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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对终于结束。
    客厅一片狼藉混乱。
    钟点佣人们忙碌地打扫着，细细碎碎扫垃圾的声音，收拾桌上杯碟瓶罐互相碰撞的声音。
    阳台上，凉风微掠，撩起欧阳宝宝披散在肩上的柔发，额前的刘海微微扬起。
    月光如水。
    她安静地站在阳台上，双手轻握住阳台的栏杆，目光飘远宁静。
    “噢，羊宝宝！刚过完生日就开始扮忧郁啦？”关崎“刷”地一声跑到她身边，装着很可爱地小孩子声音叫唤欧阳宝宝的名字。
    “我不叫，羊宝宝！”她娇嗔地学起他的语调反驳，秀致的眉心揽得高高的。
    “NO，NO，NO。你听错了，我是叫你噢，羊宝宝！这么年轻就重听，老了还得了！？”
    “神经，你才重听呢！我说，人都走光了你还留在这干嘛？想帮忙捡垃圾吗？还是想当清洁工？”欧阳宝宝挑挑眉，语气嘲弄地说道。
    “捡垃圾做清洁这些功夫呢，不是本公子做的。本公子是觉得今晚某某人好像有什么心事，所以本公子就留下来做做好心，当个神父来开导开导她！阿门！”关崎装模作样地在胸前比划了个十字架的手势，一脸故作正派的神情瞅着她。
    欧阳宝宝嫌恶地撇撇嘴：“谁说我有心事了？我都不知道多开心呢！”
    “哦？我说的某某人是指你吗？对了，这个是不是叫做不打自招啊？”他凑近了她的脸，调侃地笑了笑。
    “我……我懒得跟你废话！”欧阳宝宝故作薄怒地别过身，“我心情不好，少来惹我。”
    关崎突然安静了下来，他靠近了她的背后，低声讪讪地问：“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
    “还说没有？！哦，有件事，我想问你。你……你下个月是不是要去加拿大读书了？”犹豫了好一会，关崎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要不是今晚上无意间听到她的妈妈提起，他还不知道原来她就要离开他，他们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胸口闷闷地觉得很是难受。
    “你怎么知道？”她猛地回过头，惊讶地瞪大了双眸看着他，“谁告诉你的？”
    “听你妈妈说的，你真的要走吗？”他的声音，顿时变得低低沉沉。
    秋风阵阵袭来，冰凉地如同刀割般在她心上划过。
    她心里一阵闷痛。
    双手放在栏杆上，她发出轻柔的笑声：“是啊。”美丽精致的脸孔上愁容满布，“这样不是更好吗？以后就没人老是会和你吵架了。”
    他俊眉蹙起，双手紧紧地握住栏杆，握得很紧很紧，指尖冰冷泛白。
    良久，他深吸了口气，夸张地表现出一脸笑容：“哈哈！太好了！以后没人老是在我耳边吵啊吵的，耳根子倒是能清净不少。”
    “你笑得真假。”欧阳宝宝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你刚才说得也很假啊！”关崎嘟起嘴抗议地反驳。
    尴尬地互望一眼，两人都沉默了。
    半晌，关崎侧过脸，认真地注视着她的侧脸，低哑着声音问：“零允知道吗？”
    她淡淡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轻笑道：“还不知道，我打算迟些日子再跟他说。”她突然无力地垂下双肩，神色哀伤地低着头，仿佛带着哭腔，“我很舍不得，我舍不得这个地方，舍不得我的朋友，舍不得我哥，舍不得……”她欲言又止，再静静地抬眼望着关崎，眼中泛起惹人怜惜的波光。
    粉红色裙角随风舞起，风中带着清淡的百合香气。
    关崎没有做声，他安静地看着她，很多百般不舍的话语梗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口。心里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沉沉压住一般，让他难受得一阵疼痛。
    她也会舍不得他吗？
    但很快，他又打消了这样的想法。他在心里自嘲，谁都知道，她喜欢的是他的干哥哥，牧零允。打从认识她到现在为止，这是他们第一次平心静气地谈话聊天，平日里基本上一见着面便是无休止的争吵，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亦乐乎。他喜欢上这种感觉，不知几时他渐渐发现，他喜欢上了她。但是，他深刻的知道，他在她心目中，远远比不上她的哥哥，甚至他们之间，可能对她来讲只不过是比普通朋友还要一般的关系。
    他又怎么敢奢望她会有舍不得他的想法呢。
    又是一阵沉默，欧阳宝宝的目光飘得很远很远，没有焦点，空洞洞地眼神。她的脑海突然翻涌起很多在这个地方留下的美好回忆，心里一阵酸涩，眼眸涌起一层薄薄的透明雾气。
    她强忍着泪水，别过脸，生怕让关崎看到她的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平静的夜里，他的声音显得十分低哑温柔。
