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很长的一个梦。
    曦煌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在一个山岩的洞穴里，已是深夜，月光从洞口倾泻而入，水般清澈。他坐起身，洞里面只有他一个人，身旁的石块连一丝温度都没有，可见疏清离开已久。什么都是空空荡荡的，没有声息。
    寂寞。
    曦煌不知为何想起来这个词。
    从这个世界创始之初，不死的凰鸟就存于这世上，曦煌背负着几千万年的记忆，爱恨嗔痴或是悲欢离合，他看的甚多，记的不少。于他来说，寂寞是记忆的一种，他懂得何为寂寞，也懂得如何消遣寂寞。
    所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寂寞过。
    刚刚有一瞬间，只一瞬间，睁眼的那一刻，有一点点觉得冷清。
    曦煌勾唇笑了笑，这还真是让人颇为怀念的体验。上次寂寞应该是几千年前了。前身的自己当时是干了什么来着？
    ……记不起来了。
    曦煌破开了洞口封着的结界，还行，那只白老虎没有没心没肺到连个安全措施都不准备。走出洞口后就见疏清站在略远的地方，正对着一个鬼族说什么，面部表情温和儒雅。似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眸光一转，向他看来。
    饶是曦煌，也是一时哑言。
    月色分明是应给人澄净之感，疏清平素也一向温和似水，无甚让人想入非非之处——可偏偏当这人站在大漠当中，悠然而立时，不知怎的就生出了一股妖孽劲。
    疏清见曦煌难得的出了几分神，有些好笑。转首对鬼族少年温言道，“多谢你了。以后再有什么消息，还是劳烦你告知本座一声。”说着随手化出了个玉镯，递予少年道，“直接向玉镯子说话本座就可知道。另外，若是以后遇到什么难处，本座能帮什么，自然尽力相助。”
    “你倒是温柔。”曦煌看着那少年有些羞赧地化了流光离开，走近疏清，不冷不热道。
    疏清对他笑笑，“这孩子是这一带的鬼王，算是资质不错的。”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话已至此，他的意思曦煌也是明白的——这种在凡间来说灵力高强的生物通常可以相对较稳定地生存一段时间，若是与其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收集一些情报都不是难事。
    “那是个厉鬼，怨念很深。”曦煌不无嘲讽道，“这种鬼族你也接近，不怕脏了身吗。”
    疏清看了看他，忽地抬手，手指抚上曦煌的脸，唇挨近了，舔了下曦煌的耳垂，一碰即走。然后曦煌听见疏清在耳旁低笑道，“一股子酸味。”
    “……”
    曦煌承认，自己是在愣了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堂堂朱雀神君，首次被调戏了。
    这人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啊。
    曦煌看着一转脸就若无其事的某只白虎，如此判断道。
    不过说真的，感觉倒还是不错。曦煌眯了眯眼，想着要不自己下一次直接扑过去吃干摸净得了。
    “我刚刚问那孩子一些关于这地方的事。”疏清敛了调笑的心情，道，“具体是你说的神山。”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刚才做梦了？”
    “嗯？”
    “你梦呓了。”
    曦煌闻言，脸色一冷，“你听到些什么？”疏清还没答，就听他又叹了口气，道，“算了。听都听了，我又不能消了你的记忆。”
    “我没有窥探人隐私的癖好。”疏清略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只听你说了几句神山巫王什么的，我就出来了。那结界设在那里，洞里的声音我在外面听不到。”
    “还真细心。”
    “过奖。”疏清笑了笑，“只是你这精神恍惚的状态别再持续下去了，省的误事。而且我也心疼的紧。”不待曦煌接话，又开口径自把刚才从那鬼族少年得知的消息一一告知。
    曦煌一边听，一边脑子里回忆刚刚的梦境——他确定那是前身的记忆。
    他不确定这个封印究竟具体都封印了什么东西，现在可以知道的是记忆被封印了，然而随着封印的松动，曦煌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有另外一些别的什么正在渐渐苏醒。
    啧。
    对于明明是自己的身体但是具体情况却超脱自己控制这一点，曦煌感到非常的恼火。而且这些变化对于目前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仅仅凭借目前残留下来的记忆，他就对前身的印象就并不如何好。
    “曦煌。”
    疏清淡声唤了句已经明显又失神的凤凰，略往前了一步，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曦煌的身前，注视着不知何时站在远处的人。准确来说已经不能称之为生命，因为疏清不能从中感知到任何的生命气息。
    空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几分腐臭味。
    大概是被人操纵的尸体或者是骷髅架子。疏清这样判断。
    只听到从远处传来一声话语，语声僵硬，就像那人一开口骨骼就咯吱咯吱发出声响的僵硬度——
    “恭迎巫王陛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