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穿越时空三千年 第二章 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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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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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庚一行出了密道与早已安排在山谷里的一千名甲士会和之时,天已经黑尽了。
他们刚换上平民的装束,扮作商人拉着十数车早已从宫中运出的财物驱军急走出谷,可是还未来得及远遁,就突遭康叔封领着大批人马追杀而至。
众人脸色巨变,武庚禄父倒是没有惊慌,他指着黑暗中那隐隐约约的一片燎光对肜日说道:“卿看这周军有多少人马?”
肜日举目望去,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依臣看来前面约有四五千人。”
武庚目光深沉,敌军是己方的五倍,自己如何是周军的对手?他自忖无从杀出,不由长叹一声,“敌众我寡,想不到孤今日竟要败死山野了。”
肜日听了他之言,连忙道:“现在夜色正浓,君上将辎重弃下,速速逃匿,也未必不能逃出生天!臣愿当先杀敌,替君上开道,虽死无恨!”
武庚心中一震,苦笑道:“卿不必多说了,事到如今,孤若不战死,周军是不会罢休的,与其全部被他们杀死,不如替吾儿挣一条生路……”说着,他将手一挥,果断地道:“事态紧急,卿带上从宫里出来的将士护送太子离开!”
肜日大惊,脱口道:“君上这万万不可啊!……”
“住口!”武庚神色大怒:“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此磨叽,难道你想让吾殷商绝后不成!”
“臣不敢!”
“那就赶紧带着这些财物护送太子离去,吾殷商还有百万馀民在,但愿这些财物能帮助你们日后复国!”
二十几名甲士低声抽泣起来。岂止如此,身后的千名将士亦皆垂涕。
有风在峡谷间呜呜地吹着,空气中充满了悲伤的味道。
作为人臣,肜日不敢抗命,他咬着牙从夏姬怀中抱过发着麻疹、高烧昏迷不醒的太子奡,哭拜武庚马下,“臣誓死护佑幼主,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左右二十余名甲士纷纷哭拜,“誓死护佑幼主,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等肜日他们离开,周军也到了。
康叔封稳稳立足战车之上,甩鞭朝武庚大喝一声,“武庚,尔不思天恩,刚回复了一点儿力气就趁着我朝内部混乱之际行此反逆之事,该当何罪?”他的神色在左右燎火的映照下显得凌厉非常。
武庚闻言“呸”了一声,一脸愤怒地大骂:“天恩?是谁不思天恩先在我殷商的地盘撒野的?!姬发竖子趁我大商王朝兵发东夷之际,收买国中内臣作内应,阴谋政变,此才是其心可诛!”他也不再废话,猛然拔出腰间的长剑,高声向身后大吼:“儿郎们!为了殷国,杀!”
将士呐喊的声音地动山摇“为了殷商,为了国君,杀!”……
夜幕下,武庚一马当先,千名杀气腾腾的将士像一股黑色旋风铺天盖地地向周军杀去。
康叔封急忙遣兵与他们厮杀在一处。
两军相搏,霎时间厮杀声震撼山谷,士卒浴血拼杀,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不死不休,场面悲壮而激烈……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惨烈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殷军连同国君以及君夫人夏姬无一人幸免悉数战死,周军也伤亡过半。
康叔封抬眼望去,昏浊的月色下,夜色幽暗愁惨,阵亡的将士尸骸遍野,鲜血把方圆千米之地染成了赤黑,寒鸦噤声,山野一片寂寂,只有伤员的哀呼声此起彼伏……
“国君,战场上没有发现殷国世子的尸首!”清理战场的士卒上前禀道。
康叔封听罢一惊,赶紧派人分散四处去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也合该肜日等人倒霉,一行人才逃出二十余里就被康叔封擒获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肜日他们所带的辎重不但拖下了他们奔逃的速度,还在路上留下了车轮的印迹,康叔封就是凭此才顺利将他们寻到并俘获他们的。
天已经大亮了,康叔封下令士卒将子奡等人以及一干财物押上班师回城。
待他回去汇报捷战时,在座七八位国君和重将俱都交头称赞,附掌大笑。
康叔封指着被捆绑于地的子奡等人,向文公旦说:“主帅,这些余孽要如何处置?”
