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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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喂,锋和,你赶紧过来酒吧一趟。现在,立刻,马上!”齐小天在电话里叫嚣着,嗓门提得极大。
展锋和把手机拿的远了点,揉了揉眉心,最后才重新接听,“我知道了,你帮我照顾他一下,我马上就来。”
看着手里还没写完的喜帖,展锋和怔了半天。
他和光锦的婚事一提出来,两家大人都很支持,积极帮着筹备,而展清和因为大着肚子,很多事情都没法亲自去做,只能遥控指挥弟弟。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忽然就忙得不可开交起来。
而白兴磊意外的告白,也让展锋和强自压到了心底,刻意忽略了。
不可否认,听到这个男人一脸认真地说爱的时候,内心传来的某种悸动鲜明得这样清晰,不可辩驳。这种心动的感觉,就连当年暗恋秦云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虽然展锋和从不觉得自己也是个同性恋,可对于白兴磊,还是有很多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料。
初次见面的那个晚上,他们在深夜里挥手道别,那个时候,他笑得风清月朗,他亦是冷静自持的男人。第二次相见,他们已经是一个屋檐下的同居人,相视而笑之间,是彼此心照不宣的融合。他陪他暗访的时候,假装情人的那一刻,未曾商量却有十足的默契,那种快意得接近快乐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在过去的那些日日夜夜,他们有过那么多的美好记忆,虽然平凡,仍然是熨帖了生命的暖。
可是在这样的时机下,就算有什么念头,也被他刻意扼杀了。母亲病重,既然她希望自己结婚,那么,他绝不会让她失望的。
想到这里,展锋和瞬间捏紧了手里没写完的请柬,心底的那一抹刺痛,转瞬即逝,再有什么,也不必提起。
齐小天打来电话,说是白兴磊在酒吧喝醉了,让他过去接人。
展锋和坐在出租车上,眉心皱得紧了。他当然知道兴磊为什么会突然跑到酒吧去买醉,自从他和光锦说了要结婚之后,兴磊的脸色从没好过。
新的工作还没移交,两人还是处于同居的状态,日日相对,房间里的低气压都快把人弄得神经衰弱了。
光锦她还不知道兴磊的性向吧,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也不知道她会作何反应。虽然光锦一向号称资深腐女,可是这种事情,若真的轮到了自己亲哥哥身上,接受起来,总是需要过程的。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光锦知道了兴磊对他的心思,会作何反应呢?
展锋和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是一团糟糕,心乱如麻。
进了酒吧,展锋和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吧台,却不见白兴磊人,连齐小天也不在。吧台里的那个调酒师倒是认识,就是上次那个面瘫男。
“请问齐小天在吗?”展锋和左右望望,都不见人,只好上前询问。
木头淡淡瞟了他一眼,“在厕所照顾那个酒鬼朋友。”
果然言简意赅。
展锋和微微苦笑一下,转身就要去找人,却听见身后的调酒师慢条斯理地说一句:“同性恋又不丢人,搞得跟三流言情剧一样才是腻味。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无聊的事情可以折腾的。”
“你……”展锋和有些惊讶地看着调酒师,不知道对方到底知道多少。不过可以猜到的是,对方关于他们折腾的原因,大概是有误解。
调酒师表情依旧酷酷的:“随口感慨,不用介意。”
即使心事重重,但遇到这个熟悉的调酒师,展锋和还是十分无语。他转身朝后面走去,在洗手间里,果然看到齐小天扶着白兴磊,正在洗手台边。
走得近了,才听到齐小天在絮絮叨叨类似于“喝那么多干什么,你脑子有病还是想胃有病啊,不就是失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啊!”诸如此类的话。
兴磊看样子真的是喝多了,被骂的狗血淋头也没什么反应。
展锋和不由走过去帮着扶住白兴磊的手臂,看向白兴磊低垂而下的脸:“兴磊,你怎么样了?”
“你来的正好,这是你们俩的家事,自己个儿回家关上门解决,别老纠缠我啊。”齐小天见他来了,赶紧把白兴磊往展锋和身上一推,三两句话的功夫,人就跑得没踪没影了。
展锋和摇摇头,也不去管他,径自扶起白兴磊,观察他的脸色:“兴磊,人还清醒吗?”他微微蹙眉,忍不住教训道,“就算你的酒量再好,也不能一次喝那么多啊,酗酒伤身懂不懂!”
