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纳兰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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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纳兰羽
纳兰羽到底死了没有?
没有人知道。
对于他的死,只是有传闻说他被天狼杀死在了鬼域,杀死在狼窝旁那座高山上。
有人欢喜,有人悲。
世间的许多事情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就是这样。若是一个人的离开只有人悲伤,那么那个人未免也太好了,好得虚伪。若是一个人的离开所有人都是开心,那么那人也未免太坏,坏得人神供愤,坏得有些假。
而纳兰羽的离开,至少天狼是开心的,至少司徒暗甚至是那些杀界中人是开心的。。。。。。
沉浸在悲伤中的,自然是曾铁牛、杨雨潇、周子茉、木诗颖、冰梓梓以及吴花,如果,吴花知道的话。
吴花没有知晓那个消息,因为冰梓梓寻到司徒庄园后,将麒麟之血交予司徒纪颜便离开了。然后她才知道了纳兰羽被杀的消息。
在进门之前,冰梓梓先是整理好情绪,然后才平静地将两袋满满的麒麟之血交予司徒纪颜。
一个多月没有冰梓梓与纳兰羽的消息,司徒纪颜对麒麟之血早已不抱希望,然而却在这时,她的希望,竟偷偷来敲门了。
“司徒姑娘,这是麒麟之血。劳烦你将静心诀记下,因为这麒麟之血有狂暴之性,所以须得修习这类心法。”当日五色麒麟传纳兰羽静心诀时,冰梓梓也在场,静心诀不难,如今纳兰羽又不在了,这些事情,自然是需要冰梓梓为他办好。
“纳兰少侠怎么没有来?”司徒纪颜关心道。
冰梓梓勉强挤出个微笑,“他,他还有事未了,我一会便去寻他,司徒姑娘你千万不要告诉吴花,任何关于羽的消息,包括麒麟血之事。”
“为何?”司徒纪颜不解。
“你也知道,吴花的性格,他若是知道纳兰羽为他犯险,定然会大怒的。”若是知道纳兰羽为他而死,那岂不是白费了羽的一番心血?冰梓梓在心中不由得暗道。冰梓梓表面虽然平静,但是心中的痛苦又有谁人能知?
别了司徒纪颜,冰梓梓本想离开司徒庄园后便立即挥剑自刎。然而她想到,既然不能同生,但是死也要同穴,于是她便寻着消息在这鬼域中流浪。所以,冰梓梓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确切晓得纳兰羽被杀的消息。
冰梓梓终于大哭了出来,坚强地往狼窝方向走去,因为她已决定,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当纳兰羽被杀的消息传到尘世,离冰梓梓离开司徒庄园,已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虽已是初春,气候转暖,但是周子茉甚至觉得,如今的气候,比起严冬,是更冷了。是因为她没有做到她答应纳兰家的,好好保护好纳兰羽,还是她失去了能够温暖她的那一份感情?
没有人敢去问她,这间原本是很热闹的客房,如今沦陷在一片沉默中,只是沉默声偶尔会被哭声所打破。
木诗颖在新买来的竹简之上,心烦意乱地乱画着些什么,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要画什么,又如何画好什么。她本是画中来,下笔皆成画,如今她笔下之物,竟比孩童随意用枯枝在沙地上画的东西,还要糟糕。
贺蓉蓉沉默地坐着,她心中的难受并没有在她那平静地脸色上显露出来。她如今的心里空空如也,像是原本一潭湖水忽然干涸了,毫无预兆。是不是因为纳兰羽对她太好,所以当听到纳兰羽的死讯,知道世上在没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她忽然不习惯了?若是宇文欲沉呢?会不会她也有这种感觉?还是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一声闷响,众人循声看去。
是曾铁牛将桌旁的椅子一掌拍碎。
“他奶奶的,那小子福大命大,我敢打赌,他一定未死。”曾铁牛眼中泪滴徘徊,只是强忍着,不让其掉下来。
看着周子茉伤心欲绝的模样,杨雨潇心中不忍,于是也安慰道,“周姑娘,他机灵善变,就连四大掌门联手都未能困住他,区区一个天狼,又怎能奈何得了他?”
周子茉听着,哭声稍稍缓和。可她心知杨雨潇的话有理,但是仍忍不住流泪,忍不住伤心,原来自己对于纳兰羽的感情,竟深如此。
木诗颖听罢,果断地放下笔,立即收拾起行装。
“木姑娘,你要去哪儿?”杨雨潇不解地问道。
“我也认为纳兰哥哥不会死,所以我要忘鬼域一趟,一定要证实,那是流言。”木诗颖的眼圈也是红红的,只是她说出这番话来,竟没有一丝犹豫。
“俺陪你一起去!”曾铁牛是豪爽之人,朋友有难,他岂有坐视之理?