肜日一听他问如何处置,心头不由激起惊涛骇浪,一面他恐惧这些周人会对自己的小主人不利,同时他恨自己昨天晚上才在君上的面前发下重誓要护幼主周全,可是不及一夜功夫就让幼主变成了阶下囚……
而这边,文公旦望了向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子奡,眯着眼沉吟半响,方才道:“在座诸君且说说该如何处置他们呐?”
他这一问,重臣愣然,只有郕叔武开口道:“这还用说么,依臣弟之见当然是全部击杀。”
除了昏迷的子奡,肜日等人听了这话,嘴巴虽被堵住出不了声,但瞪向他的眼睛却燃烧着仇恨、愤怒的烈焰。
而首座上的文公旦听了他这话却只是微笑而没有出声。在座其他几位国君都是修炼成精了的,见此情景哪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听刑国侯开腔道:“不能杀!”
康叔封心中微微一动,想到了什么。
郕叔武闻言则惊愕非常,“你说甚么?不能杀?刑君此言何意?”
“这……”刑侯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在此际,康叔封替他解了围,只听他说:“确实不能杀!”
他一语刚毕,郕叔武伸手指着子奡,冷笑道:“想来九弟是疯魔了吧?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此儿乃是武庚禄父之子,叛君之后,是绝对绝对不能留在这个世上的。”
文公旦闻言暗暗摇了摇头。心想,吾怎么会有这么不开窍的傻弟弟。
其他诸侯见他们兄弟二人似乎有掐架的势态,也不凑腔,只缄口不语看热闹。
只听康叔封反驳道:“此子年幼懵懂,少不更事……”
“这不正好是一举铲除子姓一族的大好机会么?!”
康叔封一本正色地说道:“子姓者多如牛毛,难道我大周要一一去杀尽么?何况大周一向是尊奉以仁为本以德立国之道,杀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弱是仁德所为么?不,是残暴!反正叛君武庚业已伏诛,殷也灭亡了,何必赶尽杀绝给自家抹污名。”
郕叔武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冷哼道:“对付这些乱臣贼子,有时也得用非常手段!妇人之仁只会衍生祸乱。”
康叔封正要说话,忽然见文公旦站起身直直走到肜日跟前,还俯身摘下他口中的碎布。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的不明所以……
“如果吾放了你跟你的小主人,”文公旦抬眸看着他,“你会怎么做?”
他话音刚落,郕叔武大惊,“四哥……”
文公旦扬手示意他噤声。
后者一脸欲言又止,却又不敢再说什么,直憋得一张不白的脸更红更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肜日一脸惊疑地盯着他,“你、你是说你要放了我们?”
文公旦淡淡地道:“有何不可!”停一停,指了指躺在他身边的子奡继续说:“这小子其实还小并没有什么过错,吾倒也可以少造杀孽放他一马。”
地上的殷国将士已经完全呆住了,他们虽然都不畏惧死亡,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被俘虏了还有生还的机会。
肜日震惊过后迅速恢复了冷静,他讽刺地道:“某却不敢相信天下会有这么便宜的事。”
文公旦笑了笑,“当然是有条件的。”
肜日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没有作声。
文公旦继续道:“只要你与你的小主人从此不再有不臣之心,那么你们就可以离开。”他的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郕叔武脸色立变。
而肜日闻言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就这么简单?”
文公旦的脸上依旧淡淡笑着,“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不一样了。”
肜日神色一滞,心想,这老贼所言不假,太子奡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又与西周有着不解的血海深仇,若他不思报仇就枉为人了……
思绪间,他身边的子奡突然“呜”了一声,随即似乎很痛苦一般眉头紧蹙嘴边还呓语连连。
肜日见此猛地一惊,自己还在犹豫什么?难道要看着太子被他们杀死吗?国君为了保住太子这点血脉,可以连命都舍弃了啊……想到这里,他半点没有再犹豫,抬眸对文公旦道:“文公今日不杀之恩某铭感五内,某在此发誓今后将归于乡野度此余生,从此前殷国太子子奡此人也将不复存在,有的只是一对山野黎庶的父子。皇天后土,实鉴我心,若背负此誓,天人共戮!”
