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十九章 后宫佳丽三千人 三千宠爱在一身(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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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至。这是上古丹青大军返回瑞都之后的第三个月。瑞都天地皆被雪染成了白皑皑的一片,远远看去,仿佛天地相接。地平线以上的地界里,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隐约可见,长长的冰刺从房梁上悬下来,不时的又有几根落地断裂。宽街窄巷内有人摇铃而过,在这一片稀薄混沌之中,尖利的铃声将大地震得四分五裂。此刻,紧闭大门的繁府内,悬梁绕起一线青烟。再往院内一看,那往日里的一池春水已化作了满园的浮冰,冰下一红一黑的影子正不紧不慢的摆来摆去,这据说是繁府如小姐养的鲤鱼。湖旁有一座檀木小亭,亭内有一人影,她手抱暖炉,身穿素色棉袍,两颊冻得泛红,两只漆亮的眸子正直直的望着湖心。
    这时,不远处,身穿夹红小袄的姚碧云嗑着瓜子手拿食盒走了过来。姚碧云喊了一嗓子,“小姐。”繁如潋方转过头来,冲着姚碧云狡黠一笑,“来啦。”姚碧云给了她一个白眼,顺手从食盒中拿出了一碗清汤面,繁如潋还没来得及皱眉,便将一碗面狼吞虎咽下了肚。姚碧云突然出言,“小姐,你也不问问林鸳?”繁如潋先是一愣,又笑了,“她自有主张,轮不着我操心。再者说,我都自身难保了,问了也白问。”姚碧云撇了撇嘴,又言,“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离家出走的理所应当,一个装病装的冠冕堂皇。”繁如潋嘴角一紧,缓言,“胡说八道,你啊....是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姚碧云一脸被人小瞧之后的表情,“又小看我了不是,这瑞都内外要是有我姚碧云不知道的事儿,那估计别人也都不知道了。”
    繁如潋转过身,吧唧着嘴抻了个懒腰,面上老神在在,“您请,您请,不让你说再憋坏了你。”姚碧云漫不经心问,“小姐你说,这鸳少对秦逸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说有情吧,情到深处还透着那么点恨,说有恨吧,这秦逸死后鸳少又一直不怎么对劲,我本来以为她会在到达瑞都之前跑出去,谁知道人家到了瑞都之后还结结实实的过了半个多月,前两天见着我的时候还问你来着,今儿个早上怎么就又悄不吭声的在林府内没了影呢?信也不留一封,就这么走了?”繁如潋会意一笑,“傻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岳那不要脸的东西,自打回了瑞都之后就性情大变,这林老将军一走,林大将军也不管事儿了,他还没经手几个月就将祖上那廉明正直的美德糟蹋的差不多了,林鸳那性格哪受得了这个,估计是找她哥哥闹了几次,林岳烦了,就给林鸳关起来了呗。林鸳硬撑了一个多月,熬过了林老将军的丧事,反正留在瑞都也是给她自己添堵,倒不如走了的好。”
    姚碧云问,“就这样?”繁如潋浅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是。林鸳有时候是莽撞点,但也没莽撞到这种程度。还有别的事。”姚碧云一脸好奇追问,“什么事儿?什么事儿?”繁如潋却见状一抹嘴,剔着牙言,“唉...面太咸了,不想说。”姚碧云猛地起了身,“等着。我给你找壶茶去!”繁如潋幽幽的接话,“再来两盘酱肘子就着说。”姚碧云点了点头,风风火火的去了。这边繁如潋却正暗想着,待会儿该编个什么谎把这傻丫头给骗过去。唉,实话她是知道的,但却不能跟旁人说,更不能跟姚碧云说,因为姚碧云一知道了,那满城的人就都知道了,所以啊...有些实话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安全些。
    林老将军的死,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而为之。这点繁如潋看得出来,既然她看得出来,那林鸳也就看得出来。所以她呆在瑞都的一个月里不仅是为了等过林老将军的丧事,更甚的则是为了查出这蓄意之人究竟是谁。于是林鸳便在各大家族中都安插了眼线,繁如潋相信就连自己身边也会有林鸳的人,但她不好奇,更不想好奇。这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繁如潋感觉的到,有一股力量,正驱使着这冷繁林陆四大家族,四分五裂。林老将军被人谋害,冷家冷清年冷云华二人至今未归,陆家陆锦绣下落不明,那老狐狸陆延卿一定心知肚明,这件事,绝对会成为日后陆家的一大隐患。
    而繁家...繁家....繁如潋长姐繁荣若被封贵妃,一个月前,祈帝亦下了一道圣旨让繁如潋入宫为妃,繁如潋不愿意,但也心知此时局势微妙,不可硬来,只得装病拖延,然后...这一拖就是一个月,一个月里面,祈帝并未遣人监视,甚至没有强行送来御医号脉,仿佛将自己遗忘了一般,虽是如此,繁如潋却依旧是夜夜惊起,噩梦连连。她常常梦到灵川战场之上的毒蛇将自己逼至高台,又常常梦到当日唐诗含笑看着自己坠落观望台,她每夜惊起之时,常常感到彻骨的凄寒,她感觉的到,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将瑞都之中翻江倒海,这漆黑宁静的天幕之下,风雨欲来....风雨欲来。
    要说,有一件事让她想不通,那便是林鸳的突然出走。她不知道林鸳真正出走的原因,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她不该知道。只这一件,便使得她的思绪有如乱麻一般。看似每件事情都合理,可这些看似合理的事情连在一起一旦连在一起又都会变得完全没有逻辑。繁如潋亦曾粗略的想了想,能让林鸳走得如此突然的也只有两个原因,第一,她没找到仇家,但现如今手头上有比找仇家更重要的事。第二,她找到仇家了,却动不了手。可不管是哪一种,这几天以来,繁如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想到这儿,繁如潋不禁皱了皱眉,抿紧了唇角收了笑脸。
    不远处,姚碧云款款而来,“小姐!有你的信!”繁如潋皱着眉抬手接过,字迹潦草简短,墨迹干涩,是林鸳的字。上写,“尔等身旁之人,皆不可信。切记!切记!”这一行小字仿佛就如同一根银针一般戳进了繁如潋的心里,她紧咬着牙,吃痛皱眉,一旁等待的姚碧云按捺不住了,忙问,“谁的信?什么事?快说快说,别欺负我不识字!”繁如潋忙展了展眉,“无碍。泠月郡主的信,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客套几句而已。”姚碧云点点头,“噢。”看那神情仿佛也未曾当真,而后又言,“对了小姐。方才我听人说云华公子回府了。”繁如潋猛地一挑眉,撇出一道弯弯的笑靥,“噢?走,换身衣裳,跟我出去溜达溜达?”
