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后的一个午时，阳光正好，温度适宜。
    端漠体在床上躺了许久，看着斑驳的墙顶，听着外头传来的水声，觉着憋的实在心烦，于是费力的托着肚子起身，慢慢走出了屋。
    飞羽正刚刚洗好碗，见他来了慌忙起身扶住他：“怎么出来了？师父说你这几天最好……”
    “别理他！本王想透透气不成么？”端漠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本王成日闷在屋里，是想囚禁本王么？”
    飞羽无言，又不愿违了他的意思，只好小心的在一边扶着他，慢慢走到院门口。
    “洛叔叔！端漠叔叔！”欢快的童音远远响起，一个小身影跌跌撞撞往这边跑过来。
    又是石头那小子！
    端漠嘴角一抽，飞羽已经上前一步警觉的挡在他身前，拦住如箭般向他们直冲而来的莽莽撞撞的小男孩：“小心些，别碰着了。”
    石头吐了吐舌头，拉住飞羽的衣角，只露出半个脑袋来，好奇的打量着端漠。
    端漠被男孩亮亮的大眼睛看的极是不自在，正待开口，石头已经抢先道：“端漠叔叔，你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大？”
    “……”端漠脸瞬间就黑了。
    “咳……”飞羽显然也有些尴尬，摸了摸石头的脑袋：“因为那里面有洛叔叔的孩子啊。”
    于是端漠的脸色更黑了，开始无比后悔起自己不安分待在屋内的决定。
    “可是……”石头一副求知若渴的神情，诚实的发问：
    “阿姆有弟妹的时候也是这样，可是阿爹说那是因为阿姆是女的啊。那……为什么端漠叔叔是男的，也可以呢？阿爹还说让石头以后要娶个媳妇，然后让媳妇生宝宝，不能向端漠叔叔学习。”
    “……”端漠发誓，他现在很想宰了眼前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子，再去宰了隔壁那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男主人。
    身后传来不客气的清朗笑声，不用想，他又被司空承赟那个家伙看了场好戏。
    端漠恨恨推开憋着笑的飞羽，自顾自往小屋内走。
    “你慢点！”飞羽紧张的跨过去欲跟上，却看端漠刚走一步就猛的定住，手按上腹部，脸色煞白。
    飞羽慌忙拉住他，见他这样吃了一惊，完全乱了方寸：“你怎么了？端漠！你先忍忍。……师父！他……”
    “没什么大不了的。”轻描淡写的口气从两人身边传来：“他要生了。”
    “……”于是飞羽的脸色变的更厉害，一把就欲抱起端漠进屋。
    “别乱动。”司空承赟按住他的手臂，转向在一旁好奇看着的石头：“石头，去把阿爹叫来，说有人要生了，让他来帮帮忙。”
    没一会，隔壁的男主人出现在院门口，头发凌乱，只随意披了件外衫，想必是正在午觉被儿子叫起就匆匆赶来。
    “你们俩，一头一脚，把他抬进房里，小心点，他羊水已经破了。”司空承赟镇定的指挥着，从容自若，“洛儿，去端盆热水来。”
    等飞羽一脸紧张的抱了端漠躺好，又慌忙的打了水来，司空承赟接过盆，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到房外：“在门口候着。”
    床上传来男人微弱断续的呻吟，显然是疼极，可以清晰看到他咬紧的唇和脸上额上渗出的汗。
    飞羽手不受控制的发抖：“师父，我陪着他……”
    司空承赟推开他：“接生这一块儿我没经验，你就别捣乱了。”
    “……”于是飞羽的脸色立即变的更加惨白，还是隔壁的男主人拉了拉他，做了个不用担心的手势，示意他站在门口。
    “腿张开点。”屋里头清晰的声音传来：“对，再张大点。否则我看不到情况。”
    “司空……承赟……”来自端漠咬牙切齿却又因为疼痛而虚弱的声音：“本王……杀了你……”
    “别说话，把精力用在用力上。”淡淡的语气，不以为意：“还是你想和孩子同归于尽？”
    “唔……”一声清晰的闷哼，显然来自于端漠，“疼……”
    端漠一向隐忍，若非真的疼极，也不会那么轻易在外人面前示弱求饶。
