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莱拉的事
    南德娜的性格中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只要遇到了威胁自己生活的困难，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想办法把这些困难清除干净。这和她天性中喜欢霸占自己看上的东西有很大关系，她虽说生活在一个条件非常富有优越的家庭中，可是由于兄弟姐们众多，所以她从小就学会了如何去与别人争抢各种东西。又因为身体不是很好，和人硬碰硬的抢夺总是吃亏，她便学会了暗地里耍弄小花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这些花招中，她玩得最得心应手的就是收买人心。
    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她深知在人心叵测的土邦主家中，单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过上自己向往已久的生活的，她必须依靠别人的帮助才能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而让别人听她的最好的招数，在她看来，非重金收买不可。她相信，只要自己肯花金钱，这世界上就没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情。
    在维卡这件事上，她照例采取了同样地方法：她打算先把维卡的几个贴身侍女收买到自己这边来，这样，她就可以随时掌握维卡的行踪了。
    这几天正逢南德娜的父亲购进了一批最新款式的首饰，南德娜便在其中精心挑选了几件，除了送给土邦主、五位夫人和维卡的礼物之外，还准备了一些既符合侍女的身份，又能彰显主人仁爱之心的小饰品，派了自己最贴心的侍女给维卡的几位侍女送去。
    饰品价值几何暂且不说，单只是南德娜的细心便打动了几位侍女，要知道，在土邦主府，除了新年和每周的薪水，侍女们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赏赐的，这使南德娜的小恩小惠更显得格外珍贵，也使得几个侍女对南德娜这位未来少夫人的好感倍增。
    南德娜表面上依然是含而不露的温顺体贴，私底下却时常的叫维卡的几位侍女来聊天，有意无意的询问维卡的生活。很快的，她便从侍女口中得知，维卡少爷这些天经常去市郊沃莱塔村他朋友的姐姐家。
    关于维卡的这位朋友，南德娜也曾经听维卡无意中说过几句，他说她是沃莱塔村最美的姑娘，而且能歌善舞，就是因为家中父母早亡，兄弟又小，再加上是个低种姓的贱民，所以始终没有青年愿意娶她，倒是有不少垂涎她美貌的坏小子整天围着她打转，可是他们中没有一个是真心爱她的。她的兄弟和维卡是在一次打猎的时候认识的，当时维卡不小心扭伤了脚，是她的兄弟用祖传的药膏帮他治好了伤，还护送他回到了土邦主府。
    维卡和这位少年年貌相当，又因为是在患难中相识，很自然的就成为了要好的朋友，维卡了解朋友的家境，时常瞒着父母周济朋友，南德娜投其所好，也常把自己的一些衣物和首饰送给维卡朋友的姐姐穿用，但却碍于家中管教，还没有和他们真正见过面。
    听说维卡是去看望朋友的姐姐，南德娜的心总算略微放下了，可是她还是很疑惑，不知维卡频繁的和朋友的姐姐见面是什么意图，于是便决定等维卡在家的时候，转弯抹角的问问他。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南德娜正和侍女在花园里的池塘边喂金鱼，忽然望见维卡从花园外走进来。南德娜心中一喜，抖了抖落在裙子上的鱼食碎屑，迎着维卡站起身来。
    “南德娜，原来你在这里。”
    维卡停住脚步，“我听妈妈说，你有事和我说？很急吗？”
    “哦，是的，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住在沃莱塔村的朋友的姐姐，她叫——”
    “莱拉。你问她有什么事吗？”
    “对——莱拉！是这样的，维卡，我妈妈有一个很贴心的侍女要出嫁了，这样，她的位置就有了空缺。我听你说起过莱拉，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对吗？我就想，如果她同意的话，我可以和妈妈说，让她填补那个侍女的空缺。这样，既可以保护她不再受那些坏小子的欺负，又可以为她家谋一份生计，她的弟弟，你的朋友也可以放心的再去找些别的工作做。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你说对吗？”
    南德娜说完之后，目不转睛的盯视着维卡，似乎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复，其实是在观察他对这个提议的真正反映。
    面对一脸真诚的南德娜，维卡真有点盛情难却。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南德娜的主意无疑是解决莱拉目前困境的最好方法，想到莱拉的生活可能会因此获得前所未有的改善，他几乎就要点头同意了。
    可是再一想，自己要是同意莱拉进入南德娜的家中做仆人的话，莱拉小屋的秘密就会暴露了，那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那么，替莱拉推掉这份工作吗？这个念头只在维卡的头脑中一闪而过，便令维卡暗自无地自容了。他斥责自己太自私，不该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使朋友的姐姐丧失改变处境的好机会。
    “我——我看，我还是先问问莱拉的意思吧。”维卡吞吞吐吐的寻找着拖延时间的理由，“我昨天去看望她的时候，她对我说，她的弟弟好像已经在德里为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可她还没决定到底去不去——明天，我再去问问她，如果她不去的话，我相信她会接受这份工作的。”
    “好啊，正好我们明天一起去吧。”南德娜兴高采烈地扬起了手掌，“我也很想见见你朋友的姐姐，我在妈妈面前夸奖了她很多呢，我要知道她是不是值得我这样向妈妈夸奖和推荐。好吗，维卡？”
