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黑爵
    “你就是黑爵？”李晨望着眼前的男人，一想到这个男人和自己共用一副身体，就觉得身体麻麻的，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嗯。初次见面，我的契约者，”男人带着一丝酷似铬冥的诡异笑容，给李晨优雅地鞠了个躬后道，“我一直等着见到你，等了很久了。有些话早就想和你说了，可惜一直没机会。”
    男人举止优雅，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柔和。李晨很难把眼前的人跟迷幻阵里看到的联系起来，甚至可以说，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人会杀人。因为远看近看他都像是画中人一样。
    李晨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以前自己的想象中那么可怕，原先以为他铁定长得一副地狱修罗的样子，现在一看还是人类一个，有血有肉的。只可惜自己不是三岁小孩，也不会因为他这幅容貌给拐了去。“你说等我很久了，是什么意思？”
    “李晨，你是我的契约者。你大可不必那么戒备我。”
    “抱歉，”李晨抚了抚额，“可惜你和铬冥太像，总让我以为是同一人。”
    黑爵危险地眯了眯眼，“我和他是亲兄弟，和他像是自然。”
    “十七年前，铬冥杀了我，进了无尽空间后他依旧不放心，派人来想要我的神识完全消失。正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让我遇到了你的上一世，那时候你正准备冲出屏障，想回到原先所在的底比斯大陆。为了不让你我的记忆彻底消亡，你我结成契约，使用同一副身体重新投胎，可后来遭到追杀之人的一些破坏，导致你我没能到达底比斯大陆，反而去了原始大陆。”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出生时就能感觉到你的存在……”
    “那是因为我的旧伤在原始大陆无法复原所导致的。原始大陆的自然元气太过稀薄，而你自身也无法修炼魔力助我恢复伤口，我的伤口就一直没有好，不断地泻出浑浊的黑暗元气侵袭着你的神智。”黑爵叹了口气道，“如果不是你靠顽强的意志力来抵抗我的伤口所释放出的黑暗元气，你早就沦为野兽一般的存在，成为阶下囚，或者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在十六年的黑暗元气下成长，你的性格没有走火入魔是万幸，却也被折磨得冷酷无比了。”
    冷酷无比？第一次被人这么说，李晨有点发愣。
    黑爵向李晨伸出手，轻抚上李晨的左脸。李晨虽有点惊讶，却也没躲避，因为黑爵眼里那一瞬间尽是温柔。
    是暖的，这种感觉像父母摸小孩脸一般。李晨一直绷紧着的脑袋忽地一松，心底冰层的某一处，好像也被这股温暖化开了。
    这句像是惋惜，也像是懊悔，更像是父母对孩子的心疼的感觉。李晨觉得，眼前的男人或许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或许只是一个一直在守护着自己的人而已。
    整理整理情绪，李晨笑笑，顺带拉开两人的距离，“还好。我来了底比斯大陆后，变得爱笑了。”
    黑爵把手收回，神情似乎有一丝受伤，似是没有听见李晨的那句话，更像是，即使听见了也不想回应。
    李晨心里忽然觉得堵得慌。是因为自己有意无意的距离感吗？还是，自己依旧克服不了对他的恐惧？
    “我知道我现在还让你恐惧，让你猜疑。你现在不信任我是正常的。”黑爵笑了笑，“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真正对我笑的，我的契约者。”
    李晨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只想安慰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碰他的脸，但在触碰到的前一刻忽然意识到失礼，手便僵在半空中，不知如何是好。黑爵见状，小心地双手接过自己的手，单膝跪在地上道，“我和圣白一直都知晓对方的存在，一直很小心翼翼，不让平衡打破，可自从铬冥在你身边后，我元神内的黑暗元气不受控制，暴虐起来。圣白的纯白元气也不得不与之抗衡，之后的你都知道了。都是我不好，让你昏迷了整整十月。现在，你有处置我的一切权利。我甘愿受罚。”
    李晨望着眼前低头跪地的男子，即使做着卑微的动作，还是掩盖不了他身上的王者气息，那股跟铬冥类似的气息。他的手的触感极好，可惜没有什么温度，凉凉的。李晨不禁发愣了一下。
    黑爵见状解释道，“我现在只有元神和魔力，这幅身躯是由魔力组成的。是元神转生自带的魔力。你如今见到的我，也不过是幻影而已。”
    “……难道你不想要自由？不想自由控制我的身体吗？”李晨总算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不。你是我的契约者，我不会背叛你。对我来说，最好的是找铬冥要回我的身体，然后让我的元神从你身体剥离。这样你就能回归自由之身，再也不用受黑暗元气的烦扰了。”黑爵笑笑，“可惜你不会相信我是真心那么想的吧。”
    李晨心头仿佛有蚂蚁在咬，便即刻转移话题，“那铬冥知道你在我体内吗？”
    黑爵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早在他接近你的时候，就用黑暗元气探过我了。”