“没事,你来干什么?”白兴磊推开他的手,脸转向另一边,刻意忽略他眼里真真切切的关心,冷冷地说,“不在家写请柬,跑到酒吧来消遣了吗?”
展锋和眉皱得更紧,却没有接他这个话茬,只是温声说:“兴磊,你喝醉了,咱们先回去吧。”
说着就要去扶他,白兴磊一把甩开展锋和的手,声音充满讥诮:“你不是讨厌我吗?又跑来关心我干什么!”他握紧了拳头,忿忿地看着展锋和,“我才告白完,你转身就要跟我妹妹结婚,以前居然还骗我说,你们只是朋友!展锋和,你不喜欢我就直说,犯得着这样做吗!”
情绪激烈,又喝了太多的酒,白兴磊这一推力道过猛。展锋和一时不防,直接被他推得撞上了墙壁。
“唔……”
白兴磊略略清醒过来,看见这情形,顿时心疼起来,也有几分后悔。他忍住想上前扶起这个人的打算,却忍不住迟疑着问:“锋和……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脑子清醒一点。”展锋和摇了摇头,揉了揉撞到的肩膀,然后半拉半拖地把人扯出了酒吧外。
白兴磊也不再说话,沉默着任由他动作。
出租车上两人半句话都没有,一路闭着嘴到了家。展锋和也不说话,给白兴磊拿了干净的衣服,直接把人扔进了浴室。白兴磊看他脸色也不太好,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还是转身进了浴室。
“我们谈谈。”
等白兴磊洗完澡出来,展锋和扔下一句话,自己先走进了房间。白兴磊见状,薄唇紧抿,也跟着走进去了。
进了屋,一眼看到的就是满桌子的喜帖,红得那么刺目。白兴磊心里的憋闷感觉瞬间又随着酒精窜了上来,还有一点说不清楚的委屈。他朝展锋和看过去,那个人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笔转来转去,也不看他。
房间里也没椅子,白兴磊直接坐到了窗边,沉默着等他开口。
展锋和心不在焉地转着笔,思绪有些乱了,面上却仍旧是镇定的表情。有些事情他暂时想不清楚,但有些事情,即使不想,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来。
“兴磊,你最近很不冷静。”
想了很久,展锋和才慢慢斟酌着开口,心里的念头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觉得有些话不必现在说,“我最近也很忙,家里的事,工作的事,都没办法丢开……”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又接着说,“你之前说的事情,现在也不是谈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把这些事情暂时放下,别去多想。”
酒精残留的因子还在血液里肆意奔腾,侵蚀着他勉力维持的理智。白兴磊盘腿坐在床上,语调微冷:“锋和,你说的轻巧,感情的事是那么容易冷静下来的么。我也想放下,不去想,但是交出去的感情,我放不下!”
展锋和沉默地注视着他的脸,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有点儿动容,也有点不忍,“抱歉,我不知道你会这样困扰。”
“与你无关,你抱歉什么。”白兴磊侧过头盯着桌子上的喜帖看,视线就是不落到他的身上。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醉酒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头疼,这次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才头疼。
展锋和低着头盯着手里的笔,自然注意不到白兴磊已经开始变得难看的脸色。他想了想才说:“关于我和光锦的婚事,这一点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只是跟你想的确实不一样。以后有机会的话,也许光锦自己会告诉你。”
“你什么意思?”白兴磊闻言霍然回头,敏锐地察觉到这话里隐约的玄机,“你和光锦结婚,难道不是因为一直在交往,为了你妈的心愿,才把婚期提前的吗?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妹妹的幸福,这桩婚事他都不能容忍有任何的隐瞒和别有用心。婚姻大事,如果不是为了感情才决定要共同度过一生,妹妹和他会幸福吗?
即使是他深爱的人,也不能伤害他唯一的妹妹,更不能由着他伤害自己!
