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跑来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为紫寒和墨辰引路。
    他们来到一个竹屋内，里面坐着一位灰色长衣的精瘦老人。他有一头灰白相间的长发，眼角的鱼尾纹深深可见，但是那双眼睛却是泛着精光，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正在悠哉地品茶，举止之间，足见仙风道骨。
    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来人，不徐不疾地说道：“你们怎会找来此地？”
    “算是缘分吧。我们之前在夜市上遇到一位道长。”墨辰偷瞄了一下引路的少年，继续道：“他精准无误地算出在下即将遭遇灾祸，得他指点侥幸逃过。在下心生感激，于是极力找寻道长的下落。这不，就一路找到了这儿。”
    老人用力拍了一下木椅的扶手，少年马上跪了下来。
    “不准你出去，偏偏一个劲地往外跑。”老人指着少年怒骂道，“这回还闯出祸了！”
    “师父，徒儿再也不敢啦。”少年低着头急切认错。
    紫寒终于醒悟了过来，“原来那位道长是你。”谁能把那白须飘飘的道长和眼前这个稚气十足的少年想到一块。
    少年抬起头瞄了一下紫寒，站起来骄傲道：“不行么？哼！当初你们还不是被我骗得团团转，乖乖把银子奉上。”
    看他趾高气昂的样子，紫寒忍不住戏谑道：“要是真把我们骗得团团转，还会被我们找上门么？”
    此话一出，少年的神气立即跌倒谷底，满脸都憋红了想不出一句话反击。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漏的局。明明师兄们都查过了他们的身份，那紫衣公子正是出兵弘陵的萧国七皇子，白衣公子应该是他的朋友。而在夜市上和他们赛龟是滕氏钱庄的掌柜，那人向来是横行霸道出了名的，他们赢了赌局，那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只要稍微一推算，啥事都顺理成章了。
    老人望向少年，叹了一口气。他们连师父的阵法都能破解，就你那点道行在别人眼里只不过是雕虫小技。“我这徒弟骗你们的钱自会送还，还望你们宽宥则个。”
    墨辰莞尔一笑，“实不相瞒，我们来此并非讨债的。”
    老人眼里的精光一闪，“哦？那所谓何事？”
    “我想要海棠令。”
    此言一出，其余三人皆呈惊呆状。当然，老人和少年是讶异，他居然也知道海棠令。而紫寒则是疑惑，海棠令，什么东西？
    紫寒忍不住扯了扯墨辰的袖子，皱了皱剑眉，表示困惑。墨辰拍了拍紫寒的手，示意稍安勿躁。墨辰迎上老人的目光，不徐不疾地把自己所了解的一一道来。
    俗话说，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圈子。有些算命师一般是瞎蒙乱骗的，靠偶尔的侥幸得以维持生计，却要担心漏局的危险。而有一个深谋远虑之人就创立了一个帮派，以海棠令为尊。堂中有人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牵线搭桥、还有研究五行八卦的。
    如此一来，他们无往而不胜。
    所谓“盗亦有道”，他们“骗也有道”，还不至于害人性命。只是贪婪乃人的本性。有人眼红帮主之位，就将其毒害，然后假借遗言的名义想当上帮主，可拿不出海棠令，弟兄们也不服。原来那人早有发觉，就将“海棠令”交给了他最信任的徒弟——易玄，让他带着“海棠令”连夜出逃了。
    此后，帮里内乱不断，对外自然也顾不得什么道义。
    “你到底是谁？”老人眼里杀气腾腾，一拍扶手。就有十几人手拿木棍大刀围了上来。
    紫寒见这阵势，又拉了拉墨辰的袖子，提醒他准备应敌。其实他也很疑惑墨辰居然知道那么多内幕。
    可墨辰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轻笑道：“一介平民，何足挂齿。”
    “哼！一介平民，能破得我布的阵法，能知道海棠令的内幕？”
    “这阵法布置得极其巧妙，在下只不过是略懂些帝王之学，侥幸破解。至于海棠令……”墨辰拱手道：“只要明查暗访、察言观色、顺藤摸瓜也就拼凑出个大概，这手段你们应该比我熟悉多了。”
    老人听完，出乎意料地大笑起来，挥退围上来的弟子。“先审后敲、急打慢千、隆卖齐施，这六字真言你还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墨辰也笑了。少年发愣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师父笑的那么开心。
    “君子敬鬼神而远之，你要海棠令又有何用？”老人笑脸一收，冷声道。少年一听阴森的声音马上打了激灵。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正是世人自己太多的欲望，才让你们有机可乘。一切都是因果循环……而我要海棠令，”墨辰紧盯着老人，坚定道，“重振道义。”
    老人低下头若有所思，半响抬头道：“明天你们再来吧。”
    墨辰也不多做纠缠，便和紫寒告辞了。少年一脸发懵地瞅着老人，老人走来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师父年事已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了。”望着那远去的背影，“他们至少能护你们周全。”
    ……
    紫寒和墨辰携手出了枫林，紫寒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墨辰，你不会真想去当那个帮主吧？”
    如此不染纤尘的人，为何要与海棠令扯上关系？还想大刀阔斧地重整帮派？
    墨辰好笑地摇着折扇，“不要小看了算命这行当，更不要轻视该帮的能耐。算命这东西，姑且不说信不信、准不准与否，其中掌控人心的手腕和民间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它之所以能成为翘楚，与它精密的情报网和暗藏的人情关系密不可分。去其糟粕，为我们掌握，那……”
    墨辰没有说完，有的人不需要将话说破，只要稍加提醒他自可领悟。紫寒一语不发地盯着墨辰。
    “怎么了？”
    “幸好你不是我对手。”要对付这样一个老谋深算、心思缜密的人，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