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捉狼大队，行动开始。
    
    
    第一天，无功而返。但依然传出有人被骚扰。
    
    第二天，仍然铩羽而归。但也同样传出被骚扰的消息。
    
    在这些受害者当中，也包括了几个被找来的伪娘……帮手。但是每每总在他们试图抓住对方或跟踪对方前，就被逃掉。感觉起来，对方的行动似乎颇有计划和纪律，不像是临机一动或冲动情绪下所做出的发泄行为。
    
    
    乘客抢搭上电车的巅峰时刻已经过去，每座车站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面貌。几名身穿四天宝寺中女生制服的学生在四天宝寺站集合并且下车。其中一名女学生的头发垂放在身后，又黑又直、长至腰际，像一匹质料上好的丝绸一样。令路过的人们不由得回头多看几眼。
    
    整体而言，这群女学生就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吸睛的——除了那名发长及腰的女孩以外，其它三人都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和不协调感。
    
    「喂……这真的有用吗？黑河老师。」财前光拖着脚步、无精打采地跟在她后头，还一边神经质地调整挂在脑袋上的假发，佯装无视对面某路人在望向这端时猛吹口哨，也似乎习惯了周遭路人的注目礼。唯独对于「同性」真枪实弹的搭讪依旧无法应付。为了不被识破真实性别，只能闭着嘴装模作样地呵呵闷笑着离开现场，否则就是完全把对方当成空气。
    
    「已经过了两天了，可是我们完全碰不到啊。」啊，难不成是这男扮女装的技俩早就被发现了。有人苦笑着说：「是不是我们的运气比较不好啊？」
    
    「才过两天而已，连这点程度都忍受不了吗。没用也得试试，起码机率不是零。」黑河边走边将双臂交迭在胸前，微微蹙起眉头。她扭头瞧了那几个神态明显露出疲惫的「伪娘」一眼——除了财前光以外，其余两位都是在之后为了以防万一，经由白石千拜托万恳求、从新闻部找来的帮手；身材虽然清瘦却都有武术底子。但说穿了就是也跟着被推入火坑的受害者，虽然在其它地方还有不少——随即伫足在一家露天咖啡厅前。
    
    「在这里稍微坐一下吧。」
    
    后头三人面面相觑。
    
    「麻烦你们做这种事，的确是有点为难。」她走到柜台抽了张菜单，回来搁在他们面前。敛下视线，语重心长。「但是，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才叫做毫无机会。」
    
    「……我们谁都不希望再看到受害者继续增加了。」
    
    「真是没办法……」财前朝她那张黯然的脸庞望去，叹了口气，拿起笔，在纸上划了一道痕迹。一副从容就义的模样。「平常总是第一百零一套运动服装的妳都已经这么牺牲了，我们也只好舍命陪君子啰。不过没想到妳竟然会心甘情愿换上女生制服、还把头发放下来了，这点还挺让人惊讶的。」
    
    「……我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好吗。」黑河一手搁在桌上撑着脸颊，抬起单边眼皮没好气地睐了对方一眼。
    幸好四天宝寺中学的女生制服的颜色以灰黑色为主，不高调也不华丽，勉强还算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况且，自己也在裙子里底下加了件运动短裤，在行动上不至于缚手缚脚。
    「不过，当初白石君跑来拜托我们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呢。」其中一名新闻部部员对财前说：「说什么需要长相清秀又要会点拳脚功夫的人……不对，他说的好像是逃跑的反应速度要快之类的……」
    
    「没想到竟然是要抓什么电车之狼，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另一名新闻部部员用开玩笑的语气续道。「黑河老师，等到这件事落幕的话，我们这些帮忙的人，真的可以在参加全国搞笑IQ测验的时候获得加分吗？」
    
    黑河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拿起圆桌上的铅笔和一张便条纸，开始在纸上画出一条条的直线和曲线。
    
    「老师，妳在做什么？涂鸦吗？」财前凑了过去。
    
    「这是所有我们统整出来、学生会搭电车到四天宝寺的路线图。」黑河竖起铅笔，用底部在纸上敲了敲。「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所有的路线都发生过事情。而且还不是一次只有一条路线；甚至在同一个时间点、对方也会出现在不同的路线。」
    
