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住在城东的关系，这儿买的白菜不但比城西贵了三毛钱，而且比城西更早迎来西伯利亚的冷风
    。于是路边摊的大爷大婶每天都能看见一个即使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却还要保持V字领的小混蛋在和卖白菜
    的老大娘讨价还价。那种精神堪称不屈不挠、顽强拼搏。
    “沈嫂，你就便宜点算吧，我一次买了那么多。”
    无良的小混蛋弯唇一笑，异样浓密的睫毛下的那双瞳愈发妖异。
    “不行。已经够便宜了。”
    号称铁母鸡的白菜西施证明了这种荷尔蒙攻击对于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是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的。
    我继续笑“沈嫂越来越漂亮了。”
    “你也越来越猾溜了。”
    “沈嫂啊，城西卖白菜的刘大妈没有您漂亮。”
    “谁家孩子也没有你不像样。”沈嫂瞪了我一眼，“你看看你，都什么天气了还穿那么少？你也该
    找个人来管管你。”
    我笑意更深，却不语一言。
    城区里没有一年四季，只有灰色的清晨和暗色的黄昏。夏季冬季都很长，几乎挤去了春秋季节的温
    和，只留下严寒和酷暑两个极端。我记得有一年，全城人民从羽绒大衣换到短衣短袖只是一个月未满的事
    。这是我的记忆，全部在这座城里。没有太多悲欢离合，没有太多曲折离奇。唯一算上不普通的，应该是
    我没有家人。我的名字是收留我的福利院里的人取的，我喜欢柠檬汁，因为那玩意儿味道很刺激，所以我
    的名字就叫林檬。现在半工半读，住在郊区的一座老旧的居民楼里。之前听说那儿经常闹鬼才去的，但是
    住到现在我更相信科学就是真理。
    见我久不言语，沈嫂叹了口气，“好吧，这次便宜点卖给你，没有下次了。”
    回神，继续无良一笑，“沈嫂美丽依旧。”
    “这个小混蛋…………”
    深深的吸气呼气，感受到冰冷的空气刺激鼻腔，虽然有些疼痛到麻痹，不过，有人说，这样就可以
    练习如何止住哭泣。
    眼睛不小心地一扫，目光就扫到了沈嫂挑白菜的身后。
    我一脸笑立马给僵在脸上，没有人拿镜子给我看，不然我绝对是一脸猪肝色。
    在沈嫂比较肥胖的身后，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蠕动，发出像是岩浆爆破似的咕咕声。
    “…………沈、沈嫂…………”我的声音渐渐发颤。
    “恩？干什么？”
    才不过几秒的对话，那团暗色的东西慢慢地站了起来，仿佛吞下了一个什么强壮的活物似地，污黑
    泥泞的外表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想钻出来，声音也越发尖锐，开始渐渐变成类似于女人尖叫的声音
    。它慢慢地往前，一部分脱离了菜棚的遮挡，暴露在阳光下，这时我才发现，那上面布满了暗红暗蓝交织
    的血丝。一个地方已经被冲破了外壳，那一部分蠕动的泥泞仿佛就此死去一般脱落了下来。化成一地血水
    。
    “…………沈嫂…………你看，你看你身后……”
    “什么东西？？”沈嫂也看出了我脸色不对，就回头看去。
    正当她回头，那个黑色缺口里就瞬间伸出了3只暗蓝色的手臂。即使形状柔美，五指纤长，但是上
    面令人发指的突起血管完全可以巅峰这手的美丽。
    那只手的指尖就快碰触到沈嫂的眼珠…………
    “什么啊？”沈嫂对着那团可怖的黑色物质看了很久，最后回过头来，一句话总结，“你这小混
    蛋又开玩笑。什么都没有啊。”
    我愣了，我的的确确可以在这冬天里感受到那团怪物身上灼人的温度，以及散发出来的，恶心的腐臭。
    “…………我没有开玩笑…………”我向后倒退了几步，步履都有些颤抖发软。我不知道为什么沈嫂不能看见那东西，我只明白，那东西一定很要命，因为我已经隐约从那深深的缺口里，看见了那张迫不及待想要钻出来的狰狞的脸。
    一张仿佛来自地狱的厉鬼的脸。
    “哎？小混蛋？你跑什么？你的菜不要了？？”
    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悲惨，城东北庭街上人烟稀少，让我跑起来畅通无阻。
    当然，我跑的畅通无阻，我身后那一堆追我的东西也跑的畅通无阻，无比快活。
    “天啊，那是什么鬼东西？？！！”
    在我身后的是两头地狱犬，为什么要叫它们地狱犬？你看见过獠牙比脑袋还长的狗吗？？？
    这两只畜生与其说是跑的无比快活，还不如说是散步散的无比快活。瞧那两只狗的德性，追就算了，还一脸学人的贱像，呜呜呜叫个不停，估计是交给我听的，可老子TMD不懂兽语你就叫吧叫吧反正我听不懂。
    一路狂奔了四条街，一路上那些路人甲乙丙就和瞎子似地，像是没看见我身后两只不明生物，反而一脸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看着我，要不是我正在逃命我一定要抽他两丫子。
    而那两只畜生也忒有个性，始终和我保持三十根油条的距离。跑进了一点它们就歇歇，等我溜远了一点，它们又活泼快乐地嗷嗷叫着跟了上来………………妹的……太缺德了。
    所以我不傻，跑不动了，不跑了。
    “死畜生，那么多人不咬，非要咬老子。”慢慢靠在墙上，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可是，还是一点也没有改变我快要虚脱的现状。正当我膝盖发软正要倒下去时，那两只畜生突然猛扑了过来，速度之快远不是之前可以相提并论的。“唔！”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撕裂的一刻，这两只畜生的行为让我大为吃惊，居然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让我一屁股坐上了它的背………………
    “…………”
    我能说什么？I‘msorry？
    “哎呀~~终于追上你了，我的亲王，我的陛下。”那种诡异的声线让我脊背发寒。顺着声源看去。我依旧呆…………即使只是匆匆一眼，但我相信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张脸。
    那张仿佛在地狱里的厉鬼一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