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梅菲斯特十六年来最煎熬的一个生日。
    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总是梦见一个人，一头红色长发，那个人走在前面，走得并不快，长发随着他轻快的步伐而微微颤动，梅菲斯特张口想叫住他，只是想纠正他为何要走在自己的前面，他明明应该走在自己的身后。
    可他叫不出声，张开口，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想赶上去拉住那个人，反正那个人的速度他清楚，虽然自己很难跟上没错，但是只要他在身后稍微落后一拍，那个人就绝对会停下来，转身等他。
    虽然很不爽，但这样的举动他也早已经习惯，叫不出声，大不了等他停下来。
    可是那个人并没有停，他的步伐依然灵动而轻快，不出片刻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偌大的世界里黄沙四起，看不见任何人……
    这世上只剩他一个人。
    ……
    “希罗多德——！”他终于能发出声来，叫出那个名字的瞬间，他醒了过来，入目的是伊莉莎担心的脸。
    “呃……莎莎？”梅菲斯特一愣，迅速调整了情绪：“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在门口听到你在大叫……很担心……所以去找希罗多德想请他帮忙开门看看你怎么了，可是他不肯开，说钥匙已经给了盖仑先生保管，唯一的钥匙在索托斯手里……”伊莉莎绞着裙子红着脸解释，虽然梅菲斯特喜欢自己没错，但是随意进入男生的房间总是不大好。
    “所以打扰了老管家来帮你开门……但是希罗多德下楼来看到老管家站在你房间门口暴怒一拳就打了上去……现在盖仑先生正在楼下处理这件事……你做噩梦了吗？”
    “啊……没什么没什么……”梅菲斯特摆了摆手，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一定是那个家伙一天到晚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关系，什么时候找个理由把他打发了吧，随便他去哪里好了。
    “嗯，那我先出去了，帮你泡杯奶茶好不好？可以定神的。下楼来喝了奶茶也帮帮盖仑先生处理一下吧……希罗多德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伊莉莎微笑着起身离开了房间。
    望着房门被关上，松了口气的梅菲斯特身体一软倒回了柔软的大床里，还是伊莉莎好，既温柔又善解人意，哪像希罗多德，一天到晚神经病发作到处打人，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就是跟老管家过不去。
    他不过是个工具，保护自己直到成年的工具……
    斯洛德家族养了他这么多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
    还站在楼梯上，梅菲斯特就听到楼下客厅里一个柔柔的声音在急急地为希罗多德辩护：“不是这样的盖仑先生！希罗多德少爷绝对不是故意攻击管家爷爷的！请您相信我！我亲眼看到昨晚管家爷爷进了梅菲斯特少爷的房间！”
    “伊莲娜小姐，我在质问当事人，您请不要打岔。”盖仑冰冷而不失威严的声音，随即听到女仆抽嗒嗒的声音，然后是冰冷的回答：“我是故意的，但我有原因。”
    “原因是什么？”“不能告诉你。”“希罗多德先生你知不知道这样可以控告你故意伤人？你的身手经过专业训练你的打击力度是多少你自己不清楚吗？你难道不知道一排的沙袋都可以直接被你打穿吗？”
    “对不起，是我疏忽。”
    过了许久，才听到盖仑的声音：“……好。希罗多德先生，您和梅菲斯特先生的契约期满，您可以准备离开斯洛德家族的宅邸了。”
    “……我会的。”起身时发出的沙沙声，站在楼梯上的梅菲斯特不由自主有了一种失落的感觉，这感觉很奇怪，他明明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整日妨碍自己泡妞出游的讨厌家伙了，但是听到他要离开，居然会觉得不高兴。
