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新年贺岁篇来啦!!!! (林鸳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7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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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雪兆丰年。这一年冬天,瑞都的雪下的特别大。一场雪下完,便将那半个都城都埋到了这场雪中。清晨,在城门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面摊上,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这是一个头戴挡雪蓑笠,身穿鸦青色长袍的少年,他手持佩剑,个子不算高,很瘦,话很少。选了个茶摊上最不起眼的角落,点了一碗阳春面,半壶酒,一小碟酱牛肉。安静几乎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过了一会儿,来往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两个白面书生点了两碗面坐进了面摊之中,一个穿米白色,一个穿枣红。
    二人聊得十分热络,米白书生搓着手言,“嗬...今年这瑞都可是冷的邪了门,我这里外里三层的棉袍啊,一出大门还是被冻了个透心儿凉。”枣红书生连连点头,“多新鲜啊...听说这城门外面冻死的人都拉了几车了。就连前些日子灵川那一战战死的兵都拉不回来,给就地埋了。这瑞都里多少孤儿寡母就那么巴巴地盼着,还都不知道呢。”米白书生吸溜了两口面,“你说这一战吧,打了快有半年,到了今儿,灵川也还是人家灵川啊,也没改名儿叫上古丹青啊,就算是说人家换了个新皇帝,个性比较老实本分吧,那这说着也不怎么好听啊。”
    枣红书生连连称道,“可不是吗...这灵川新皇帝好像还前皇帝的弟弟,郡灵王嘎嘣一死,嘿...这六王爷倒是悄不吭声的窜了位了,啧啧啧,听着也不怎么厚道。前两天来访瑞都的时候,被人给看见了,对咱们那祈小皇帝...嘿呦喂...点头哈腰的跟孙子是的....简直就是个窝囊废!”米白书生张目咂舌的喝了两口面汤,“不像孙子祈帝能给他好脸子看啊...都不用说!”枣红书生突然神秘兮兮的把头凑到了米白书生跟前,“我跟你说啊,有一个事儿才邪门儿呢,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啊。”米白书生点头如捣蒜,枣红书生言,“灵川那个鬼才丞相晏子都和猛风将军秦逸,据说不是都死在了战场上吗,邪门儿的是啊,我有一个朋友是帮着上战场上收尸的,你猜怎么招,他们一伙人可这满山遍野的找啊,愣是没找着他俩的尸首,你说这不是邪了门了吗....活人都跑不出去的地方,俩死人愣跑出去了。”
    米白书生一脸的差异,“这还真是奇了怪了昂....”他二人当然不知道,这些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早被角落那人听了个一清二楚。接着,那两个书生岔开话题了,“听说太后的生辰又要到了,宫里正紧锣密鼓的准备呢。你说她陆沿歌当年也算是瑞都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更是一等一的,当年我还有幸看了她一眼,嘿呦喂...就一眼,我这心啊,就悬了半年,看得我骨头都酥了.....你说她这一嫁进宫里,倒没信儿了。”“人家那是享福儿去了...哪像咱们啊...这大冬天还在外面冻着.....”这时角落里那位头戴蓑笠的少年突然起了身,拿着佩剑出了那茶摊,走前扔给面摊老板一小块银子,权当饭钱。没有理会身后老板要找钱的大呼小叫,只是低着头,与一旁的卖马人买了一匹快马,又缓缓的牵着马,走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少年便解下蓑笠,少年发系坠带飘扬,凉灰色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笑,薄唇裂开一道笑痕,一跃上了马背,夹了夹马肚子,马儿打了个响鼻,慢慢悠悠的上了路。马上之人姓林,叫林鸳是上古丹青前大将军之女,此人常年混迹军中,也为上古丹青打了好几场胜仗,而其中最精彩的这一场当属灵川之战。经过这一战,灵川经历了两百年之内的唯一一次政变,前灵川皇帝郡灵王在这场战役之中死去,而他的亲弟弟,也就是灵川的六王爷窜了位,在上古丹青祈帝的帮衬下做了灵川的新皇。这明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不假,可暗地里又有谁不知道,六王爷只是个名正言顺的傀儡皇帝,这是明面上做个天下人看的,而在他背后真正对灵川掌权之人却是上古丹青的祈帝,祈墨研啊。