    「所以，对方就不只一、两个人了。搞不好有一堆人呢。」第二名新闻部的部员把本来就留得比较长的头发拢到背后，然后对另外戴着假发的两人得意地咧嘴微笑。
    
    「假如真是那样的话，那我们要耗到什么时候啊。」财前撑着下巴，一手抓头抓着、差点将假发当场抓下来。
    
    「你的问题和我问教务长的一模一样。」黑河放下便条纸，拿过服务生送来的柳橙汁，咬住吸管。「不过，我也说过了，我们并不是孤军奋战——否则的话我也不会轻易答应教务长、更别说把你们这些学生牵扯进来。事实上当我们还各自待在电车上的时候，旁边就有几个便衣刑警在监视。」
    
    「怎么，你们都没发现吧。」三名伪娘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互望彼此。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女警来代替妳的位置呢？」
    
    「其它地方当然也有。但是人数不多。」在经过一面玻璃橱窗时，黑河下意识看了看映照在上头的自己的倒影。那片玻璃因为经由阳光反射的关系，变得像一面大镜子。「重点是，就算要伪装成学生，也必须外表像学生才行啊。」
    
    这番意有所指的话逗笑了新闻部部员，连财前都忍不住**了几下嘴角。
    
    「……部长曾经说过，我们两个好像是很类似的人种。就是和四天宝寺格格不入的『不协调感』。」他按摩脸部肌肉几下、确定表情恢复稳定后，才开口。「妳也无法理解前辈他们的搞笑点吗？」
    
    「……岂止无法理解，我觉得他们根本就是傻瓜吧。成天笑来笑去的，到底哪里来那么多好笑的事情啊。」黑河抿着唇叹了一口气。然后瞟向财前的侧脸。「他说你刚入学的时候，简直像个自闭儿一样，只会待在角落画圈圈，不跟人聊天、也不交朋友。」
    
    「……什么画圈圈又自闭儿的，部长真的那么说我了吗？」财前彷佛听见自己的心碎成片片的破裂声。他记得对方明明只说过，自己的「不协调」特性、对球队来说也是必要的成份才对。
    
    「不，这是我自己的想象。」
    
    「说的也是，部长搞笑归搞笑，应该是不会说出那么过份的话的。」财前注意到旁边这个人瞇起眼睛，散发出一种想赏自己手刀的强烈意念，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不是我要说，我一开始遇到他们的情况，简直是……让我不晓得该怎么评论才好。」
    
    接下来几分钟，财前就把自己刚入学、并且进入网球部的经过告诉对方。从白石和小石川等人大费周章地想藉由搞笑表演引起自己注意的一连串滑稽过程，到初次上球场练习对打、以及白石自己领悟到身为部长的职责为止。
    
    「最后，还是因为副部长隐隐约约说出『就算只是练习一下也好』之类的话，我才总算搞得清楚他们的目的，原来只是想邀我入部。」财前的语气听起来万分无奈。「他当时好像是为了要逗我笑，所以还特地扮成鮟鱇鱼的样子。可是我觉得他那表情和姿势看起来，更像是想找我打架。」
    
    黑河静静地听到最后，然后静静地开口。「……既然如此，他们就直接说想请你到网球部看看，不就好了吗。」
    
    「对吧，妳也是这么认为吧。我们的思考模式果然很像——不，其实只要是一般人都会这么认为的吧。」财前又抓了抓被假发搔弄而发痒的脖子。他完全无法体会旁边这个人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耐心和毅力把头发留得直达腰际。「可是，我的反应并不会像老师这样大到会赏别人手刀的地步喔。」
    幸好，在自己冷着脸百般抗议的努力下，终于可以摆脱掉传说中的「F罩杯」的累赘。反正，身旁这个真实生理性别为女的某人，也没到那么有料的地步。他非常失礼地在心中默想。
    黑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予置评；径自加快行走的速度。
    
    「对了，说到部长。老师，刚刚我还在车上的时候，部长有打给我。」财前快步跟上她身边。「他要我转告妳，他已经把金太郎平安送到学校了。」
    
    因为他没有自己的手机号码的关系，所以只能透过财前吧。黑河点了点头。搞不好，等她回到学校后，那人还会跑进保健室，又重述一次同样的事情。就像昨天一样。
    
    
    当她才刚回到保健室、还没过几分钟的时间，门就又被拉了开来。
    
    『黑河。』还没进门，白石就迫不及待赶着回报任务。『我已经把小金送到教室去了。妳可以放心了。』
    
    她摘下新弄来的、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点点头表示收到。『我现在要换衣服，你也快点回教室吧。』
    
