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真的疼，受伤的地方火辣辣的在疼。如果说，刚才倒下那会儿是快被疼晕了，那这会儿的神志清醒则是因为又被疼醒了。
    城北窝在宋远的怀里，疼的不住冒冷汗。碍着面子他死死地咬着唇不肯叫出声，偶尔汗水划过额头不小心入了眼，他就往怀里拱，侧过脑袋就往人家干净的西装上蹭，衣服上很快就留下了不少深色的水渍。
    “这件衣服……是新买的。”
    “滚！”
    “脏话说得还真是字正腔圆。”
    城北抬头狠狠瞪了一眼上头的人，只是太阳有些刺眼，害他只能眯着眼咬着唇，本想露出满脸的凶恶结果却像一脸的委屈。
    “……是男人就忍着，别被疼晕了。”听着他说话的调调，还是宋远特有的25摄氏度，不冷不热。可后头跟着宋远跑的人却见识到了，这一脸优雅的人不开车时走路原来也能这么快。
    到了医务室，将人放在了床上，医务室的老师看了看狭小的休息室，就劝大家在外边等着就好，这时人群里突然挤出了个许放，
    “城北，我留下陪你！”
    感人肺腑的话刚说出口，可还没等到啥回应，许放却被宋远一把拉了出来。刚想再说些什么，门又被宋远哐的一声给关上了。
    “你干嘛？！”
    “你乐意让别人看自己疼的要吸鼻涕的样子？”
    “什么？！我，我……”
    宋远轻笑一声，没再搭理许放，径自离开了。
    而落在他身后的许放，深望了宋远的背影一眼，眼神儿挺复杂。他瞧见宋远和一个穿迷彩服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站那儿聊起了天。
    从始至终宋远都平静从容，就连城北差点晕厥时，他也只是说了句“是男人就撑着”。那酷劲儿，啧啧。
    许放没劲的笑了笑，果然老男人就是比较老道，心里不舒坦但也不得不服。幸好自己只是跟他抢兄弟不是抢情人，不然得多难堪。
    另一边，老何也在感叹着。他打量了一眼宋远略显狼狈的样子，笑着问：“你怎么认识夏斌儿子的，认识多久了？”
    “在西班牙留学那会儿，在他还吵着要看黑猫警长的时候。”那时候，城北真的还很小，只要自己陪他玩上一局斗地主哪怕只是下碗水煮饺子，他都会甜甜地说上一句“宋哥哥你真好”。
    十三岁那年遇见他的时候，那小子只有那么高，每次自己上他家时，他总会盯着自己脱鞋，然后傻愣愣地问，“我的脚什么时候才能像哥哥你的那么大“。宋远失笑，一问之下才明白，原来小鬼觉得”脚大了打架站地稳“，一时间也不知道夸他物理基础好，还是应该先跟他谈谈正确的道德观。
    那年小鬼十三岁，自己二十岁，一切如此简单美好。
    岁月如梭估计也就是这样了吧，一梭子过去，孩子长大了中文利索了最常听到的再也不是哥哥长哥哥短。如今心情好就是“你大爷的”，心情差了就是“你滚”。
    宋远无奈地瞧了眼身上颜色深浅不一的西装，也只能脱下搁在手上了。
    他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往医务室禁闭的房门看去，而他眼里的那份关切则都被边上的老何看进了眼里。
    “你认识他时，知道他是夏斌的儿子吗？”
    宋远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老何，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出国那会儿才10岁，并不清楚家里的恩怨。”
    老何拍了拍他的肩，欣慰地说道：“那就好，老一辈的事儿咱们大伙儿就都忘了吧。我也早不怨了，要不是调了职我也遇不上我那老太婆。你叫城北那小子也别老翻旧账了，他老子是不是同性恋跟他有什么关系？不管是不是，还不照样是他老子！”
    “回头我会和他说说的。”
    “我是粗人，可能没你们这些读书人心细，但做人真别太较真儿了，多累？咱们都得往前看。”说完他又拍了拍宋远的肩。
    “那……何排长，您知道我爷爷针对夏斌的理由吗？”
    “夏斌是同性恋，队里都容不下他，上头也头疼怕给队里丢脸，这才想着赶他走，不是这些老掉牙的还能是哪些啊？”
    宋远听完一脸晓得了的表情，然后说道“城北那边估计好了，你瞧门开了。”
    “哦，那我去看看。你不去？”
    “我抽根烟就来。”
    老何和许放进了医务室，其他几个别系不熟的同学则在门口聊着天。宋远从兜里拿出一根烟，点燃，然后靠在医务室门口的树边一口一口抽了起来。
    过去的事，他宋远也想让它就这样过去。如果城北没有回来，如果他没执拗着要翻旧账，自己一定不会插手。
    他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全数吸进了肺里，感受着尼古丁所带来的平静。
    原来老何不知道，原来他不知道真正的那些糜烂的过去，这样便好了这样他就安心了。宋远的心总算在知道这个消息时平静了。
    最后一口烟吞进了肺里，宋远将烟蒂踩瘪，然后朝医务室走去。这脚刚一跨过门槛，就听见城北有些发腻的声音，朝自己喊了声“宋远，你怎么才来～”。
    这声音一下子刺激了宋远的后脑勺，脑皮瞬间有些发麻了，
    “你想干嘛，直说。”
    “还是我来说吧”，边上的校医向宋远走来，两人握了下手，然后说起了情况。城北的腿估计是骨裂，可他这倔脾气又用这样的腿跳了那么久的舞，这才让情况看上去那么遭。军训肯定是没法继续了，只能回家休息，结果城北他爸夏斌又出差了。
    “所以，我能住你家吗？”城北说完又歪着脑袋问了句，“顺便照顾下我这孤苦伶仃的人呗。”
    宋远叹口气，然后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拿什么去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