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咫尺天涯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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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咫尺天涯
    玫瑰红色是一种非常挑剔人的颜色,风华绝代的人物在它的映衬下,便如锦上添花、能令群芳失色。但是还有一种颜色的魅力却是玫瑰红难以比拟的,那就是美人的肌肤之色。倘或美人单只美在容貌上,那么美人也只有三分姿色;倘或美人美在容貌和体态上,便有了七分的姿色;倘或美人的肌肤也美不胜收,便有了九分的姿色;而只有由内而外透出骨髓的绝世美丽,才可称为十全十美的美人。
    睡梦中的雷纳德被那玫瑰红色虚晃了一眼,待他拾起那件披风,立起身体再细看呈现在面前的梦中人时,却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异常。他不敢相信,对面那脱去满身绸缎,摘下遮面面纱的人,居然真的是他日思夜想的尤恩。没有了玫瑰红的陪衬,他通体的象牙白色的肌肤在柔和的烛光下闪烁着一种迷人的微光,像白玉雕琢的天使般纯洁,又像冰雪堆砌的古希腊少年雕像般令人心情澎湃。
    但他的身体却是温热的,这温热的感觉化成阵阵冲撞雷纳德心房的巨浪,把他们团团围住,难舍难分。
    没有语言、也没有迟疑,雷纳德迅速被睡梦中的激情俘虏,沉浸在和尤恩的欢爱中,不愿再醒来。虽是梦中,他却清醒的感到:怀中的少年就是自己寻找了很久的阿戈,尽管在梦里,他不是这个名字,可是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身体、他凝视他时的那种深情与专注,都是阿戈的,或者说,阿戈就是尤恩。
    “尤恩!”雷纳德在梦中轻轻的呼唤着情人的名字,“我知道我等的就是你!”
    尤恩抬起倚在雷纳德胸前的头,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深深地望着他,眼神中除了幸福,还有一些哀伤和痛苦蕴含其中。
    “你怎么了?尤恩。”雷纳德坐起身,“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会伤害你的!”两行泪水从尤恩的眼中流出,“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你在说什么?宝贝?”雷纳德拉起尤恩的一只手,“出了什么事吗?”
    尤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仍然痴痴的凝望着雷纳德,柔声说道:“不,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梦中的少年再次依偎到他的怀中,用炙热的双唇熄灭了他心头的疑问之火,却又飞快地燃烧起他体内的激情。他在梦中感觉到,这样的幽会已经能够不是第一次了。少年轻车熟路的为他脱去战袍,那纤长的,略带凉意的手指划过他的肌肤时,带给了他一种热辣辣的痉挛,这痉挛立即冲破了他体内所有的血管,让他的血液完全沸腾起来。
    他揽住少年光滑的脊背,忘情的吮吸着他微微张开的红唇,好像那是世间最美的醇酒,越喝得多,就越觉口渴难耐。
    突然,一团黑雾从楼梯口冒了出来,像恶魔的巨大翅膀一样遮住了这对忘记了身外的一切,只顾品尝爱情甜蜜芬芳的情人。那黑雾在他们的头顶盘旋不去,逐渐变成一道黑色的绳索,紧紧缠绕住尤恩,任凭雷纳德怎样用力也无法把他拉回到自己怀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雾把他最心爱的少年完全吞噬掉。
    “不——阿戈——”雷纳德拼命大叫着,从梦中惊醒,汗水和着泪水浸湿了他的枕头,更可怕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祥预感随着梦境的消失从他的心底显露出来:我的阿戈是不是正面临着一场巨大的灾难呢?
    今天和凯伦的谈话使他心中的这种预感更加强烈起来,也使他在一瞬间便做了决定:就算即将来临的厄运无法改变,他也要找到阿戈,陪伴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迎接那不可知的未来。
    雷纳德没有再做过多的考虑,便收拾好行装,即刻起身赶往了伦敦。
    他们究竟在哪儿?
