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深秋，每年的这个时候掩绿总是特别耐不住寂寞，夜夜都往外跑，经常去的总不过是城里各式的酒吧和夜总会，他喜欢让自己融入这种纷纷杂杂的环境中，喜欢在大厅里看着男男女女对自己精致不羁的长相和时尚的装束露出羡慕和引诱的眼神，喧闹蠢动之下总是显得热络和忙碌，总是不经意间一夜夜就这么过去。
    今晚的掩绿依旧天刚擦黑就出了门，不过今天他难得地没去那种high场，而是跑到捷飞的酒吧。进门的时候酒吧刚开始挂好营业的牌子，他一步一晃地走了进去，服务生看到他，对这个总是来骗酒喝的帅哥点头致意，知道他是老板的死党，也就没刻意招呼，让他径直走到吧台老板面前坐下。
    “真难得。”捷飞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准备调酒“绿色蚱蜢、红眼、还是蛇神？”
    “捷飞你还真恶劣，干嘛在这个地方找茬？我哪里像蚱蜢了？当然是蛇神。”掩绿大咧咧地瘫在吧台桌子上，手指头无聊的拨弄着自己的发梢，故意露出英勇神武的眼神瞧着捷飞。捷飞只顾着低头调酒，完全无视掩绿。“喏，蛇神好了”捷飞把杯子推到掩绿面前“像一堆肉一样瘫在这里，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神呢……小十七。”捷飞说完这句话转身进了储物间，只留掩绿一个人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气鼓鼓地站起来哇哇直叫。
    “捷飞你这个面瘫混蛋，小爷我懒得理你，我把连阳找来一起玩，喂……连阳，你在哪儿？……在动物园？你脑袋进水啊，你一个土地公啥动物植物活的死的没见过，凑什么热闹去动物园啊。赶紧过来捷飞这儿……陪谷雨？她一死孩子自己爱去哪儿飘就去呗，让他自己去找个帅哥多的地方流口水去就行，要不就随便飘去个电影院……啥事？没事啊，就是想你了，你赶紧，用缩地术，记着别真跟人一样坐车过来啊，我等不及。快点快点……”说完没等连阳回答就直接挂了电话。
    捷飞无语地摇头，掩绿在这个城市太久了，这几百年的时间没见到他和谁特别密切过，和别人总是见面的时候自来熟，热络地好像三辈至交，可转头没几天就会没心没肺地问“那是谁啊？认识么？”只有和连阳认识后，谁知道就来了兴致，几百下年来还真当人家是哥们儿似地相处了。
    在掩绿一边无聊和捷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的时候，陆陆续续已经来了几桌客人。由于是那种放放蓝调之类曲子的安静酒吧，来这里的人也不是豪饮的，大部分都叫杯鸡尾酒边品边聊。正在掩绿用手捂着嘴准备打哈欠的时候，就听到离他最近的那桌客人闲聊一样说起了“柏树”。
    “今天看市里新闻，临恩寺旁边那棵古柏今年通灵一样全活了，到现在都挺冷了柏树还一片绿葱葱呢。你说神不？”
    “临恩寺？我记得那棵树好像一直都是半边死了的吧？还以为会这样一直到全死完了，咋突然还能全活了？难道树也能回光返照？”
    “谁知道，我看新闻介绍说，专家说那棵树差不多快一千年了，千年老树，说不定练成精了。柏树精。”
    “小样儿最近看《画皮》了吧？这都联想到？柏树精能是啥样子？你还指望是个妖艳大美女？那树都那么老了，说不定是个老太婆呢……”
    掩绿皱眉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经意抬头就看到捷飞有些凝重地看着自己，他做出无所谓笑笑的样子，扯起嘴角的时候显得有些疲惫“累了，最近找人拼酒三天没睡了。我回去睡了，等会儿连阳来了你就让他回去继续陪他那个小毛丫头吧。让小爷等了这么久太没诚意了。没兴致不等了……”说罢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吧台里的捷飞犹豫了一下开口“让连阳去看看还能活多久？”掩绿背对着他的身体停顿了那么两三秒，然后不在意地说：“谁管他”说罢推开门，慢慢举步融入店门口光阴绚烂的霓虹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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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山里小径铺满了黄叶，寒凉，天空湛蓝只有浅浅一抹云，山里很久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索索声。