木诗颖与曾铁牛的劲头很快便感染了众人。
于是五人出发,赶往鬼域。。。。。。
且说那一夜,纳兰羽自高山上跳下!带着奔月之势,义无反顾。
月光之下,他拿出“兵力守备图”试图在落地之前,碎成肉泥之前,将这事关国家安慰的图谱,撕碎、毁去。
但是纳兰羽没有动手,不是他舍不得撕去,而是在他动手之前,一阵闷疼已经从他腿上传来。
才下落没多久,不可能已到山底,如若不然,自己怎会安然无恙?
带着疑惑,纳兰羽向下看去。
纳兰羽赫然大惊!
自己竟跌落在那月虹之上!
淡淡地月虹,淡如伊人随身的七色纱布。
这七色月虹,便像一座拱桥,一侧隐没于山腰,另一侧则消失于云间。
落在如此奇景之上,侥幸不死,纳兰羽本想赋诗一首,但无奈腹部刺痛不断,他又不能长期憋气,所以只好另做打算。
此时天狼犹豫山间树木的缘故,再也看不见纳兰羽,加上纳兰羽身中吸命邪针,又从如此高处落下,结局可想,所以他已经转身离去。
纳兰羽原本打算顺着离高山较近地一头月虹,想办法跃回山上,在另想方法将腹部的吸命邪针取出但是他才转过身,却已看见,他不愿看见的事情。
月虹,正从山腰处,慢慢的消失。这七种颜色,竟像融化于墨中一般,消失于无形。
纳兰羽撕下衣衫的一角,揉成团,向身前的黑色抛去,然而他看到的,是那团布料,向山下坠去,然后消失于黑暗之中。
纳兰羽除了退,还能做什么?因为那黑暗,已经渐渐吞噬月虹,即将蔓延至纳兰羽脚底!
慌张之余,纳兰羽开始粗重地喘气,想要平复心中的紧张。毕竟刚刚纳兰羽是不得已抱着必死之心,如今已摆脱天狼,又要重新面临险境,纳兰羽得再一次调整心态。
随着剧烈的呼吸,那刺痛,又一次海浪般地,袭来了,延绵不绝。
纳兰羽捂着腹痛,在奔跑,同消失的月虹一起,竞赛。
或许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只要有一丝希望,纳兰羽便不会放弃,因为若是他还能活着,他便还有希望将“兵力守备图”送至卫青手中,甚至还能看看他的兄弟,尝尝他舍不得的美酒,再瞧瞧,他生命中,那些不可抹去的红颜。
但是纳兰羽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若是这月虹是从两端开始消失,那么待到他跑至追糕点之时,岂不是,岂不是另一端也消失到了最高点?
不管他如何担心,担心所想的这个念头是否会出现,但是纳兰羽还是义无反顾的朝另一端跑去,毕竟,他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绝不是。
正如我们登山时候,站在每一个高度所看到的风景并不一样,当纳兰羽跑至月虹的最高处时,他却看到了,脚尖前不远处,竟是一片漆黑,如美人乌发般的漆黑,恐怖的漆黑!
难道,纳兰羽就真的要注定命丧鬼域?
当纳兰羽将绝望的视线再高高抬起一点时,纳兰羽那颗紧绷的心,忽然稍稍放松了。
因为黑暗之前不远处,又是月虹。
纳兰羽再抬头看看,原来是一朵云,恰好挡在明月之前,才遮去了那月虹的一部分。
原来纳兰羽初到高处,看到的经只是眼前,却未看到几丈之外。这不就好比人生,许多人偏偏就只是看到了眼前,却舍不得再抬眼,往前边看看。
纳兰羽必须赶紧,赶在那朵云完全遮住明月之前,跃到月虹的另一头上,否则,当云朵完全遮住了明月,那么这月虹也将不复存在。
月虹不在了,纳兰羽还会在吗?