    在伦敦连续寻找了一周,找遍了城中大大小小的旅馆饭店,也没有人能告诉雷纳德,他的叔叔罗伊和那位穿着玫瑰红色披风的少女的行踪。
    难道他们没有来伦敦吗?不会!茱莉亚明明说过罗伊是去伦敦办事的,他对茱莉亚撒谎了吗?也不会!虽然他不爱茱莉亚,但他至少是尊重她的,他没有必要对她隐瞒自己的行踪。
    那么,就是他们没有住在旅馆里?雷纳德忽然想到,罗伊很可能是带着乔装的阿戈去了阿尔弗雷德的诊所了。不错!阿尔弗雷德的诊所的确是个很好的藏匿地,罗伊肯定以为雷纳德是不会想到他把阿戈带到那里去了。罗伊必然是编造了一个阿尔弗雷德无法拒绝的理由来帮助阿戈躲开了他。
    想到此处,雷纳德再次振作起精神,叫了辆出租马车,,赶往阿尔弗雷德的诊所。
    莱赛斯特——沃顿诊所位于伦敦中心区,一个号称“小不列颠”的居住区中。这里拥有全伦敦最错落有致而又年代久远的街道和胡同。诊所所在的圣母玛利亚街就在圣保罗大教堂脚下,从诊所楼上就可以看到这座历史悠久的大教堂巍峨耸立的圆顶。
    雷纳德没有直接去诊所,他在马车上略作犹豫之后,用多付一个金镑的条件买通了车夫。他让车夫到诊所里问一问:罗伊。莱赛斯特勋爵和薇欧莱塔。罗斯小姐今晚是否回来。车夫带回了他所想要的消息:勋爵和罗斯小姐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大概今晚也不例外。
    得到确切消息的雷纳德暗自高兴,心情顿时轻松下来,他在诊所对面的小酒馆门前下了车,然后一头扎进酒馆,选了个正对诊所的临窗位置坐了下来,他要在这里消磨时间到罗伊和薇欧莱塔回来。
    在小不列颠的酒馆里打发时间的选择是相当明智的。
    这里不仅有最地道的浓香甜美的葡萄酒和雪利酒,而且那晚恰逢酒馆老板主办的每周聚会日。
    酒馆老板是位中等身材、清爽利落而又风趣幽默的老人。他的大肚皮里似乎藏着说不完的笑话,唱不完的歌曲,他的每句话都能引发酒客们的纵情大笑,连平素很少露出快乐之色的雷纳德都逐渐被他的笑话吸引,慢慢加入到了他们的狂欢聚会之中。
    而这位世代经营酒馆的老板也从祖先那里继承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从雷纳德一进门开始,他就确信他是位尊贵的主顾。于是,他便有意识的将雷纳德列为上宾,并拿出酒窖里最香醇的美酒与雷纳德共饮,他还给雷纳德讲了一箩筐笑话,直到夜色渐深,雷纳德不胜酒力的起身告辞。
    事实上,雷纳德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诊所的大门。
    虽说已进入微醉状态,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今晚要做的事情。
    他脚步踉跄的边笑着边走出酒馆。有那么几秒钟,就是在他倚着酒馆门廊闭上眼睛又睁开的短暂瞬间里,他迷迷糊糊的眺望见远处的天空中浮现出了一座教堂宏伟的尖顶。
    那尖顶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他以为自己是重返了梦境一般。
    可当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想再仔细看看那尖顶来自何方的时候,一切却全部消失了,只有圣保罗教堂的钟楼在夜幕下无声地数着时间的流逝。
    恰在此时,一辆饰纹华丽的马车顺着狭窄的街道缓缓驶入,停到了莱赛斯特——沃顿诊所门前。
    雷纳德躲到自己倚靠的柱子后面,借着路灯光分辨着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
    先下车的是罗伊,他照例穿着深色的外出服,帽檐下是一张疲惫不堪的脸。他反身扶着下车的是一位小姐,她身披玫瑰红色的披风,同色系的帽子压住了一头浓密的长发。
    雷纳德在心里默默数着数,直到罗伊和那女孩都走进了诊所,他才冲出酒馆的门廊,奔到诊所门前,用力按响了门铃。
    门被诊所的护士打开,这位栗色卷发的小姐还没看清敲门的人是谁,就被雷纳德狂风似的闯入身影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等她清醒过来,那阵狂风已经席卷到了楼上莱赛斯特医生的诊室里。
    罗伊和玫瑰红披风的少女此时也刚进入房间不久,少女正解开披风扣,听到楼下传来的吵闹声,诧异的回头望了望楼梯口,只见雷纳德匆匆跳上二楼的走廊。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少女兴高采烈的叫道:“雷纳德表兄!”