    远处慢慢传来脚步声，踏在枯叶上咔嚓咔嚓的，步子不紧不慢，稳稳地，一步一步，好像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白头发白胡子的晃云似乎漫不经心地从远处走来，不像是赶路的样子，走走停停。
    “呦，这里还有个小家伙呢。”晃云有兴致地从道边的枯叶里拣出一条小蛇来。翠绿翠绿的身子僵直地盘成一团，眼睛紧紧地闭着，不过大大的三角脑袋表面这是条竹叶青。“冻僵了吧，这时候为啥不在洞里睡觉，跑到这里来？看样子是个调皮的家伙。”晃云细心地拍了拍小蛇身上沾着的枯枝，随后塞到了身边挎着的布袋子里。“有缘分见到就跟我走走吧，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就放你去乖乖睡觉。”
    晕晕乎乎的晃云被一阵山风的寒意吹的醒来，才发现自己在不经意的时候已在山巅赏月的时候睡着了“哎呀，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这么美的月亮也能喝醉了睡着。”晃云有些好笑地扶着额头准备站起来，这时候滴溜溜从他身上滚下一根东西，落在地上。晃云借着头上青白的月光地头察看，发现是那只小蛇。不过小蛇不再是刚被捡起来时候盘成一团，而是硬硬地伸展着，像是一根翠绿的竹枝。晃云检查了一下，忍不住呵呵笑起来，这只小家伙肯定是在自己的身边被体温暖的醒来，谁知道醒来的它没有游走，反而偷偷喝了自己酒瓶里流出来的酒，然后就这样醉倒了。晃云一边坐着考虑要怎么处理这只小家伙，一边喃喃自语，“果真是调皮的家伙，这可是桃仙酿了八百年的桃花酒，喝了可了不得啦，你这一嘴馋，现在体内都有了仙气仙骨，以后要变成蛇妖了，当妖精可是件辛苦又难过的事情啊。不过有了这样的造化，说不定也是你的机缘。”
    他捡起硬邦邦的小蛇，起身准备给小蛇找一个避风温暖的去处，结果刚绕到刚才自己倚着的大树背面，就看到另一个小妖精。大约是刚刚能够从本体中幻化出来，他变成的样子还古里古怪，大大地木头脑袋，脸上还有树纹，细细的四肢，身上各处还有枝杈出来的嫩绿树芽。
    “你是这棵柏树的精魂吧？”晃云咪咪笑地问着这个愣愣的树精，大脑袋一直盯着晃云，迷惑地眼神，半晌才不确定似地点点头，更惹来晃云大声的哈哈笑，“果然是笨乎乎的木头脑袋啊。”
    突然，一个似曾相似的回忆袭上晃云，那个他还年幼时候的大眼睛笨笨的小姑娘。晃云无奈地摇摇头，神情里溢出了一抹哀伤，还沁在自己的心痛回忆的时候，突然脸上感到微微刺痛，抬眼，发现是大脑袋木妖伸着像是“手”一样的树枝轻轻抚摸自己，像是安慰的样子。“你是在安慰我吗？”晃云低声问木妖，木妖这次只用大大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并没有懂得这句话的意义。晃云似乎却被温暖了，对着木妖笑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举起手递出手里的小青蛇，“你们都将变成孤单的妖怪，要不就呆在一处吧，你能照顾这个小蛇么？”木妖还是老样子，愣愣地看着晃云，半天才用力点点大大的脑袋。
    晃云将手里的小蛇递过去，木妖慌忙用双手捧住，小心翼翼地一下也不敢动。晃云伸手摸了摸木妖的大脑袋，爱护地看着它，“作为感谢，我把酒壶里剩下的一点点酒给你喝吧，对你的修炼大有好处的。对了，你有名字么？”看着它迷茫的眼神，晃云说“名字是每个生命最重要的拥有，我帮你取一个好吧？恩，最近有人写的诗里有一句‘霜柏轻寒惊曙乌’，既然是柏树，就叫轻寒吧。”晃云为自己的突发灵感有些自得，又怕这个呆头呆脑的木精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便拿出携带的小剑在树旁的石头上端端正正地刻下“轻寒”二字。然后拿起身上的酒壶，把最后几滴酒倒在了柏树的树根，就起身晃晃悠悠地下了山，只留下月光下一个大脑袋的木妖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一动不动的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