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一章 金屋妆成娇侍夜 玉楼宴罢醉和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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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朝堂之上,祈帝下了道帖子,要将陆锦绣以行为不端,秽乱后宫的罪名贬入浣衣房,当日祈帝怒发冲冠甚的牵连着陆家家主陆延卿罚俸三年,长子陆沿扬连降三级。朝堂上尽是些见风使舵之人,也不乏有与陆家交好的臣子,可当日竟无一人敢向陆家求情。明眼人都看得出,陆家这是大势已去了,祈墨研这摆明了是要治陆家的罪,这次来势汹汹,就连陆太后的规劝祈帝也未必会听。先是林家,再是陆家,接下来又会是谁呢,是你?还是我?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当日退朝之后,御书房中发生了两个小插曲,这第一个,是睿王祈砚书的求见。这位睿王爷是当时先帝的长子,也算是颇得先帝的赏识,行事老成稳重滴水不漏,和先帝的作风那是如出一辙,可后来不知怎地,这帝位却阴差阳错的传给了这行事阴翳狠毒的次子祈墨研,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当然,这也是后话了。此次祈砚书求见,祈墨研少有的一愣,却还是冷笑着让凝玉将人带了进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要说他们二人的关系,真是复杂的很,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用几句话来概括一下,大概就是倘若当处陆沿歌未能潜入先帝的寝殿,杀掉先帝,篡改圣旨,那现如今的皇帝便会是这位祈砚书了。
再加上后来容皇后,也就是当年的陆知鱼既祈砚书的母后,察觉了陆沿歌暗杀先帝篡改圣旨的事,愤恨不已在陆沿歌的茶水中下了毒,虽救得及时,但陆沿歌这病弱的体质却成了当时落下的病根而那容皇后也因此被祈墨研下毒身亡。总的来说这二人的关系也不外乎就是已给我一剑,我捅你一刀,旧仇上面结新仇,冤冤相报。所以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二人既是是兄弟又是仇人,关系微妙的很。此刻,凝玉走了进来,冲祈墨研道,“皇上,睿王到了。”祈墨研眸色一动,冷言二字,“进来。”凝玉知趣的出了屋,片刻,睿王祈砚书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他身穿一袭深蓝色的袍子,脚踩乌云般的短靴,黑眼厉如勾,眉中那一道深深的皱褶,仿佛从来也不曾展开,他紧抿着薄唇,一脸的正气凛然。
再看这边,祈墨研身穿一袭墨黑色绸衫,薄唇冷笑着倚坐在龙椅前,瘦削的脸颊显现出病态的惨白,暗紫色的瞳仁内闪烁着难掩的癫狂喋血,他两眼紧紧抓着祈砚书,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拆骨入腹一般。两方虽长相上略有几分相似,但却终究是一正一邪。祈墨研先开了口,“坐。”那边祈砚书便笔直笔挺的坐在了檀木椅上,一脸轻蔑的看着对面襟袖乱开倚靠在龙鸾上的祈墨研。看着祈砚书一脸的隐忍,祈墨研唇边裂开一撇嘲讽的笑,“说。”祈砚书眸中一狠,薄唇中挤出二字,“野种。”虽是骂人的话,但此刻在祈墨研挺来却是万分的受用,他冷冷一笑,“朕是野种,那你又算是什么?”祈砚书身子陡然一僵,不再接话。祈墨研却笑了,他款款走下了龙鸾,站的了祈砚书身边,对他轻声言,“你可知道先帝起你我二人名字的用意?”