文公旦似乎很满意他的这番话,下令左右侍从给他们松绑……
等肜日一行再拜稽首离去,郕叔武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发泄出来,“四哥,臣弟实在不明白你为甚么要放这群叛党走,岂不闻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么?!”
“你给我闭嘴!”文公旦瞪了他一眼,“看你长得四肢发达,怎么也不长长脑子?”
话音刚落,四周一片忍俊不禁。
“四哥……”郕叔武觉得又丢面子,又委屈。
“行了,看你这德行!”文公旦没好气地道:“我们固然可以把子奡那稚子杀了,可你也不想一想自先王克商以来,天下仍未归心,那殷馀民又多又顽固,先王在世时一直担忧着殷馀民会不服我西周的管治起兵造反。此次三监作乱,我等杀武庚禄父是必然的事,这也就罢了,但若连他最后的子嗣也灭了的话,只怕那些殷商馀民会全面爆动,届时事情就棘手了。但如果那些馀民知道我们将他们的太子放了,同时又放出消息说他们的太子放弃复国……那么主心骨没了他们的凝聚力就会瓦解,如此即使他们的反抗之心不死也成不了气候了。”
郕叔武听了他这番话恍然大悟,“还是四哥说的在理,按你的说法只要殷馀民少跟我们作对,我们西周就离平定三监迈近了一步。”正说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说:“可是话又说回来,若是那叫子奡的小孩日后得了势,那二十年后的今天难免就会再现另一个武庚做乱啊!”文公旦勾起唇角冷哼一声,“那时我大周一统天下,还怕他能翻天不成?!”说毕,他目光环视一遍殿中诸侯,复又道:“诸位国君说是不是啊?”
他这样一问,大家都不约而同笑言附和。
这时,座中的王季子冉季载拱手提议道:“今我六师旗开得胜得赖上天垂幸护佑我周邦,不若我等设坛举行祭祀以谢上苍?”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文公旦也颔首说:“确该如此,这事就由你一力承办。”
冉季载奉命去了。
其后不久,就在殷都近郊之山峰积土为坛,摆案焚香,清酒与骍牡俱都设毕,文公旦亲自率领六师举行了祭天;又在山脚之下辟地为场,举行了祭地仪式;尔后回城大举庆功宴。
翌日,兵分三路一举击败三监的反叛力量;尔后,六军继续东进,经过连连苦战,彻底攻歼奄、徐等九夷,最后凯旋。
这场艰苦战役,彻底消除了周朝的隐患,天下自此进入了一个相对安定局面。
凯旋之日,年少的成王率朝中文武百官亲出城门迎接,城里旌幡蔽日,大街上人潮如织,夹道欢迎的百姓一片欢腾。
人群议论纷纷:“打了三年,总算盼到今天了!”
“是啊,是啊!若是这场仗再打下去,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先不说那些士卒,我们这等黎民的粮食几乎都被征调了,如果还要打下去,我等就先饿死了。”“这回我朝再无边患之忧,我等亦可安居乐业了。”
“看,他们来了!”
当文公旦、康叔封等人一出现,城里立时号角喧天,锣鼓动地,成王亲自把文公旦接上王车,一路向王宫行进。这一举动,令文公旦激动得热泪盈眶。
有贵族女子聚在一处交头赞曰:“天啊,文公气度真威武,怪不得能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
“康侯也是伟男子也,听说此战他立下了不世功勋呢!”
“若是我能嫁给他,就是折寿三年也值了。”
“别作梦了,听说他已聘有妇,只是此番随军作战未及迎娶回门而已。”
……
很快,三监之乱的故事除了被镌刻成铭文永远保存了下来,已没有多少人再记得,毕竟战乱后的痕迹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