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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田海里,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不远处相依相偎的一双人影走去。他的步伐很慢,很慢,却仿佛有着一往无前和视死如归的决心。
虽然心里有着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悲伤想法,但他是阿七,那个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去伤害别人的那个滥好人。刚才怒气攻心以致于没有想到任何的后果,不这么一根筋而想要上前去向他们讨个说法。但正当跨出了那么一步,他又开始犹豫了。
毕竟,他只有那么唯一的两个朋友。
如果,在这一刻,他们面对面的,将所有的一切都说开了,那么他们三个的结局会如何呢?
阿七骨子里的自卑懦弱作祟,他像一只乌龟一样慢慢地将他的脑袋缩回了貌似坚硬的龟壳里。他真是傻,如果对方存心想要伤害你,就算你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也许,在最初的那一刻,他的阴暗心理战胜了他的理智,但是,一路走来,他的善良还是将他的理智慢慢地拉了回来。然而,他想要逃避做缩头乌龟的想法根本就不能实施。
如果,只有他撞见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一幕,他可以装作不知道。可如果始作俑者发现自己的好事被发现了,那么想要将一切都当作是没有发生过已然不能够了。
阿七就是处于这么尴尬的一刻。
四目相对,明明对方才应该惊慌失措,可是结果却是阿七首先做贼心虚地对他们微笑。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笑容是多么的勉强,他的眼神是多么的失落。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眼巴巴地喜欢着的少年,在看到他的出现的时候是不悦的,那种被破坏好事的怒气,虽然被掩饰的很好,可是阿七怎么会看不出呢,毕竟他是那么的了解他啊。不过,阿七不知道他是该可笑呢还是无奈啊,那个少年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慌乱,仿佛吃定他不敢将今天看到的事抖落出来。
至于另一个,那个曾经带给他温暖和感动的男孩儿,此刻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这个人一样。少年满脸晕着嫣红,漂亮的眸子布满朦胧的雾气,一张小嘴又红又肿,那是阿七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其实比起陈文扬的漠视,这个少年才是伤阿七最深的。对于陈文扬没有任何的期待,所以失望也是在预期中的,但许安林呢,那是在他被排挤被敌视被侮辱时义无反顾站在他身旁支持他的人啊,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少年会伤害到他。
而现在,在他贫瘠而单调的生命里,这两个对他来说最最重要的人,却在同一个时刻选择了远离他。
这不能不说是他悲哀啊。
心被狠狠地践踏了,他需要用厚重的盔甲掩盖自己的满身伤痕,至少表面上看来没有任何的受伤。他静默地看着与他面对面对峙着的两个少年,虽然二比一会显得他势单力薄,但是他仍旧没有退缩。
他笑,苍白无力地笑,他说:“陈文扬,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同性吗?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说出这句话,阿七觉得很可笑,这样的自己很可笑,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对方,他甚至不是对方的什么人。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彻悟,那个高高在上的陈文扬,怎么会委下身段与他成为朋友呢,不过是占了许安林的光罢了。
曾经以为他们两个人不和而想尽办法让他们成为朋友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而可怜。
不过短短的几步之遥,少年站在一片金色中,朝他淡漠地笑,“我只是不喜欢你罢了。”
这一向是陈文扬的风格,简短而精悍。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就是拒绝他讨厌他鄙视他的理由。
因为不够喜欢,所以可以肆意地伤害践踏自己对他的一片痴心。
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
如果说原来还有那么一点期待的话,那么这句话过后,阿七是任何的想法都没有了。
他微微转过身,目光定定地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少年,眼神里蕴藏着诡异的温柔,他极尽小心轻柔地开口,语速很慢,却是一字一顿地说:“许安林,你不是喜欢我吗。”
此刻,阿七的眼神越发的柔了,语气里带了点儿困惑和天真的韵味,虽然是以问话的形式,可是开口的时候,却是肯定的陈述句。
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为什么还要和他在这儿,做着亲密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真的要以这种方式来结束这场闹剧的话,那么他一定全力以赴。
被逼到了绝境的兽,也是会咬人的。
黑发少年沉默着,令人窒息的沉默,那种寂静让人不安。
而陈文扬闻言,只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然后一手揽过黑发少年的肩膀,那是带有宣誓所有物的含义的动作,他说:“阿七,我从来没有发现你竟然是那么的自作多情。”
目光撇过阿七,神色不明的眼眸中浸染着一丝冷意。
那是警告的眼神,阿七见了只是不在意地,继续微笑。
即使笑容很僵硬。
但他还是笑着,不想示弱,不想失败,几乎执拗地盯着许安林看。
他说:“许安林,你忘了吗,那次,你亲了我,对我说你喜欢我的。”
那次,在KTV,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黑发少年迷离着眼,朝他笑。
说,我喜欢你。
是的,阿七不傻,那件事他一直记得,只是许安林不提他就装作喝醉忘记了,这样就不会有尴尬,他们就还是朋友。但是,现在他忽然不这么想了,怒意让他失去了理智,只想用尽手段让那个无情的少年心伤。
果然,这句话堪堪落下,一直密切关注许安林心态的阿七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的身体怔了一怔,即使就只有短短的一秒,但还是被阿七纳入眼底。
嘴角的笑意上翘的几分,这一刻,阿七几乎是快意地说:“许安林,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啊。”
只要黑发少年有一点点的动心,那么这场局他就赢了。
阿七从来就不敢豪赌,可是正因为他一无所有,所以敢堵上自己的全部。
这句话,也许只是阿七的意气用事,但是即使是赌气,可是自身所拥有的正直和固执足够让他一根筋地走到底,永不回头。他说这句话,是利用许安林吗,也许是的,可是他却不是说着玩的。
看着阿七眼里的坚毅和果敢,少年迟疑了。
明显感受到了少年的犹疑,陈文扬一颗心悬到了半空中,虽然对方还在他的怀里,可是他却比任何的时候都来的灰心。他不是没有感受到许安林对阿七的好感,可是他一直很自信自身的魅力,他不相信自己会比不上那个没用的阿七。但这一刻,他却不敢肯定看。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没有自信。
许安林这一刻尤其的安静,没有平时的聒噪,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所行动。
他淡淡的,没有任何的表情地从陈文扬的怀里挣脱开来,没有看对方的表情,只是神色认真地跟阿七求证:“你说的是真的吗?”
阿七永远不会忘记少年那时的样子,他说那句话时是那么的小心翼翼,虔诚到近乎卑微,却还是散发出了惊人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