祈砚书抿着唇不出言,祈墨研又言,“我们身处砚宫之中,先帝叫祈墨,我叫祈墨研,你叫祈砚书,临王叫祈印方,难道你听不出这其中的用意吗。若将这砚宫比作一台砚,那先帝是墨,我便是研墨之人,你行书,临王落款。”听祈墨研一言,祈砚书陡然一惊,还没回过神来,祈墨研却又自顾自的斟起了酒,浅尝了一两口,突然脸上一黑,将酒汁泼入了窗外,之后猛饮了两口茶,方定了定神,续言,“说吧,找我来何事。”祈砚书神色不自然的一暗,思量了半晌方开口,“臣...有一事相求。”祈墨研嗤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能让你求朕一次还当真不容易。”祈砚书又言,“我想问你要一个人。”祈墨研眼珠转了半转,
“谁?”祈砚书停了半刹,方吞吞吐吐的言,“陆锦绣。”祈墨研听后赫然一笑,眉间戾气去了三分,“怎么,你看上她了。又怎么不早说。以她如今罪妃的身份,恐怕不太合适吧。”祈砚书冷言,“自是心知不易我才来问你。”祈墨研破唇一笑,两眼弯弯如月,隽秀俊朗,明眸皓齿,一洗往日阴霾,仿佛这天地之灵气都聚在他身旁。祈墨研嗤笑言,“我还当是什么,一个女人而已,有何不可。反正这女人于我也没什么用途了,留在身边多嘴多舌的也是个大麻烦,倒不如对外声称她悬梁自尽,然后偷偷暗度陈仓,将她送入你的府中。实话跟你说,这女人很干净,我没碰过她,但我也不会将她白白的给了你,你此行可是想好了拿什么与我交换。”祈砚书冷言,“倒是干脆,你要什么?”祈墨研嘲讽一笑,“这个不急,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只是这个女人,你可得看好了,要是她说出去了什么不该说的,哼...那就别怪朕不讲情面了。”祈砚书点了点头,“臣告退。”
半晌,凝玉走了进来,她小心的观测着祈墨研脸上的表情,今日的他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开心。祈墨研漫不经心的对凝玉言,“今日这酒从哪里来?”凝玉答,“这是上次随那邻国郡主远嫁而来的嫁妆。”祈墨研一声嗤笑,“难怪,味道甜腻腻的,像女人酿的。去换一壶来。”凝玉言是,疾步走出了书房。屋内四角熏暖香,火烧得有些旺,屋内热了起来,紫眸少年皱了皱眉,将领口一扯,让黑色的绸衫松松的挂在了身上,裹着里衣仰卧在了榻上,随手拿了几本书,随意的翻了一翻,满眼看的都是治国安邦的大道理,看的紫眸少年一脸的不耐烦,又将书一股脑的扔在了地上,皱着眉脸色略略有些发青。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人,祈墨研只当是迟来的凝玉,对她的口气有些差了,“过来给朕捏肩。”
那人脚下一愣,但还是走了过来,坐在少年身旁,手下清柔的捏着少年的肩膀,她的手掌内有些微微的凉,让祈墨研感觉无比的受用,突然那人手下稍微用了用力,捏的祈墨研生疼,少年方要发怒,先一掌扇了过去,再一抬眼,着眼前之人又如何是凝玉,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阿姐陆沿歌....祈墨研陡然酒醒,一把抓住了陆沿歌的手腕,轻唤了一声,“阿姐。”又加了一句,“你怎么来了?”陆沿歌冲他一抬眼,眉头一展,双目盈盈,眉宇间道不尽的万般柔情,红唇弯弯一笑,冲他柔声言,“我又如何不能来看你啊。想见见你,便来了啊。”
祈墨研心中一暖,抓着陆沿歌手稍稍用了些力,“阿姐对不住了,这些天忙得很,没顾上去看你。”陆沿歌摇了摇头,伸出手轻轻摁上了少年的太阳穴,“祈帝辛苦了。”少年倏尔一笑,单手握住了陆沿歌的下巴,轻轻一抬,谁料陆沿歌竟猛地挣开,退到了三尺之外。祈墨研却有所警觉似的突然一愣,紫眸内利若尖刀,冷笑言,“阿姐你有事相求,可以直说。又何必戏弄我。”陆沿歌咬着唇不敢看少年的眼,是啊,她这是怎么了,她这些天一直耐着性子不来看他,怎么陆家一出事儿,却来了。她想都不用想便知道祈墨研此刻有多么的心寒。陆沿歌咬着唇喊了一句,“墨研....”少年嘲讽的一笑,眸内却冷若寒冰,撇了撇嘴,无奈开口,“说。”