    不过这点对此刻的林鸳而言已经并不重要了,这并不是她要离开瑞都的真正理由,而若要问起这真正的理由啊,这恐怕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一场战役中上古丹青胜的漂亮可她却输得一败涂地。断断的几个月里,她相继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第一个是林老将军,林鸳的爷爷,上古丹青伴几代君王的军机大员,年轻的时候骁勇善战,能文能武,是个百年不遇的兵法奇才。林鸳敬他,爱他,拿他当做她为人处世的标榜。是他教会她做人的守则,是他让她即使身处泥潭之中却仍然得以两袖清风,坚定不移。
    林鸳依然记得,林老将军祭奠的那一天,灵堂之前,棺木之中,那是一张多么苍老而疲惫的脸。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原来老将军在是将军之前,在为人父母之前,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老人而已了,也会老...也会死,也会像今日一样不管不顾的撒手人寰。她看了良久,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不是她心肠硬,却是因为她觉得这件事不寻常,不应该。老将军的死绝不会是那种能让人哭一场就算完的事儿,她要做的还有很多,现在还得提着这一口气,还不能崩溃,不能让悲伤和痛苦将自己捆住,她要查,她要查出来,究竟是谁对老将军做出了这样的事,他敢做,她就敢让他死,让他们死。
    她转过头看着身旁前来哭丧的亲友,他们哭声简直震了天,就连雷公都被他们招了来,假惺惺的挤了几滴眼泪,林鸳嘲讽一笑,她笑得很轻,几乎片刻就沉浸在了震耳欲聋的哭喊声之中。这一场葬礼之上,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心怀鬼胎的打起了林家家产的主意,有人暗自筹谋起了日后的血雨腥风。这第二个人,叫秦逸。是林鸳的仇人。他和林鸳只间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林鸳从来没否认过她对秦逸的恨,也在最后终于承认了她心底的那一份小心翼翼的爱,她始终忘不了秦逸离世那天的情形,他薄唇尚勾勒着一弯浅笑,却安安静静的,在她怀抱中断了气。那一天回瑞都的路上,林鸳在车内看着从秦逸发上解下的鸦青色追带,她哭了。哭的很伤心,哭的撕心裂肺,伤痛欲绝。事后那天的当事人繁如潋曾说,“估计你亲爹死了也不会哭成这样。”林鸳听后缓缓一笑,是啊,这种懦夫所为一辈子能有一次,就足够了。当时为何而哭,为了谁而哭,林鸳早就记不清了。
    可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她听到林老将军死讯的时候,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掉。是啊,这世上能为林老将军流泪的人...太多太多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就算硬让那冷面心黑的祈墨研挤出两滴也不是不可能。可秦逸...秦逸又应当怎么办呢?秦家的香火本来也不旺,后来秦将军和秦夫人一死,偌大的秦府中就只剩下了秦逸一个人吧。如今他一死,死的孤零零的,让人不落忍。是啊...如果我不为他落泪,这世上又有谁会呢?如果我不为了他而落泪,他又如何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的的确确存在过的。我只是不想让他孤零零的死去罢了,秦逸啊秦逸....我的这一场眼泪,是为送你而流。我不会为你而死,也不能为你而死。我能做到,也就只有送你一程,我的爱人....黄泉路上那么冷,就让我的热泪送你前行吧。希望你到了世界尽头之时,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我...仍旧行进在走往黄泉路的路上,我的路很长,但终点却是一样的。如果你愿意停下脚步,等等我,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此刻,马上的林鸳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是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她只是要离开瑞都而已,离开了,就都可以。临走之前,她写了一封信给繁如潋,信中她并没有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多言,只是告诫她要独善其身。她知道,当繁如潋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对她出走的原因就能猜个大概了,像她们这样的朋友是不需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明白的。而林鸳亦将那真正的原因藏在了自己心间,如果今生无须再见,那也不必挂念。她此刻的心中沉甸甸的,好像被装了一捆随时有可能爆炸的炸药一般。她抑制住心头想要倾诉的念头,她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有些人,如果看不穿,还不如永远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之中,只是....人性本恶,可莫要将身边之人轻看了才是啊。这是繁如潋和她林鸳相比最大的弱点,她比她重情义。
