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卿…洛卿……洛卿！”唐赋搬着一叠文书路过顾丹邑桌前，就见他愣愣地盯着桌上的素纸迟迟不落笔，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大致料到了些许，嘴角漫上一抹微妙的笑意，故意轻咳了两声。“门外韩小少爷找……”
    顾丹邑手中的笔一颤，点滴的墨汁洒落在宣纸上晕染成几处斑驳。微微皱起眉，“韩至玄？他来干嘛？”忽又感觉不对，韩至玄不是出城了嘛！抬头疑惑地看向说话的人，得到的却是一张奸计得逞的笑脸。
    “唉，我说，洛卿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的，难不成……”忽又喃喃上一句：“按韩小少爷的速度，这会儿应该翻过了微翠了才是。”
    果然，韩至玄怎么可能回来。顾丹邑不着痕迹地拿开沾了墨的宣纸。“没想什么，只是昨晚睡得晚了些罢了。”说着伸手隐隐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无心入眠了？我听说只有心中有心事的人才会辗转反侧一夜不得入睡的，洛卿可有什么烦心的事纠结的？”唐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见能从顾丹邑这挖出些料来，干脆放下手中的一大叠，双手撑在顾丹邑桌前，静待下文。
    顾丹邑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歧水，今日可是很闲？倒管起顾某的有心无心来了？”
    唐赋直接无视了顾丹邑淡然不满的眼神，“这不怕你有心事憋坏了嘛！”
    顾丹邑扶额，这唐赋说话的强调简直越来越像韩至玄了，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点不假。
    “好了歧水，顾某明确告诉你在下现在没什么事可烦的，除了你。”说话间早已写完了一页的纸。
    “怎么会没心事呢……”唐赋继续赖着，好一副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就不走的架势。“你刚刚明明魂不守舍的！”
    魂不守舍？！顾丹邑明显的一愣，再三确定这个词是用来形容他的后，浅浅一笑。“要是歧水真这么闲的话，倒不如麻烦帮顾某把韩至玄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干净了。”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韩至玄桌上堆得满满的文书，继续埋头。
    唐赋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洛卿，和韩小少爷在一起后，你都变坏了！”
    顾丹邑下意识的审视了自己一番，哪有变坏。不对，这才不是关键，重点是他哪有和韩至玄在一起！心下无奈了一阵，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搭理他。
    唐赋见顾丹邑这般，知道再怎么问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干脆遂了顾丹邑的愿不再问下去了。直起身来抱起了公文，刚转身又停下了脚步，怔怔的像是在思索什么。
    顾丹邑好奇抬头看了一眼他一动不动的身影。“怎么？还有事？”
    “嗯，应该是有什么事我忘说了，容我想想……”
    顾丹邑无奈地笑笑，容他一个人好一阵思索。
    过了半响唐赋才缓过神色来，一拍脑袋，“我记起来了，徐况今早还让我带话给你，让你得了空去他那一趟。”
    徐靖书？倒是许久不见了。“如此，顾某知道了。”
    唐赋应了一声：“嗯，应该没错的…“喃喃着走远了。
    禁不住地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空空的座位前如山的公文，初冬的暖阳自窗外洒入，呵护着谁的心思，如那一个离别的夜晚盈满的月光一样美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会不自主想起你？自你走后，还是说，更早……
    “阿嚏“边披着衣衫边从屋里走出来的韩至玄，还没来得及和等在门外的秦慕打招呼倒先打了个喷嚏。
    秦慕皱眉往屋里看了一眼，“可是昨晚下人偷懒炭火加的不够，这天也寒了，若是韩少爷得个风寒什么的可不是小事。”
    韩至玄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自己才没那么娇贵。“指不定是丹邑在想我呢！”说着眼中放出了别样的光彩，掺杂着那么一丝半点渴望不及的落寞。
    “也指不定是人家赵王爷惦记着你呢！”韩辰经过秦慕身边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直把人家刚想说的话一时生生全瞪了回去。
    秦慕倒不是害怕韩辰什么的，毕竟他的身手也不差，只是总觉得欠了韩辰些什么，难道是上辈子欠的债？
    “大早上的，能说些可以入耳的么？”韩至玄不满地睨了韩辰一眼。
    “公子，小辰他虽话粗但理倒是真的。”江临风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我们这番前去灵州，依宁安王的性子路上恐怕没那么安宁，他惦记着我们是肯定的。”
    江临风的声音淡淡的，如他那沉稳的性子，脸上的那一处刀疤不再深得触目惊心，风尘的洗礼后沉淀出一股子温柔来。
    “宁安王确实是个狠角色。”见韩辰不再瞪他了，秦慕悠悠地开了口。“若当初韩少爷留下不杀的最后一个人不是我，恐怕今天……”
    韩辰一记刀眼甩过去，秦慕知道自己找死不该说这些，乖乖闭了嘴，再不言语什么。
    “对了，那个道幻是什么来头，公子就这么让他这么跟着我们，这样好么？”江临风无奈的看了韩辰一眼，示意秦慕不用放在心上。
    韩至玄敛眸沉思半晌，“任他跟着，他应该无害，况且他貌似知道很多丹邑不为人知的事，留着利大于弊！”
    “就不担心他是宁安王派来的？知道公子软肋的，赵王爷也是其中一个啊。”江临风笑着打量了韩至玄一番。
    “就赵鉴？”韩至玄一脸的鄙夷，“道幻绝不是个等闲之辈，赵鉴若能指派得动他，倒也是他赵鉴的本事，本少爷就不信这么个草包会有这等能力。”
    说话间，院外跑进一小厮，道马车均备好询问何时上路的。韩至玄刚想说再迟缓几天，毕竟路走得越远，和顾丹邑的心相距的就愈远，何况自己连这些距离都后悔了呢。
    不想随之进来的道幻抢先一步开了口：“下午便出发，时刻相差一分，缘分谬之千里。”依旧是抓不到任何表情的一张脸，手中的念珠拨得飞快。
    一个轮回又一个轮回。
    顾丹邑找到徐况的时候，他正在沏茶，正是一个谈话的好时机。
    “洛卿，有心事呐。”徐况的心情似乎不错，春风得意。
    看着茶盏中的叶片沉沉浮浮，白沫渐渐消融，一种久违的沉静感袭上疲惫的心，顾丹邑轻轻舒了一口气。“事是不少，但心事没有。”
    “哦？是么？”徐况浅笑一声，轻抿一口手中的清茶，“可叹这月寒日暖，来煎人寿。昨晚睡得可好？”
    笑容清浅，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顾丹邑耳根微红，，面上倒相当清冷平静，愣是没让人瞧出些微不自在来。
    “昨晚？于顾某来说每个夜晚都无异，无所谓好与不好。”手指摩挲在杯沿处，凉凉的触觉。
    “夜，自然没什么不同的，那梦呢？可一样？”
    顾丹邑垂眸，长长的眉睫在脸上洒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举盏轻尝一口新茶，涩涩的苦味居多，少了一份清甜。
    “洛卿，骗得了谁都骗不了你自己…的心。”
    心中一顿，那淡到极点的相思，曾侵蚀到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