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的，我踉踉跄跄的走出大厅，透过玻璃窗，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我有点头重脚轻的一步步走着，突然有蹬蹬蹬的脚步声快速赶了上来。紧接着，我被大力的拉进了一个怀里。有一股香味让我沮丧的心情感到了一丝愉悦，那是张旭成胸前衣襟上残留的烟味。
    我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被他摁在墙上，被迫接受着他没有预兆的猛烈的吻。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很热，现在变得更加热了。我抬起头从微弱的光线里看着张旭成的脸。听到他说，少柏，不要再去想那个人了好吗？
    那个人？是杨宇吗？我的手伸出去，怎么也抓不到的那个人吗？
    突然没有预兆地，我有了一个卑鄙的念头。我主动的靠进张旭成的怀里，开始幻想那个美好的男孩儿，就在我的身边。这个时候，我只估计到了自己的感受，完全没有想到张旭成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
    王旻终于又有了消息，再见到他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对于张旭成，我像是陷入了让一种畸形的情感。我或许走上了很多人都会有的，因为寂寞去寻找一个人聊以慰藉的阶段。我并不喜欢他，甚至对他的掌控欲感到不很适应。但是我清楚明白的知道，我对他，不过是有着另一种目的。
    有时是张旭成找我，有时候是我主动。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我没有什么话说，除了陪楠楠玩耍，就是为对着笔记本加班的张旭成拉琴。张旭成对楠楠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我向往，对于一两个月才能偶尔见到母亲的我来说，这真的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我总是静静地看着他为楠楠穿上小裙子，慢慢地梳头，充满爱怜的抚摸她的小脑袋。
    我从没有要求爸妈这样对我做，他们有他们的事情，也有他们的坚持，我会理解，但并不代表我不渴望。我会本能的凑近张旭成，靠着他摩挲着他的手掌。这不是我爱的人，但是他能给我温暖，我们对彼此都很满意，即使我们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都不是自己。
    张旭成说，少柏你就像我想的一样，安静的，不吵不闹，很纯净。我淡淡的笑着，顺从地任他抚摸。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我伸出手去，把手机拿过来。
    是王旻熟悉的话语。
    我起身穿衣，张旭成也没有强留，很体贴的说了句路上小心。
    王旻在我家门口等着我，他穿的很厚，脸色苍白。但是见到我，他还是露出了笑容。王旻是我现在唯一不想伤害的人。
    进到了屋里，我把暖气打开，王旻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我说，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王旻轻咳了几声，敷衍道，是的，不过就是小感冒，过几天就会好了。
    我去厨房倒水，王旻跟了过来，迫不及待的问道。刘浩打电话给我，说你和张旭成在一起了，是吗？
    嗯。我的回答犹豫且声音细小，但是王旻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我抬头看他，他的脸色又一下子煞白了。约莫是那一次在音乐节上，王旻对我的态度很是裸露，所以刘浩才会病急乱投医的找到王旻。
    王旻顿了顿，有点压抑。你知道张旭成有个弟弟吗？他也是原来在你们学校拉小提琴的。
    我一边点着头，一边给王旻寻摸一个水杯倒水。他叫张旭杰，飞机失事，不幸遇难了。
    王旻苦笑。你知道为什么张旭杰会一下冲动要去留学吗？与女友学术意见不合并不能成为正当理由。他其实是发现了张旭成对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出于亲兄弟那般！
    我睁大了眼睛，惊讶之余继而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张旭成时常夸我安静，懂事，像他弟弟……我的手一抖，水洒了出来，弄得一桌子都是。
    少柏，如果你能找到幸福，我会祝福你……但是，张旭成绝对不是对的人！王旻语重心长，他虽然病着，说的每个字却铿锵有力。虽然你喜欢的另有其人，而那个人又不在，你也千万不要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啊！
    王旻言辞恳切，是真的在担心自己。人都是自私的，虽然希望能从张旭成身上找到些许寄托，但是却很狡猾的不希望他把我也当做是谁的替身。不管刘浩对王旻说的是否有添油加醋的成分，我已经萌生了退意。我已经分辨不出，当时张旭成说的，不要再去想那个人了好吗，是说给谁听的。
    约莫是看出了我有听进他的话，王旻稍稍舒了一口气。比赛在即不是吗？你应该把所有精力放在比赛上，我会为你加油。
    嗯，谢谢你。在王旻面前，我似乎总是分不清轻重缓急，让他展现出年长的一面，而他的面容却苍白虚弱，是那么摇摇欲坠。
    对于张旭成，我没有他那样的成熟，不能对待谁都八面玲珑。过了几天我便打电话给了张旭成，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已经知道了张旭杰的事，浩哥告诉我的。张旭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我就挂了，并设置了阻止电话。王旻说的对，或许他一直就是对的，不要接近张旭成，他早就这么说过。如果张旭成会让我迷失了自己，而王旻则是把我拉回来的良药。
    天色已晚，外面的黑色露不出一颗星星，开了门便是一阵湿冷的寒风直直要钻进人的眼睛嘴巴脖子里。我想留下王旻，住在那个本来为他准备好的房间。他反倒比以前拘谨的多，也没了之前的张狂和神气，有一些受宠若惊地看着我。他清秀的脸有些惨白，喃喃自语道，你什么时候能让人放心。
    我愣住。这一句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当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那天在梦里，我看见了我的小时候，站在夫子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很远很远的对面，王旻静静地站在那里。这个时候，他的声音仿佛在我耳边响起。他说，每个人都像一座城，有着厚厚的城墙。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想要突破城墙，除非有一方的牺牲。外面的人想要进来撞得头破血流，或者是里面的人自己拆掉城墙独自承担没有保护的后果。你糊里糊涂的拆掉了自己的墙，把自己的血肉曝露在人前，却惟独不让我靠近。我只好把自己变作墙，用尽气力守护你，却始终留在外围，永不进城。
    这场景就像某一日约好的，我在等他。他看到了我，远远的向我跑来，然而却横空出现了一条河，阻断了他通向我的道路。无论他喊叫还是挥手，用尽了一切办法，我都没有往那边看一眼。过了一会，我大约是等的不耐烦了，就离开了。而王旻还在河的对面挣扎着，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吐出一个字。
    夜里，我惊醒了，一额头都是冷汗。我坐起身，定了定神。回想刚才脑中所想，竟然都是王旻。我赶紧下床来到隔壁房间，推开门，只见王旻把被子裹成小小的一团，正沉沉的睡着。突然地，我觉得那一天肯定发生了什么。
    早上起来，王旻的状态很不好，我坚持要送他去医院，他却推辞了。他打了王伯伯的电话，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接走了他。
    王旻走后，我接着拨通了王伯伯的电话。
    王伯伯一听是我，就换上了一副长辈的口吻。少柏啊，你可要劝劝小旻，要专心治疗，不要一天到晚往外跑。他下次来你这儿，你就第一时间通知我。
    治疗？我愕然。王旻生病了吗？
    王伯伯继续说，是啊？他有先天性心脏功能障碍，本来慢慢治疗也都还好，就之前出一场车祸，导致之后好几年情况不稳定。最近病情又开始反复。唉，这孩子就是闲不住。
    车祸？我怎么都不知道？王伯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对方顿了顿，说，好像是有一年元宵节。那天街上人多车多，路面还有结冰，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要跑出去……唉，少柏啊，小旻就你这么一个从小到大的朋友，可要帮忙多劝着点，让他别到处再乱跑了。
    哎哎……我应了两声，脑子里却乱成了一团。
    怎么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