展锋和苦笑着说:“总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我或者光锦,都有自己必须马上结婚的理由。这样的决定,是考虑到所有的因素,能做出的最佳选择。至于我们的事……”
他微微侧过头,终于注视着白兴磊的脸:“我希望你暂时把它忘掉,兴磊,我们还是朋友。”
白兴磊眼神冷光乍起,这话里的意思,是说他们之间只能做回朋友吗?因为要和光锦结婚了,所以要他忘记?
可是,已经交出去的真心,要怎么才能收回来?曾经有过的心动,要怎么才能彻底忘却?
“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这就是你的决定,是吗?”
所有的醉意瞬间消散,白兴磊静静地看着展锋和。两人分明距离不过一臂之遥,却好像隔了千重山水,他的心,这么难以触摸。
“锋和,”白兴磊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停止去爱,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尽力做到。”
“我会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爱你,”他艰难地启齿:“光锦是我的妹妹,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你要好好照顾她。”
“我绝不会伤害光锦,想保护她的愿望,我一点都不比你少。”展锋和坚定地说,“我只希望她不要自己伤害自己就好,其他的,我会尽力。”
两人都沉默下来,展锋和是想到了那些前尘过往,白兴磊心中却是痛楚无言,没人告诉他该如何接受这样的结局,一切都与想象中的不同。
爱情,或者婚姻,都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虽然说婚期大致定了,可是准备婚事也是个烦琐的工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年末,展清和顺利生产,生下了一个女儿。因为这个新生命的降临,展家的气氛一下子喜庆了不少。
病床上的展妈妈,似乎都忽然有了些神采。
“伯母,你看看,这孩子长得真不错。”白光锦抱着才满百天的孩子,笑眯眯地说,“将来长大了,肯定跟她妈妈一样,是个大美人儿。”
展妈妈靠坐在床头,就这白光锦抱着孩子的姿势,开心地逗弄着自己期盼已久的外孙女儿,目光中满是怜爱,“是啊,真好,眉清目秀的,真乖,也不哭不闹的。”
老人抬起头看向白光锦,语调分外温柔慈爱,呵呵笑着,“跟她妈妈小时候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像。你瞧瞧这嘴巴,多可爱……”
说着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外孙女儿的唇,殷红小嘴,果然生的十分动人。
白光锦连忙点头,脸上笑得越发的灿烂:“嗯嗯,真是好看呢。”
两个女人围着孩子热烈地讨论了半天,展锋和就在一旁含笑看着,不时也夸夸自己的外甥女。姐夫罗庆还在那边照顾姐姐呢,孩子一会儿还是要抱回去的。
“对了,锋和,孩子的名字取了没有啊?”
逗弄了半天孩子,展妈妈才抬头看向儿子,笑笑问着,“都百天了,也该想好名字了吧。”
“取了呢,是孩子的爷爷和奶奶决定的名字。”
展锋和弯腰轻轻点了点小外甥女的鼻子,白光锦怀里的婴儿犹自好梦正酣,半点不闹,乖巧之极。
见母亲神色有些掩不住的疲惫,展锋和赶紧把她扶着躺好,这才笑笑说,“叫罗盼,这孩子可是在大家的期盼中出生的,就叫盼盼。”
“好,盼盼好。”展妈妈笑得心满意足,点头说,“秀气也好听,女孩子叫盼盼好呢,真希望能听到盼盼叫一声外婆啊……”
尾音里的叹息听起来十分温柔,却是充满了遗憾和感伤。
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白光锦看了一眼展锋和,见他目光微带凄凉,知道他心里难受,赶紧岔开话题,笑着说:“那还不简单啊,伯母您快点好起来,天天抱着盼盼,她很快就能叫您外婆啦。”
“可不是,再让外婆看看,我们的宝贝儿盼盼。”
展妈妈柔和一笑,也就不再多提什么了。
命里注定的事,强求不得。人在幸福面前,果然会变得贪心起来。已经看到了盼盼的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唯一还牵挂的,就是儿子的婚事了。
想到这里,展妈妈温柔地看着展锋和。
注意到妈妈的视线,展锋和握住母亲的手,忽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濒死的母亲眼里的期待,让他的心微微疼了起来,眼眶发烫。
抱歉,兴磊,很抱歉让你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