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情伤
    “不是这样的，维卡！”雷纳德着急的解释着，我之所以向你坦白我以前的一切，是因为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真正爱过一个人，在遇到你之后，我也不会再去爱别人！”
    “我的天啊！雷纳德，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承诺？”
    维卡心痛难忍的蜷缩着身体，蹲在昏暗的烛影里。就在雷纳德向他坦承以往荒唐行径的一刹那，他觉得搭建在自己心底的爱之城堡突然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在他的想象中，属于他和雷纳德的爱之城堡应该是像天堂一样圣洁的地方，这里只有纯净的天空和盛放的玫瑰花，而生活在其中的他和雷纳德，也都是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和将来的亲密爱人。他确实想过，只要雷纳德说了实话，只要他承认了过去的那些事情，他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
    可是一旦有关雷纳德过去的心结被解开了，另一个更大、更复杂的心结便又产生了。一想到雷纳德从前混乱的生活；一想到被自己视为唯一挚爱的人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有着清白的情史，反而是一个曾经纵欲无度的纨绔子弟；一想到今生第一个爱得死心塌地的爱人怀里，还留有别人躯体的余温，维卡就嫉妒恼恨得要发狂！
    同时，他也痛苦的发现，他把自己的情感想象得太崇高了，实际上，这种世界上最自私的人类感情是根本容不下爱人的任何瑕疵的，不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或者将来，只要是他还爱那个人，一旦知道爱人原来并不只属于自己一人，那种如芒在背、坐卧不宁的感觉就会像烈火一样焚毁他的理智防线。
    维卡揪住自己的衣襟，用力撕扯着，好象这样就能把心中的嫉恨之情撕碎似的。雷纳德见状急忙跳起来抱住他，维卡能感到他手心中的温热顺着他的身体流进了自己的心房。他也察觉得出，这份温暖是来自于雷纳德积淀在心底的对他的浓浓爱意。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维卡的心都冻成冰了。他神情木然地注视着墙壁上晃动的烛光，呆呆发愣。
    雷纳德轻扳过维卡的身体，让他的头倚在自己胸前，他也不管维卡是否还有耐心听他说下去，只想把自己对他的爱毫无保留的倾吐出来：“维卡，过去的我是虚假的、死去的行尸走肉，现在的我，那个发誓爱你一生一世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无论如何，也要请你相信，我绝对不是故意要向你掩盖我的过去。我的确不愿再向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提及那些往事，我为自己以前所做的种种不耻行为感到羞愧万分，要是我知道我会在未来的岁月中遇到你的话，我绝对不会如此浪费自己的青春、玷污自己的清白。
    “不管你相不相信，亲爱的维卡，我都必须告诉你，从认识你的那个夜晚开始，我就越发的后悔自己过去所做的事情。我也希望，当我把自己奉献给你的时候，你所拥有的爱人也像我所拥有的爱人那样，有一个纯洁无瑕的灵魂，有一颗从未被玷污过的心灵。但是我又不能否认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对自己的过去视而不见，无异于否定自己的人生！不管对或者错，我都必须承担起因此而产生的各种后果，不是吗？维卡。”
    维卡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泪水仿佛冬日凝结的清泉般晶莹而又寒冷。他定定的望着雷纳德的双眸，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在心底盘旋。片刻之后，他才轻声说道：“雷纳德，在遇见你之前，我就做过无数次那样的梦，那时候我就憧憬着，梦中的青年一定也像我一样，一直在等待着和他终生相爱的那个人出现，他一定正直、善良，一定会是个爱护自己的名誉如同爱护生命一样的绅士，可我没想到——雷纳德，你把我的梦想全都毁了！”