    飞羽狠狠掐紧自己的手心，转过身就要推门，却被邻家男主人拦住：“没事的，别扰他心神。”
    看飞羽满脸的担忧，却又忌惮真的打扰了端漠，只能那么僵硬的站着脸色发白，男人了然的笑笑，拉住一旁张口欲言的石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动静渐渐小下来，连端漠因疼痛发出的闷哼呻吟声都逐渐变弱，飞羽心里一紧，已经听到司空承赟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不若往日的平淡无波，却夹了分少见的焦急不稳：“别再拖了！否则会有危险！再用点力，真的快了！”
    端漠随后似乎低低说了些什么，飞羽屏住呼吸，凝神听着却依旧不清晰，随后传来司空承赟扬起的嗓音：
    “要是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就保孩子？成啊。在下医术虽浅薄，保住一方还是绰绰有余的。”
    飞羽心里一惊，再也忍不住，不顾一旁男人的制止，慌乱的冲过去拍打着门：“端漠！你别乱说！师父！你别听他的！他才……”
    “哇——”
    清晰却微弱的哭声响起，却并不属于房里的两个男人。
    飞羽骤然住了声，手僵硬的抬在那里。
    门“吱呀”一声打开，司空承赟出现在门口，手里抱着个用衣物裹好的婴儿。
    飞羽张大了嘴，愣愣看着对方怀里软软的小东西，司空承赟已经淡淡继续：“先候着，还有一个。”
    “……”门再度关上，于是飞羽的心一下又悬了起来，不由自主一把扶住门，双腿发软，几乎要摔倒，感觉全身都不受自己控制了一半。
    所幸这次比之前快的多，似乎没多久，就又传来了微弱的婴儿哭声。
    门再度打开，司空承赟一手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儿走出来，冲飞羽挑了挑眉：“要不要抱抱？”
    飞羽一怔，这才似乎猛的回过神一般，连孩子都来不及看，就直接冲进了房。
    床上端漠正安静的躺在那里，合着眼睛，满脸的汗，神色疲惫苍白，几乎是没有了声息一般。
    飞羽心脏一紧，嗓音发抖的唤：“端漠……”
    没有回应。
    “端漠……”飞羽声音有些哽，坐到床边，颤抖的手摸上端漠的脸：“端漠……你……你别吓我……你不能有事……”
    “你……”好半天终于有虚弱的声音响起：“你就不能让本王歇歇么……”
    飞羽只觉得，本来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瞬间放松，全身都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靠在端漠身上，把头埋进对方的颈窝，闷闷发出声音：“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
    “我想要的只有你……”
    “喂……”颈脖处很快传来湿意，端漠不自在的动动身体，捋了捋飞羽的发，轻声咕哝：“笨小子。”
    “嗯？”带着鼻音的回应。
    “你有孩子了，以后不许再天天只陪着人家家的孩子，听到没？”
    于是飞羽傻傻的看着端漠，好半天才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哭笑不得。
    ……
    门外还是晴朗的天气，隔壁的男主人也带着儿子无声离去。
    司空承赟一边听着房里的动静，一边一手抱一个小婴儿，伸臂摇了摇，看两个孩子都被逗弄的咯咯直笑。
    那个笨徒儿，不知是关心则乱还是对自己太没信心。
    他司空承赟的手下，会出死人么？
    说起来，他这药效果还真不错。
    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不到这王爷真能怀上，而且居然还挺会生的。
    只是——
    到底该培养哪一个接他的班呢？谁的资质会比较好一些？
    司空承赟打量着怀中婴儿软乎乎的两张小脸蛋，为难的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