    他走下楼来进客厅，伊莉莎低着头把手中泡好的奶茶递给他，客厅里是沉闷如葬礼一般的气氛，老管家索托斯躺在沙发上高一声低一声地捂着肚子呻吟，看来那一拳来得不轻，希罗多德正襟危坐在一边的真皮沙发上，盖仑坐在对面，一脸严肃，希罗多德身后站着伊莲娜，正用手捂着脸不断抽泣。
    “那么，就是这样，我会着手准备你的相关手续，希罗多德先生。”盖仑将一些纸张收到公文包里，看到梅菲斯特，又将那些纸拿出来递了过来：“给您，请签字，是财产转让手续。”
    梅菲斯特在落款处龙飞凤舞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发生了什么？”盖仑离开后，梅菲斯特问索托斯。
    “咳咳……梅菲斯特少爷……因为今早您似乎睡不安稳，伊莉莎小姐很担心……来找我为她开门……我只是站在门边，希罗多德突然冲过来一拳打在了我的肚子上……”索托斯咳嗽着看起来就快要断气的样子，“我一把老骨头了……怎么经得住他一拳打上来……梅菲斯特少爷……他一定是因为要离开斯洛德家族了心里气不过拿我出气！咳咳……”
    “明白了……明白了……你回去休息吧。”梅菲斯特还真怕他在屋里断气，连忙让伊莲娜扶他回佣人们的房间，随即一把拎着希罗多德的衣领将他拉了起来：“希罗多德，解释一下你的行为。”
    对方回以沉默。
    “是你对你的言行表示默认听候处置，还是表示跟我这样的人没必要解释？”梅菲斯特阴沉着脸看着希罗多德冰蓝色的眼睛，“我警告你！今天是我生日！你最好给我收敛点！算我有包容力还能留你一天，乖乖的哪都别去！”
    后者继续回以沉默。
    “不是！不是！梅菲斯特少爷您误会希罗多德少爷了！”伊莲娜连忙继续为希罗多德辩护，“希罗多德少爷是因为……”
    “伊莲娜！”梅菲斯特声音也低沉了下去，“我们斯洛德家族内部的纠纷，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划脚了？”
    “对……对不起……”伊莲娜低下头绞着裙边，看着小皮鞋的鞋尖眼泪又落了下来，女仆长手疾眼快一把拉开了她：“你不要干了？告诉过你不要搀和！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
    “明明是老管家爷爷昨天晚上偷偷溜进梅菲斯特少爷的房间……希罗多德少爷做了对的事情可他为什么不解释……？”伊莲娜哭个不停。
    “他解释也没用，他解释了梅菲斯特少爷会信吗？你认为他现在比较相信希罗多德还是老管家爷爷？”女仆长给了伊莲娜一个板栗，“做事！你要是真的闲着没事干，就把这些桌布洗了，今晚开的小派对需要用到这个。”
    ……
    “哈喽，小希罗，听说你和小学弟闹翻了？”希罗多德躲在顶楼的房间里，蜷缩在大床的最角落，手机那头是西绪福斯温柔但仍然不正经的声音。
    “你的消息每次都是最灵通的……不让你去做娱记很浪费。”希罗多德冷淡地回复，“现在我可以怎么办？”
    “赖着！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留下来！……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上吊是什么？”
    希罗多德挂断电话，下一秒西绪福斯又恢复了通讯：“不要这么冷淡嘛，不然你打算怎么办？难道准备做流浪动物吗？”
    “……”电话这边沉默，西绪福斯继续柔声安慰：“早就说过了，我这边一直都会等你过来的，什么时候觉得累了……就过来。”
    “你的言辞很肉麻，不出书当求婚专家很可惜。”依然冰冷的声音，“只是我不是女人，你这样讲我不会感动。”
    “……不用特意强调你的性别我懂的……”
    ……
    “梅菲，这是什么？”书房里，正倒咖啡的伊莉莎看到梅菲斯特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饰品，仔细看是四片叶子：“咦……不是我送给你的那个呢。”
    “莎莎送我的我怎么会离身？你看我都戴在脖子上了。”梅菲斯特指尖挑起脖子上的项链。
    “那这个是什么？”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送的东西。”梅菲斯特将那个饰品收到了抽屉里，“对了，我们去看看有什么甜品好吗？莎莎想吃什么？”
    “嗯……洋梨奶油布丁……”“没问题！”
    两人离开书房，那个饰品被压在一堆文件的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