    这次，维卡觉得自己不能再推辞了，虽然他很不情愿，可南德娜的要求是那么的合情合理，叫他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缺口。
    “好——吧——南德娜，明天下午，我们一起去。”
    “太好了，维卡。”
    莱拉的家如今已经被维卡重新修缮，变成了他和雷纳德的“天堂”。
    为了保险起见，房子的外观没有做大的改动，只是把过于破旧的屋顶和围墙进行了加固，里面的布置则独具匠心。
    维卡把房子分割成两间，外面的起居室和里面的卧室用用一道木质雕花圆拱门隔开，拱门上垂落的是薄薄的纱帘。卧室里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几支青铜的烛台分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安放着一套小巧的桌椅。床却出奇的大，几乎占到了整个房间一半的空间。
    雷纳德第一次看到这张大床的时候，惊讶得差点把眼珠子掉出来。
    “我说——亲爱的，这是床吗？”他目测了一下床的长度和宽度，“它比我城堡里的那张床还要大一半呢！”
    “我喜欢！”维卡穿着鞋子就跳到了床上，还在上面又蹦又跳的笑道，“我喜欢我们有这么大的床！雷纳德，我要跳了！”
    他没等雷纳德做好准备，就又从床上直接跳到了雷纳德的怀里，令人惊奇的是，雷纳德竟然稳稳的接住了他。维卡为自己的“偷袭”计划而哈哈大笑，冷不防被雷纳德一下子推到了床上。
    “嘘——小心，莱拉会听到的。”维卡指了指窗外，那里，莱拉正在清洗晾晒衣服。
    “告诉我，维卡，你怎么和莱拉说的，让她答应把房子借给我们？”雷纳德仍不放开维卡，但表情严肃了很多。
    “我说了实话！”维卡朝雷纳德扮了个鬼脸，“我就告诉她，我想租下她的小屋，她很相信我，什么也没有问，就同意了。”
    “好吧，租金我来付。”雷纳德认真地对维卡说，“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谈——”
    “什么事？”
    “我打算给莱拉找一个女仆的工作。那天听你讲了她的境遇，我也很同情她，但我觉得，只是在生活上对她周济是完全不够的，我们还应该给她一份工作，让她能够自己生活下去。而且，假如她做了女仆，就不必孤身一人住在这样的地方了，那样的话，她的安全也会得到很大的保障，你的朋友也不用时刻为他的姐姐担忧了。”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我还问过父亲和大夫人，但是我家里目前还不需要增加人手，看来还得让她等一等。”
    维卡望了一眼阳光下婀娜多姿的莱拉的背影，接着说道：“在替她找到工作之前，我要尽量的保护好她！”
    “她弟弟不是在德里找到工作了吗？”
    “也是才找到的，他自己还没有安顿好，莱拉去找他，只能徒增他的负担。”
    “嗯——这样好了，我去问问萨琳娜，正好我的厨娘说，她需要一个地道的斋普尔姑娘做帮手，萨琳娜也在物色这样的女孩子，我想如果她见了莱拉的话，应该会同意的。”
    “那么——”维卡歪着头，装作不怀好意的样子问道，“你要怎么对萨琳娜提这件事呢？”
    “我就说，”雷纳德感觉维卡在自己怀里很不老实，便用力捉住他，用同样不怀好意的口吻说道：“说她是我情人的朋友——你觉得怎么样？”
    “啊！那可不行！”维卡叫起来，“我不要你做伤害萨琳娜的事情！”他的声音忽然低微下去，“我的意思是——不要让她太早知道……”
    雷纳德觉得维卡紧张的时候，神情更加天真可爱，“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们的事情告诉萨琳娜呢？”
    “雷纳德，为什么我总觉得对萨琳娜有愧疚呢？就好像我们在欺骗她！我的意思是，我爱你，你也爱我，可是我们却不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还要做伤害另一个人的事情，这岂不是很——很滑稽……。很痛苦的事情吗？我有时候会想，要是萨琳娜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她会怎么样？我越想，就越害怕——我怕我们的爱会牵连无辜的人受难！”
    “不要这样想，维卡。我保证，我会很快的处理这件事的！你不要再用这种无谓的想法来折磨自己了，好吗？”
    “可你怎样处理才好呢？是找个时间告诉萨琳娜，你不爱她，你爱的是我，还是……”
    “我不是在敷衍你，维卡，但是这的确需要时间！”雷纳德握紧维卡的手，诚恳的说道：“请给我时间，亲爱的。”
    虽然得到了雷纳德的劝慰，维卡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他不敢告诉雷纳德，每当他来和他约会的时候，都感到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他回头去寻找那双眼睛的时候，却始终找不到那双眼睛来自何方。
    他不是个胆小的人，可他有虔诚的信仰，这信仰使他无时无刻都要检点自己的行为和思想。与雷纳德的相爱，固然令他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和美好味道，可是伴随着这甜美味道的，还有一股很浓重的苦涩滋味，这种苦涩打碎了他关于爱情的幻梦，似乎和雷纳德在一起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恶！
    “我可能会下地狱！”维卡像开玩笑似的突然冒出这句话。
    “哦？真的吗？那地狱一定很黑、很可怕吧？”
    雷纳德笑嘻嘻地问道，口气中听不出有什么恐惧。
    “对！很可怕！”
    “那么，你这么胆小，这么怕黑——”雷纳德拨开维卡的鬓发，凝视着那双自己无论看多少次都看不腻的美丽眼眸，深情地说道：“我必须陪你一起去才行！否则，我怎么放得下心来呢？”
    “不！我不要你这样说!”维卡的脸上没有笑容，“我们会得到宽恕的，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