    李晨回想起前一次被铬冥附近周围的“气”所压迫的感觉。大概是那个时候中招的吧。李晨回忆起刚见面的时候，铬冥所说的，“我知道你，还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比如——你将会遇到什么。”不禁打起冷颤。现在自己的遭遇，是拜铬冥所赐吗？
    “铬冥做了那么多，是想要逼你出来把你除掉，好让他坐稳黑暗大魔王的位子吗？”
    黑爵摇摇头，“不是。黑暗大魔王的位子他已经坐稳了，他城府很深，我大概只是他的一部分目的。如果他只是想把我除掉，那早该在一知道我的存在的时候就把你杀了。”
    李晨眨巴眨巴眼睛，“那他没有那么做，难道是因为我？”
    黑爵点点头，“很可能。他可能要把你当做他的棋子，除净其他的王储。”
    “但是就算没有我，他也大可以袖手旁观，到最后选出王的时候，再与王一决高下啊。”
    “到那个时候恐怕已经晚了。王形成的时候，说不定就能打败铬冥了。铬冥可不要冒这样的风险，他宁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不要低估了你的战斗力啊，李晨。你还有黑暗殿啊。”
    李晨巨震，瞬间明白了铬冥想打的如意算盘。“利用自己来牵制黑暗殿，让黑暗殿参与王储战争，消灭了其他王储后，再来将自己轻而易举地毁灭！”
    “现在木已成舟，你我就要接受现实。回到底比斯，一方面意味着你的遗愿终于有机会得以实现，但也意味着如果我再在你身体里待下去，你我注定要灭亡。如今之计，只有让我解除契约，你才能继续与圣白融合，赢得王储战争。”
    李晨看着黑爵，忽地不知如何决断是好。
    眼前的人，仿佛有魔力一般，每当自己对他产生一丝怀疑，心里就多一分愧疚。
    黑爵望着李晨，一字一句道“李晨，我的契约者，请你相信我。”
    大伙儿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青黎，再怎么慢李晨也该出来了啊。”硫上前问道。
    青黎摇摇头，“李晨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这种事我们外界无法控制的。”
    大家又有点心慌，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简直跟李晨昏迷的这十个月一模一样。
    狼的“狼爪”已经上了李晨的手臂，轻轻地摇晃着李晨的手臂，或许潜意识里想叫醒李晨吧。
    李晨的另一只手臂则是丹妮在占着。
    “大家不要慌。李晨呆的时间越久，说明他们越有办法。”平日一声不吭的大石忽然说了一句。
    太阳将要下山了，大家又沉住气站了一个小时左右，李晨终于醒了。
    像是过了几个世纪般。
    “李晨，你觉得怎样？没事吧？”青黎凑上前。
    李晨笑笑，“没事。我见到他了。”
    “他怎么说？”
    “峰，李晨刚劳累完回来，你让他先吃点东西再慢慢说也不迟啊。”
    “哦，对对对。”峰赶忙去端吃的，铬冥给的那碗粥还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早就凉了。
    李晨接过粥，不慌不忙地说道，“黑爵说，他和我在无尽空间相遇，签订了主仆契约。多亏他我才得以保留我上世的一点点记忆以及遗愿。他让我选择，是让他继续占用侵蚀我的身体，还是让他魂飞魄散，因为我有这个权利。”
    “那你还不……”
    “我选择留下他，并且，”李晨静静地说道，“放弃圣白，放弃王储战争。”
    “什么！？放弃王储战争？”丹妮叫了起来。
    站在房门口的杰克听到丹妮的叫声后，一个瞬移出现在李晨面前，揪起李晨的衣领脸露冷色道，“你竟然为了一个魔王而放弃王储战争？那个使黑暗元气的人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得过这片大陆上和原始大陆上千千万万个人的生命么！？”
    “我不能杀了他。他于我有恩，如果不是他，我现在早就不在这世上了……难道让我去恩将仇报，杀了他么？”李晨平静地说着，字语间透着坚定的决心。
    “那你就能放弃圣白么！”杰克指着圣白锁链，白色的钻石镶嵌在中间，黯淡无光，“你就能放弃上古魔法师对你的期待么！如果万一真正的王是你……”
    “不可能是我。不可能是我！杰克！”李晨看向杰克，使出了平生的最大声音，“离王储战争开战还有八天，短短的八天能做什么！养好身子都不够！”
    杰克揪着衣领的手颤抖了一下，幽蓝色的眸子不敢置信地望着李晨，“我还以为你至少能鼓起勇气去面对。”
    黑暗殿众人，无声地看着李晨和杰克。
    峰和狼，冰厘和蓝紫，望向李晨，都低下了头。
    “杰克，请告诉我现在各王储的实力。”
    杰克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轻轻地说了一句，“他们现在是很强。可你已经弱得没法比较了。”
    李晨无声地看着圣白，将圣白锁链一挥，还给了杰克。
    杰克甩门而出。决然而去的背影在病房里划过一丝弧线，而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渐渐消失。
    一众沉默。大家都看着李晨，然后又移开目光。
    杰克迈出门，转眼就看到铬冥站在墙边靠着，狠狠地看了一眼铬冥后走了。
    铬冥深深地看了病床上的李晨一眼后，也走了。
    “好了。他们俩都走了。”李晨望了望墙上的钟后，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下面的才是我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