    半晌,繁府门内出来了两位少年。一位风度翩翩身穿素色长袍,手持折扇,另一位扭扭捏捏,手持瓜子半斤,小步跟在后面。然后她二人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走着走着就走出了繁府,而后对目一笑,走入了噪杂的大街。二人在府内待惯了,甚少出门,故衣衫单薄的很,钱也没怎么带,没走几步只得找了个窑子街深处的小茶馆,听着门里门外姑娘们的莺声燕语,坐在火炉前,喝着馄饨汤,吃着羊肉面。这时跑堂的小伙计颠了两步到了二人身前,“二位客官您今儿个可算是有眼福了,隔壁窑子里那数一数二的窑姐儿今儿个下海,给咱们管子里串一出贵妃醉酒。”
    繁如潋问,“哪个窑姐儿?”小伙计摆出一副那还用说的表情,“客官您可别跟我这逗闷子,您可这这条街四处问问,这街里最出彩的窑姐儿不就是隔壁花街里面的圆圆姑娘吗。您可别说您不知道。”姚碧云从碗里伸出半张脸,“还真不知道。”小厮一脸的惋惜,“那您可得好好瞧瞧,啧啧啧,那模样,那脸蛋,那娇滴滴的嗓子,是个男人都喜欢。可惜被陆沿扬那孙子给包了,真是便宜那小子了!”繁如潋听着听着扑哧一笑,想不到陆沿扬这口碑也不怎么样嘛,这时小厮又发话了,“得得得,圆圆姑娘到了,您先看着,我等会儿再伺候了。”
    果然,不一会儿,一位面蒙丝帕身穿桃红色夹袄的姑娘走上了台来,媚眼弯弯如线,身段纤细秀美,想来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半晌,一开锣,那姑娘袅袅婉婉走了几步,回眸一笑,一把扯下了丝帕,红唇细细弯弯,面白如银盘,“咣当!”繁如潋手上铜勺掉了地,姚碧云抬眼看了看繁如潋,只见她一脸的匪夷所思,便顺势也抬头一看,“咣当!”姚碧云将茶杯扔入了汤碗,繁如潋颤颤悠悠的说出一句,“你看出来了吧。这人...这人正是当日陆沿扬身旁的那谭云娟啊...”
    此刻,茶楼上方,空旷旷的暗室之内,二人饮酒邀明月,身穿金丝合缝锦袍的陆沿扬正笑嘻嘻的看着一旁身穿雪色长袍的冷云华,月华之下,陆沿扬那对琥珀色的眸子温润的仿佛浸透在了酒汁之中一般,他翘着脚鄙夷的撇了撇薄唇对冷云华言,“我说什么来着,她就算有病也是装的。”一旁冷云华漆黑的眸子映着窗外涟漪四起的湖光,他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挂着满面的纯良,只是微微皱着眉,让人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半晌他叹了口气,清冷的声音猛地撞入酒杯里,“陆沿扬...你小看她了。别看她表面上一副颓唐懒散的模样,其实她心里面也不比我干净多少。”
    陆沿扬一声嗤笑,“不不不...我才不关心她是不是表里如一。我只是好奇....嘶...你说祈墨研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段没身段的,摆着当个花瓶都嫌占地儿。”冷云华唇角弯出一抹浅笑,“祈墨研看上她什么了....他只看上了一点...就是她姓繁。她不姓冷,不姓陆更不姓林,只是因为她姓繁而已。陆家嚣张,林家握兵,冷家狡诈,唯有繁家....中庸...中庸的很。不争权不夺势,中庸的好,中庸的聪明。祈墨研心急得很,第一个拿林家开了刀,你别得意的太早....下一个说不定就轮到你陆家了。”陆沿扬哈哈大笑,“那陆某我就借你吉言了。”冷云华鼻中一哼,闭目仰头饮空了一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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