所以纳兰羽又一次高高跃起,运起麒麟撞,径直朝另一侧的月虹飞去。
就好像从断桥的一头,跃到另一头上。
纳兰羽虽然跃了过来,他身前的月虹也没有消失,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去。
纳兰羽看了看前端,月虹的那头连着的是一朵飘云,他想也没想,忍着疼痛跌跌撞撞地便冲了过去。
云朵之上居然有星火,这是在大地之上看来所不能尽观的景象。从那明亮的灯火中,纳兰羽依稀可以辨认,云上的,是琼楼玉宇,是宫阙连连,人站在前边,竟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然而纳兰羽已经再无功夫注意这些,欣赏这些。他躺在宫阙前的石阶下,石阶连着云朵的地方,撕开自己腹部的衣衫,然后将手伸入自己的伤口之中,想要将那吸命邪针弄出来。
纳兰羽的牙关紧咬,冷汗从额头渗出,滴入他的双眼,辣辣的,然而这种辣感,比起腹部的疼痛,微乎其微。越是疼痛,纳兰羽于是要喘息,越是要喘息,纳兰羽就更是疼痛。
视线,模糊了,又清晰,纳兰羽早已记不得自己是第几次,昏了过去,每当他昏过去时,没多久他便又会因为这腹部的刺痛痛醒。当他痛醒之时继续想要将吸命邪针拿出时,又不知几次,昏了过去。
有几次,纳兰羽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也许有时候死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疼痛居然淡了,就像酒劲可以暂时麻痹痛苦一般的,淡了。
不是纳兰羽用寒劲将那吸命邪针镇住了,而是他听到了美妙的乐曲。
曲调轻灵如山泉,曼妙如烟雾,似有似无,像是夸赞着这美丽的夜空,亦像同明月说话,说它今夜的脂粉,比美人的玉肌,还要白。
怪就怪在,那疼痛,是竟随着乐曲而淡去。纳兰羽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刻,纳兰羽忽然觉得能安安静静地睡着,的确也是一种享受,有钱都难以买到的享受。
世上绝没有不散的宴席,自然也没有延绵不绝毫无休止的乐曲。所以当那乐曲停下之时,纳兰羽体内的疼痛,又如山洪暴发一般,势不可挡地袭来了。
这对于睡着了的纳兰羽来说,是如此不及预料,所以忽然的刺痛之下,他不禁惨叫。
然后纳兰羽便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再然后,一会模糊一会清晰的视线便看到了身着青衣的女子,那女子手中持笛,看来刚刚那乐曲便是她所演奏。
“你怎么了?怎么会到这儿来?”女子关心地问道,她的声音竟美如乐曲。
纳兰羽疼得早已说不出话,索性便指了指她手中的笛子。
青衣女子不明白这男子的意思,竟以为他想要自己手中的笛子,所以便大方地向他递去。
纳兰羽摇了摇头,指了指她,用手指在唇边比划了一下。
女子明其意,竟又吹走起来。她奇怪的只是,只是这斯斯文文的男子,是如何到了自己的寝宫,而且自己身上带伤,也不要人医治,而是要人吹奏。
青衣女子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坐在石阶之上,演奏着。当她吹奏起曲子的时候,她似乎与手中乐曲融为一体,似乎她便是那笛音,笛音便是她,就如同习武中人所说的人剑合一一般的境界。。。。。。
青衣女子奇怪的是,每一次自己停下来,男子便开始难受起来,像是没了这乐曲,便活不下去。
看着他人难受,女子心中颇为不忍,于是又开始演奏起来。
到后来,青衣女子竟将纳兰羽带入宫阙之中,而宫中,竟有着多种乐器,纳兰羽虽是文人,但却仅仅认得出排箫、笛子、编钟、琵琶、琴与瑟。其他的乐器,纳兰羽竟见也都未见过。
女子在编钟前坐下,轻轻地敲出迷人的旋律。
“小生纳兰羽,多得姑娘仙乐相救,体内的暗器才不至于发作。”纳兰羽文质彬彬地说道。
青衣女子摇头,“我姓秦,名瑾儿,是这天界的乐司。不知纳兰公子您。。。。。。”
纳兰羽将其遭遇一一相告。
秦瑾儿见其文质彬彬,温柔谦逊,轩眉之间,有正气,所以善心大发,柔声道,“瑾儿倒是知道一人能医治公子,况且他亦爱听瑾儿的音律,所以瑾儿与他关系甚好,待到明日,瑾儿带公子前去,求他医治。”
纳兰羽深感其恩,“有劳秦姑娘,不妨姑娘先去歇息,明日再做打算?”纳兰羽虽然知道没了乐曲自己会难受,但是总不能让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彻夜地为自己演奏,或许不会音律的自己胡乱敲击,兴许也可以缓解腹部的刺痛。。。。。。
秦瑾儿摇头一笑,“公子的伤需要乐曲才能平复,让瑾儿觉得自己的乐曲除了欣赏之外,还有着如此医人之效,瑾儿也甚是高兴,公子莫推辞,演奏一夜对瑾儿来说,算不上什么。”秦瑾儿从未遇到这么一个见外的男子,况且她忽然发现,被他人需要,也是一桩美事。
纳兰羽看着眼前这善良的青衣女子,听着这世间难有的曲调,心中不由得暗道,是应该抱怨天狼的追杀呢?还是应该庆幸被天狼的追杀?若是没有天狼的追杀,没有天狼这种阴损的暗器,自己又怎会到这云间来?又怎会遇上这样的女子这样的乐曲?
古人云“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这话不无道理。
美妙的乐曲中,纳兰羽问道,“小生想问,那能医治小生的,是何人?”
秦瑾儿笑笑,笑眼前男子,如此客气,如此谦逊,“天界武尊,无尘。”
于是,这云间宫阙,乐曲连连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