陆沿歌紧皱着眉,走到少年身前,对他言,“墨研,你可是想好了,处置陆锦绣一事,可否当真?”语罢抓了抓少年的衣袖,不料少年猛地一甩,一脸奚落的对她言,“当初是想好了,可现如今我却改主意了,我要让陆家颜面尽失,我要把陆锦绣明媒正娶的嫁到睿王府。我要让天下人看清楚,陆家是有多么的厚颜无耻。”陆沿歌陡然一惊咬了咬牙,噗通一声长跪不起,“墨研..不可以啊!”祈墨研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半晌他终是长叹了一口气,将陆沿歌扶到了榻上,终究还是心软了,“阿姐...对不起。”两日之后,祈帝还是将陆锦绣偷偷送入了睿王府中。并同时对陆家发出了陆锦绣丧命的讣告。
这日清晨,繁府内来了两位稀客,是乔装成大夫和侍女入府的苏秀才和苏盈。大堂内,繁秋凉和两位饮着茶,有一搭无一搭的讨论着繁如潋的病情,只听门外,“我没病!我真没病!你别抓我啊!呦呵!小样你再碰我一个试试!”姚碧云抚着额一脸的不忍心看,苏秀才和苏盈却相视一笑,这是繁如潋来了。这时身穿一身粉白棉袍的繁如潋和两个小厮推推搡搡的走了进来,完全没看见姚碧云的挤眉弄眼。正喊着,“我没病...”不经意一抬头,傻了眼,“咳咳...”清了两声嗓子有点破音,尴尬的裂嘴一笑,“咳...看看也行啊...你说我这嗓子...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呢...还是看看好...嗯。”对面姚碧云对她这拙劣的演技翻了个白眼。将苏盈和苏秀才请进了屋。
繁如潋让姚碧云摆上了瓜果和茶水,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架势,繁如潋嗑着瓜子劈头盖脸问,“二位这来的是哪出啊?看着像白蛇传里的许仙和小青。”苏盈左手拿桃右手拿梨,左啃一口右啃一口忙的不亦乐乎,一抹嘴儿言,“废话!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出不去,我俩也不至于扮成这副样子。”繁如潋扑哧一笑,把脚翘的老高,“说吧,二位有何贵干啊?”苏秀才款款一笑,抿了一小口茶,嘬的好大声。“听说如小姐要嫁人了。”繁如潋脸色一绿,又被杏儿酸的牙疼。“别说恭喜!可别说恭喜,我这几个月听得最多的就是恭喜。”苏秀才酸溜溜一笑,一脸的不怀好意,“哪能啊,也懒得跟你兜圈子了,是这样的,公子下个月要去看看他的师傅,听姚碧云说你正好没地儿逃婚,不如跟他出去躲几个月。”
繁如潋一愣,“公子?哪个公子?”苏盈叹了口气,“还有哪个,不就那个么。云华公子呗。”繁如潋言,“哦...”又问,“师傅?哪个师傅?”苏秀才文雅的摇了摇头,“公子的师傅啊,还有哪个师傅。”这时候苏盈插了话,“这个你要小心一点,那个师傅别看他看起来长得还凑合,心术有点不正。”繁如潋一个白眼,废话,心术正的师傅又哪能教出冷云华这个心术不正的徒弟啊,苏盈又说,“这个师傅特别喜欢喝姑娘搭话,一开始肯定是要给你看手相,看着看着就...哎呀不说了,你自己小心点。”繁如潋点点头,又问,“那冷云华怎么不自己来?”
苏盈搭话,“避嫌呗,开始要不是我们死说活说的,他不但不想跟你走,还打算把你装箱子里从海上运过去。”繁如潋张着嘴半天合不上,这时候苏盈又插话了,“这次我们费了半天口舌,公子可算同意不把你装进箱子里了,直接从海上运过去。”繁如潋心里暗骂,冷云华我真是看透了你了。
此刻,冷府门前,陆沿扬身穿一身金丝勾画锦缎长袍,左手拥着风情万种的谭云娟右手拥着个样貌楚楚动人的小妞,大摇大摆的进了冷府的大门。这日,冷云华起身一推屋门就看见陆沿扬坐在自己的大厅内,任由那谭云娟喂着葡萄啜着酒,看着哑然失笑的冷云华一脸的坦然。冷云华默默扶额,“谁放你进来的。我要辞了他。”陆沿扬笑笑,“这你还真辞不了,放我进来的是你爹。”冷云华皱着眉嫌恶的擦了擦手又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陆沿扬“呸。”的一吐葡萄皮,“住啊。还不是我那个不争气的爹,贪就贪呗,谁还不知道啊,就非得见天的喊冤还非得装出一副天下第一大忠臣的样子,一会儿劫富济贫,一会儿当街佘粥,家里都他妈吃了三天的萝卜白菜了。哼,虚伪,看到他那嘴脸就让人恶心。”冷云华听言摇头浅笑,一脸的惋惜之态,咂舌不已,倏尔眸内一动,纯然笑言,“汤阳....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