    维卡的话语中包含着某种决绝的成分，这令雷纳德既焦急又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维卡在这件事上会如此的大做文章，难道——雷纳德不甘心的托起维卡的下巴，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睛里，雷纳德看出了十分强烈的哀怨和不舍。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尽管表演得情真意切，却仍旧不能干脆利落的甩掉那份发自内心、缘自真情的眷恋。
    也许是怕自己的眼睛泄露了内心的秘密，维卡躲开了雷纳德的手，扭身站起：“我想，那个梦或许另有含义。”
    “什么？”雷纳德一时忘了那个困扰自己多日的玫瑰梦境了。
    “就是那个玫瑰园中的梦境！也许它是在提醒我，不要和梦中的那个人产生纠葛，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心动，都会使我们身心俱碎的！所以，还是尽早分开的好！”
    “你就那么在乎我的过去？”雷纳德把后面想说的“或者是谁逼你必须离开我，而你就借题发挥，一定要和我分手？”留到了心里，他要看维卡如何对自己做解释。
    “是！我非常在乎！”维卡斩钉截铁的说道，脸上毫无表情，“也许在你看来我是在小题大做，可在我，这件事却意义重大！因为我不敢保证，有过无数次喜新厌旧经历的你在品尝过无数次同样欢愉的滋味之后，还会不会对我保持象今天这样的热情和爱意呢？雷纳德，虽然我不需要你承诺太多，可是至少你也要让我对未来有个美好的期盼啊！”
    “看来，你今天和我见面的目的，就是来为我以前的经历大吵一架，然后再分手是吗？那么你的承诺呢？你给我的爱的承诺又跑到哪儿去了？你忘了我们在玫瑰园的小屋里一起许下的诺言了吗？还是——那些诺言对于你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不想再纠缠这些问题1我只要离开你就好！”维卡忽然大吼了一声。
    这声突如其来的吼叫，不单把雷纳德吓了一跳，也把维卡自己惊呆了。要知道，从小到大，别说是大喊大叫，就是声音略高一点的说话，他都会被母亲严词纠正，可是今日今时，他却被自己深爱的男人逼得失去了理智，毫无风度的爆发了起来。他咬住嘴唇，尽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重新放低了声音说道：“就算我求你，雷纳德，离开我吧！我求你离开我。只要我们分开了，我们就都不会被毁掉！”
    “是不是……”雷纳德本来要说，“是不是你父亲逼你离开我？”可转念一想，既然维卡能按照那个幕后人物——很可能是他的父亲——的要求义无反顾的和自己提出分手，说明那个人所说的分手理由一定是维卡无法拒绝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再逼问维卡恐怕也是无济于事。那么，就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从此和自己咫尺天涯、形同陌路吗？雷纳德不甘心！但是为了诱使维卡说出真相，他还是决定顺水推舟，先假意答应和他中断来往的好，于是雷纳德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是不是离开我，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是！”维卡对这个问题毫不迟疑的回答更加证实了雷纳德对于他是被人所逼才要离开自己的猜测。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说别的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不！不要！”雷纳德的这句话竟令维卡惊恐地连连倒退，，“只要你答应不再和我来往，我就心满意足了。是，是这样的！”维卡紧张得语无伦次起来，“我但愿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你，从来没有和你交往过！更没有——爱过你！”
    最后的话他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来的，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雷纳德，因为他知道，若是自己流露出半点留恋之情的话，以雷纳德的性格，也是不会放弃的。
    他从未后悔过和雷纳德相爱，只是这爱情来得也太快，去得也太急，恰似一颗载满失恋情人忧伤之情的流星，在天际一闪即逝。可是我不能太自私，不能为了爱他而伤害到他，既然这份爱注定了要使雷纳德受到伤害，那还是尽早结束的好！而今天这样的争吵无疑是分手最好的时机！