    虽然繁如潋嘴上不说,可她心里却总也放不下。有些事儿,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晚知道还不如不知道,比如阴谋,比如背叛,而林鸳正是因为早已察觉到了这一点才给繁如潋写出了那样的一封信。身边之人皆不可信....啊...谁说不是呢....林鸳想着想着,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去灵川。她快马加鞭,三日三夜不曾停歇,终于在第四日的清晨到了灵川的城门之前。她卖了马,提着剑,独自走在城里面。找了间客栈,说巧也不巧正是上次和元渠范昀在战中投诉的那一间。她将包裹放在里面,只身走了出来。逛了逛大街,又顺着记忆,找到了上次那一间简陋破败的小院,院内梧桐老树的树枝长的伸出了墙外。她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院内丝毫不变,多少年也都还是那副样子。老者抓着紫砂壶一口一口的饮着梧桐叶泡的茶,好似没看见林鸳一般。林鸳看着那老者,坐在了他的对面。
    喊了声,“老头,好久不见。”老者放下茶壶,笑眯眯的看着她言,“又来算卦?”林鸳点点头,不置可否。“算什么?”“姻缘。”老头一愣,却还是掐着指头算了一算,对林鸳笑眯眯的言,“菩提花下,自有良缘相见。”林鸳皱了皱眉,又言,“菩提果自是无花果,自是无花我又如何得见呢?”老者摇了摇手指头,“天机不可泄露。”林鸳翻了个白眼,走出了梧桐小院。她牵了匹马,来到了当时两军相交的战场之上。此时的灵川战场已改了模样,绿油油的青草地,铺了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野花暗暗飘香。林鸳懒洋洋的放了马儿去吃草,自己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出神。是啊...有时候,过往的一切,在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梦一场。这一片原本荒凉的土壤上若不是有了人们森森白骨的滋养,那片片绽开的花朵又怎会开的这么旺。林鸳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一直都是清清楚楚的啊,只是她不愿相信,这土壤内也曾有过秦逸的尸骨罢了。
    想到这儿,林鸳起了身,牵起马儿,横跨过了整片草场,回城之时,已过了午,林鸳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酒馆,点了些酒菜,独酌半晌,方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手上居然没带够钱,想跟店家解释,用身上的玉佩抵,店家也不听,只说让她去随处找个当铺将玉佩下当,甚至还找了个小伙计跟在她身旁,生怕她跑了似的,不过林鸳也不在意。那小伙计将林鸳带到了离酒馆最近的当铺当中,谁道这家当铺居然正是当年林鸳当发带的地方,只不过,当时的伙计已不知去了何方。店内小伙计很懒散,打着哈欠接过了林鸳的玉佩,其实这玉佩做的很精妙,上面刻着一个林字,是林家出入门的腰牌。小伙计也不懂货,只说要拿到后面给掌柜瞧瞧。之后,他一去就是半个时辰。林鸳倒是无所谓了,可那酒铺的小二却着了急,推搡着林鸳进去看看。
    院内倒是别有洞天,清幽的很,院内无人,可石桌上却有一张棋盘,和一壶酒,一旁的酒杯内,酒汁方饮了一半。院的四周是个若干个古朴的房间,房门紧闭,灰尘落了满地,似乎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店小二和林鸳便开始四处找人,拐角处有一个楼梯,林鸳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正对楼梯口的那间房门大敞,林鸳喊了几声后走了进去。屋内简单的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一张看起来很有年代的木桌,两把椅,一个简单的衣架,和一张床。屋内没有人。林鸳下了二楼,推开后院,走进院中,万籁俱静。数十颗菩提树安安静静的坐落在院中,适时天空上方飘下了几片雪,和着空气中的湿气,冻成了冰晶,留在了菩提叶上,有若一朵朵莹润绽开的花,这时,林鸳身后,一扇门打开,那个懒散的掌柜走了出来,他看了看不请自来的林鸳,“公子这边请。”
    将她带出了院,又从账上开了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林鸳,又拿了一些碎银子递给店小二。“公子请收好。您的玉佩我们掌柜的留下了,您哪天手头松了还可以给赎回来。”林鸳点点头,出了门。与此同时,后院小楼上方,一身穿竹青色长袍之人关上了窗后,伸出手,轻轻的附上了眼角的那道剑痕。然又微微一笑,下了楼,走出院外。和院内走而复返的林鸳碰了个正着,两人四目相对,相视无言。林鸳浅浅一笑,走入秦逸的怀里,此刻一阵风起,林鸳看见秦逸笑颜的背后,菩提树上,一粒粒冰的晶随风而下,掉落在了地上,那是花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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