我把这地方弄干净。」
她像台录音机般又复述了一次刚才说过的句子。不过,这回的语气比刚才更加重了些许力道;充满不容他人反驳的强烈意味。
「白石去就好了嘛,我留在这里……」听不出其话中含义的忍足谦也只一味沉浸在自身低迷的情绪中。倒是某白石少年移开了起不了作用的打量视线;并且已经渐渐领悟到每当她露出这种眼神时,就是连天皇老子也阻止不了她想采取的行动吧。于是,只能叹息以对。
「……好吧,谦也,我们走。」
「嘎——我不要……」
他随手将还在叨叨絮絮的友人先推出保健室;在轮到自己踏出步伐时,犹豫了会儿。
「……答应我,不要尽是往危险里猛冲。」他背对着她,浑厚嗓音宛若低喃。「不管发生什么事……」
我都是跟妳站在同一边的。他思索着仍旧吞回这句也许会让对方反胃的内心话,省得到时又换来一阵让自己感到挫败的嫌弃和奚落。
「……你们快滚吧。」
等两人离开、原本聚在门口的人潮也逐渐散去之后,她才从摊开的数据夹中捏起一块咖啡色的椭圆形、又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从抽屉中抓出一坨湿湿黏黏的物体,又踩过了那滩水、走出保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