    “你喜欢牧零允吗？”
    欧阳宝宝眨了眨眼睛，努力收起了差点溢出眼眶的泪水，转身微笑，眼底有闪闪亮亮的光芒流转：“喜欢，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心上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刹那间一阵闷痛，他咬紧下唇。
    “为什么这么问？”欧阳宝宝偏着头。
    “你很舍不得离开他吧？”他的唇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看似漫不经心的微笑，僵硬，刻意。
    “嗯！”她点点头，然后默默地望着他的双眸，仔细地，认真地望着他，一直望到他的瞳孔深处，仿佛要将他看穿般。
    她楚楚地细声说：“如果有人能留住我，也许我就不会走。”
    “我明天就跟牧零允说，让他留住你。”他心切地看着她。
    欧阳宝宝嫣然一笑，眉间宛若有透明般地悲伤。
    关崎错开和她相交的眼神，将目光飘向远处。再这样看下去，他的心会痛死的。
    是啊，她最想要那个开口让她留下的人，是牧零允没错吧！只有零允才能让她留下来，因为她的心里，是那么那么地喜欢他。但是，零允喜欢她吗？他会开口让她留下来吗？对了！牧零允和夏亦，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不寻常的关系，要是让宝宝知道了，她会受多么大的打击？这样的事实她承受得了吗？自己深爱的哥哥，和另一个男孩……
    这样寂静的夜，夜幕上有璀璨的繁星点缀。
    他们沉默着……
    谁都不清楚谁的心思……
    谁都不懂谁在想什么……
    她身上的百合香水味轻盈地弥散在凉凉的空气里。
    他们身边，几棵花草凋零的枯叶被风吹落，飘落到地上。
    月光安静如水地洒落在上面，泛着透明的银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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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白色的保时捷平稳地一条条车水马龙的公路上穿梭着。
    街边的昏黄的路灯一盏盏地快速从车窗外一闪而过。
    车内，夏亦安静地坐在驾驶位上专注地开着车，牧零允坐在他身边。
    车内没有放音乐，车窗紧闭着，空调吹出的冷风让整个车内的空气变得冰凉清冷。
    夏亦从看了看牧零允一眼，轻淡地笑了声，说：“今晚你妹妹很开心嘛！”
    “嗯！是啊！”牧零允简单地应了一声。
    “还好他们家隔音设备好，不然我们刚才放音乐放得那么大声，她的邻居不来投诉才怪。”
    “他们那里是豪华住宅区，每栋楼的隔音设备都很好。况且她爸爸是个建筑设计师，在装修的时候用得也都是隔音防火的上等材料。”牧零允平静地望着车子正前方，微笑地为夏亦解说。
    夏亦明白地点点头：“哦！原来她爸爸是设计师啊，怪不得把客厅装潢得那么漂亮。”
    “是啊！宝宝的爸爸很厉害，在业界受到很多很好的赞誉和赏识。宝宝经常把她爸爸挂在嘴边，整天跟我说她以她爸爸为荣呢！”
    “咦？那你爸爸呢？”
    ……
    牧零允怔了怔，笑容顿时僵硬住。
    沉默了一会，他面无表情，淡淡地反问：“你想问什么？”
    察觉到他的神情不大对劲，夏亦干笑了两声后，说：“喂，干吗这种表情，你不喜欢我提到你爸我可以不提啊！”
    “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牧零允低下头，声音轻缓得仿佛像在自言自语，“我是个孤儿，10岁的时候在儿童福利院被他和妈妈收养。”
    夏亦愕然地看了他一眼。
    车子依旧平缓地前进着。
    牧零允的心思被抛到了10年前，远远的，如电影倒带般将尘封在心里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慢慢地揭开，那些片段，一幕幕如同绽放着让人目眩刺眼的光芒，飞速地从他脑海中飞过。
    ******
    那一年。
    小小的他躲在房间。
    秋风徐徐撩起白色的窗纱，有着绸缎般的亮泽。
    门紧闭着，房间里的他调皮地在弹簧床上蹦蹦跳跳，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一个温柔娇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允，小允，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他没有回应。妈妈又要叫他去写作业了吗？他讨厌写字。
    门外妈妈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允，要不要出来吃东西。”