    一旁的罗伊对雷纳德脸上错愕的表情格外满意。他为凯伦脱下披风,戏谑的笑道:“真想不到,凯伦,我们的公爵大人能光临这间陋室啊!他是为了找你而来吗?”
    雷纳德知道自己被戏耍了,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次失去了和阿戈重逢的机会。他扶住走廊的栏杆,竭力命令自己冷静下来,接着,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跑下了楼梯。
    阿戈一定是和罗伊在一起,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如果他不在楼上的话,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让他躲开自己——罗伊的马车。
    雷纳德一面往马车那里奔跑,一面暗自责备自己为什么刚才不先去看看罗伊的马车;同时,他又害怕,害怕躲在马车里的阿戈看到自己闯进诊所之后,会跟着躲到另一个地方去。他心里暗暗祈祷,祈祷阿戈不要再躲开自己。
    但是事实再次粉碎了他的祈祷愿望,罗伊的马车上果然空无一人,甚至连罗伊的心腹车夫威廉都没了踪影。
    当与爱人重逢的希望如同黎明前海中的泡沫般熄灭之后,雷纳德的心绪终于乱了,他精疲力竭的靠到马车车厢旁,仰脸望了望深蓝色的天空,只觉得头晕目眩,多日的奔波劳累一下子压垮了他,使他再也支撑不住虚弱的身体,一下子歪倒在了马车旁。
    恍惚中,他又听到了那首阿戈在他耳边吟唱了无数次的情歌,为他而做的情歌:
    “不要给我承诺,
    我只需你现在爱我。
    因为这世间承诺太多,
    能兑现的却没有几个,只有你的爱,
    你现在的爱情如火,
    胜过海誓山盟、永恒的承诺。
    是的,请不要给我承诺,
    我只需你现在爱我,
    现在就来爱我!”
    “维卡——维卡——”雷纳德躺在颠簸的马车中,头枕着凯伦的怀抱,口中却依然在念着心上人的名字:“我现在的确是爱着你的,可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原来,你不要我的承诺是因为你不能给我承诺啊——”
    凯伦捂住自己的嘴,把即将掉落的眼泪咽了回去。她不忍再看雷纳德伤心绝望的表情,急忙把眼睛转向了车窗外。待心情平静下来之后,她才又把视线投到雷纳德的脸上,眼睛微闭的雷纳德昏睡着,仿佛为爱殉情的古代骑士般神色黯淡。
    凯伦用手指轻轻拨开散落在雷纳德额头的一绺乱发,凝视着那张英俊的面孔,鬼使神差般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雷纳德。
    车厢里只有她和雷纳德两个人,所以她并不觉得害羞。她抚摸着雷纳德的面颊,轻声自语道:“要是你爱上的是我该多好啊,雷纳德表兄,我一定会让你幸福无比的!”
    陷入昏迷的雷纳德没有看到,就在他不久前痛饮美酒的酒馆里,一个披着玫瑰红色披风的少年正站在他坐过的窗前,泪流满面的目送着他被罗伊和凯伦扶上马车。少年身旁,是一位和雷纳德年龄相仿的青年绅士,他虽身处事外,却能切身感到雷纳德与爱人失之交臂的痛楚。他默默的揽住痛苦的少年的肩膀,任由他靠在自己胸前无声地饮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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