    『啊、嗯……等一下。』他的手伸进裤袋里，走到办公桌旁，又把手拿出来。『这些，给妳。』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是几颗外包装七彩缤纷的糖。
    
    『因为常常看到妳桌上放着糖果，所以我就想说妳应该很喜欢吃糖吧。』白石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皮。『这些是水果糖。因为友香里刚好带了很多回家。哦、友香里是我妹妹。』
    
    这家伙，该不会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吧。黑河没好气地想。
    
    『怎么了？不喜欢吗？还是说……』白石看着她的脸，『因为这都是我从别人那里要来的，所以觉得很没诚意？』
    
    黑河摇了摇头。看着对方满是担忧的脸色，忽然兴起一股想小小恶作剧的念头。
    
    『……对了，你知道吗。』她拿起一颗糖，在掌心翻动了几下。『有种妖怪叫做裂嘴女……就是嘴巴像这样裂到耳朵下面的样子。』
    
    白石看着她用食指沿着嘴角划到耳下，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将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远。
    
    从他的脸色也大概猜得出他心中的疑惑，于是她直接跳到结论。
    
    『裂嘴女最喜欢吃糖了。要是有人给她糖吃，她就会很开心、不会攻击人。』
    
    白石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怪异。『……希望妳不要跟我说，妳就是裂嘴女。』
    
    『谁知道呢。』她耸了耸肩，『妖怪本来就是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出来的，有些还可以自由改变形态。裂嘴女当然也可以幻化成人类的模样。』
    
    『也就是说，只要给妳糖吃，妳就不会用手刀打我了吧。』白石挑了挑眉毛，莫可奈何地两手一摊。『嘛、无所谓。就算妳真的是裂嘴女，那我也认了。』
    
    『什么？』
    
    『啊呃，没事、没事。』白石面对着她退后几步，然后侧过身。『那么，我回教室去了。要是我手边还有糖的话，会再给妳拿来的。』
    
    黑河看着他走到门口，又忽然转过头来，笑得阳光灿烂。『对了。妳放下头发、穿学生制服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等到那扇门关上以后，她的大脑才从瞬间当机的状态逐渐重新运转。
    
    他、他……
    
    他刚刚说了什么——！？
    
    
    ……不过，看在他会带糖果来当慰劳品的份上，就姑且原谅他那种类似登徒子的发言吧。
    
    就那么几颗糖果，我也未免太好打发了吧。难道我真的是小孩子不成！？
    
    「……感觉部长很在意妳耶。」
    
    财前的声音拉回黑河的神智。她两颗眼珠子一滚，用不以为然的眼神投向他。「因为那是我拜托他的，当然要确实完成啊。」
    
    「原来如此。部长真是个包容力很强的人。」财前直视着前方，彷佛自言自语般低喃。黑河看了看他，抿着嘴没答腔。
    
    「话说回来，要是真的好死不死让妳碰到那些什么电车之狼的，妳打算怎么应付他们？」财前继续说道：「难不成像上次一样，直接把对方撂倒？虽然除了部长以外，我们没人见过就是。」
    
    「我当然自有我的方法。你们不用操心那么多，尽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够了。」她回过头去，对另外两名新闻部的部员交代。「虽然大前提是要你们别和对方正面冲突。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最好能把对方的长相拍下来。这样也方便做为追踪的线索。」
    
    「呃、是，我们会尽力而为的……」两名新闻部部员先是吞了吞口水，然后一脸期待地问：「所以说，我们的全国搞笑IQ测验，真的可以加分吗？老师。」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让教务长保证会让你们加分的。这样可以了吗。」黑河扶着额头叹气；再拿下手时，额头上多了几条青筋。「要是再让我听见同样的问题一次，小心我禁止你们参加那个什么S-1CP的搞笑竞赛！」
    
    「呜哇——老师妳不要这么残忍——」他们就在大街上、用原本低沉沙哑的音调大叫。真实性别当场破功，吓得路人连连闪避，还不断失声喊着「有人妖啊」或者「有变态啊」等等。「而且妳说错了啦！是S-1GP，不是CP啦！」
    
    「废话少说！管那是C还是G的，反正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东西就对了！」
    
    「呜哇——老师要打人了、要打人了！」
    
    「我们赶快跑啊！喂！财前，救命啊——」
    
    只见某人一手一个抓住两名新闻部部员，各自赏了他们无数记手刀，打得他们满头包像被成群的虎头蜂袭击过一样。财前怔在原地一会儿，忍不住抱着肚子、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