    维卡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好像要把满怀的愁绪都甩到黑暗中去似的，这个象征着无奈的细微动作像针一样刺痛着雷纳德的心脏，他实在不忍心看到爱人如此痛苦，便再次扶住他的胳膊，几乎乞求着他说道：“维卡，只要你告诉我，你离开我的真正原因，我就一定有办法解决！”
    维卡望着雷纳德坚定的目光，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雷纳德盼望的话来。
    “我已经把真正的原因都告诉你了。”他从雷纳德的臂弯里抽身而出，向着小屋的大门走去，他在门口停了停，回头又说道：“雷纳德，你还是不要再欺骗自己了，我的确不想再和你浪费时间了。”
    “那么，这间小屋呢？这间小屋里的一切也都是欺骗吗？也是在浪费时间吗？”
    雷纳德见维卡宁愿同自己分手，也不肯吐露实情，心里不由冒出火来，看着维卡准备开门离去的背影，他忽然觉得自己和维卡共度的时光是那样的难忘，那样的难以割舍！他知道，只要自己放维卡走出了这间小屋，就再难找到和维卡重聚的时光了！
    不！不行！我不能让他离开我，我一定要留住他！雷纳德一面四下寻找，一面思考着留住维卡的办法。可是，空荡荡的小屋里，只有忽明忽暗的烛光在跳动。
    情急之下，雷纳德顾不得多想，一把取下一支燃烧的蜡烛，大步走到落地的绣花窗帘前，点燃了窗帘的一角。感觉不对的维卡回头看到冒着火苗的窗帘，大惊失色，慌忙跑回到雷纳德面前，欠身去抢夺雷纳德手中的蜡烛，可是身材高大的雷纳德却把蜡烛高高举过头顶，躲开了维卡的争抢。
    “别这样，雷纳德，你会把这里的一切都烧光的！”
    “既然爱情都不存在了，我还留着这些东西干什么？这窗帘、这床罩、还有这屋子里的所有装饰，不都是你和我一起挑选的吗？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些令我痛苦的东西了！”
    “雷纳德！雷纳德，我爱你，我求你别毁了它们！别毁了这些爱的记忆！”
    维卡抱住雷纳德，又惊又怕、又爱又怨的大哭起来。
    雷纳德和维卡躺在一片狼藉的小屋里，气喘吁吁地彼此对望着。
    为了救火，两人把屋子里所有的水都用光了。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汗渍，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水打湿了。
    看着素来衣着整洁的雷纳德灰头土脸的样子，维卡忍不住哑然失笑。而雷纳德的心情，也因为维卡的笑容而变得舒畅了很多。可是一想到此前维卡那副誓死不回头的模样，他心里又有点生气，便故意说道：“不是要分手吗？不是无所谓吗？为什么还拦着我去烧掉这些不该再留下来的东西呢？”
    “为什么不能留下？凡是包含爱意的东西，都应该被爱护、被保留！爱与美一样，都是经得起时光磨砺和岁月推敲的有价值的东西！就算相爱的人死去了，或者是不再相爱了，那些曾经记载着他们爱情的事物也会留给所有人，包括他们自己很多美好的回忆！你怎么能轻易就把他们毁掉？难道爱的背面，除了恨之外，就不能再有善意的原谅了吗？”
    雷纳德呆呆地听着维卡的话，不知为什么，对维卡的爱意因为这些话变得格外强烈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半坐起身体，将嘴唇凑到了维卡的唇边。他没有立即亲吻维卡，而是先默默地凝视了他片刻，见他并没有拒绝进一步亲昵的表示，才轻柔地把唇贴到了他的唇上。
    维卡很自然的迎合着雷纳德的亲吻，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所说的分手话题。他微张开双唇，忘情地和雷纳德拥吻在了一起，而这亲吻，恰如激动人心的乐曲前奏，逐渐吸引了两人所有的注意力，使他们忘记了黑夜，忘记了忧愁，也忘记了之前所有的不愉快，只是把身心投入到沸腾的爱情热流之中，享受着那绵绵不绝的爱浪的冲击，就算融化其中，也在所不惜！
    “现在，你是不是原谅我了呢？”
    雷纳德一手抵住额头，一手抚摸着维卡还有些微微发烫的肌肤，认真地问道：“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之前的争吵不会再发生了呢？”
    维卡没有立刻回答雷纳德的话，他用手指触摸着雷纳德的脸颊，少顷，才反问道：“告诉我，雷纳德，若是我们在一起，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的话，你还会如此坚持这份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