    “不吃不吃！”小小的他玩得气喘吁吁，脸蛋涨得红扑扑的。
    “有你爱吃的樱桃哦！”
    樱桃！！！
    他“噔”地眼睛一亮，连忙跑去开门，绕过妈妈的身体，直奔到客厅去。
    客厅的灯明晃晃地照着。
    爸爸微笑地坐在沙发里，他面前的玻璃茶几上，3个玻璃杯内有橙色的汽水，一个小小圆圆的蛋糕安静地摆在旁边。
    蛋糕上，10支彩色的蜡烛摇曳着明目星芒的火光。
    空气里，有淡淡的奶油香味。
    他顽皮地跃到爸爸的大腿上：“爸爸，爸爸，我的樱桃在哪呢？“
    爸爸笑呵呵地对他说：“馋猫，你看那！”
    爸爸指了指蛋糕。
    圆圆精致的蛋糕中间，十颗新鲜的樱桃摆成一个好看的红桃心状，颗颗硕大鲜美，泛着如血般红艳的光泽。
    “好棒！有樱桃吃！”小零允雀跃地拍起了手掌。
    妈妈将他从爸爸的腿上抱回沙发上，让他乖乖地坐着，然后低头，漆黑的眼眸柔光闪烁：“小允，生日快乐！”
    “妈妈，今天是我的生日吗？”他偏着小脑袋，睁着圆碌碌的眼睛不解地问。
    “对，今天是我们家小允的生日，小允开不开心啊？”妈妈点点头，眼底尽是万般的宠溺。
    “开心！开心！”小零允笑得天真浪漫。
    他的父母相视一笑，接着便为小零允唱起了生日歌。
    欢快动人的歌声，仿佛飘到了很远很远，回荡很久很久，久到至今他仍记得一清二楚。
    牧零允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起来。
    他好想再听一次，哪怕只有一次，他也想再听到爸爸妈妈一起为他唱生日歌。
    每当想起时，就是那样的欢笑，那样的歌声，让他深深地只能陷在回忆里回想。而他总是挣扎，他思念那个时候，却不想记起那个时候。因为甜蜜快乐过后，总是会看到那满地的汨汨鲜血，一大片，一大片地疯狂染红他的记忆，他的脑海。
    小小的他吃完蛋糕上的樱桃，却任性胡闹地踢腿蹬脚想要再吃。
    突然小手一挥，桌上的东西全部被他一扫而落。
    满地的蛋糕奶油。
    满地的玻璃碎。
    满地的果汁飞溅洒落。
    干净的地板顿时一片狼藉脏乱。
    妈妈起身去收拾。
    然后，脚下踩到奶油，她的身子在半空在抛出一个美丽的弧度。
    重重落地……
    妈妈躺着在地上，她的瞳孔睁得很大，吃力地，眼珠吃力地转动，想要看清什么。
    她的后脑涌出一片鲜血，很可怕的红色，染湿了她的长发。
    小零允的世界突然没有了声音，好安静……好安静……
    听不到爸爸悲恸的呼喊，听不到自己的哭声，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爸爸抱起妈妈，妈妈的后脑上，插着一大块染满鲜血的玻璃碎，玻璃碎划出伤口上，鲜血疯狂地流出，就像血色的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滴滴答答……
    小小的他怔住，看着血泊中的妈妈，怔住……
    忘了要哭，忘了要跑过去……
    灯光还是明晃晃地照着。
    但在他澄澈的眼睛里，却是漫天的血色……漫天的哭喊……
    不见了……妈妈不见了……
    只留下那一大片湖泊般的鲜血……
    突然，一切又变得好安静，好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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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牧零允，到家了！”夏亦奇怪地看着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发呆，神色凝重痛苦，只怕是回忆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所以夏亦一路都没有打扰他。
    听到夏亦轻声的呼唤，令他重新从记忆里猛地抽离。
    他侧首望着夏亦，凝注着他。
    为什么这样的一个男孩，能让他对回忆不再感到害怕。因为他的笑容，他眼底的星芒，仿佛是一道圣洁炫目的光，能够撕裂漫天的血色，让他的世界满满地被阳光和温暖包围。
    就是这个叫夏亦的男孩。
    他心底一片温热，却不表露于迹。
    “谢谢你送我回来。”语气淡淡的，他眼底也是淡淡的。
    “说谢字那么见外啊？老师！”夏亦坏坏地一笑。
    “叫老师那么见外啊？同学！”牧零允也不甘示弱地回应。
    夏亦被逗笑了。
    他也笑了，笑得很温暖，很快乐。
    如果他的生命可以不再出现黑暗，回忆不再充满猩红的鲜血，那他肯定能够一直这样快乐地笑下去。但是，像天使一样的夏亦，会不会一直守护在他身边，让他不再被孤独彷徨吞噬，会不会让他的生命永远都只有夏亦为他绽放的那片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