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杨家有女初长成 养在深闺人未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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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灵川六王爷府。寒风萧索,恍若女人啼哭。大堂内生了几处火炉,一旁几个生火的婢女一路小跑一路嘟囔着今年着天气如何冷的出了奇。此刻片殿内,一袭锦绣华服的六王爷坐在桌旁,正小口小口的抿着茶,他神色悠悠然,好像不若在等些什么。
半晌里屋内管家疾步而出,他将袖子挽的极高,裤腿阴湿,也不知在做什么。管家一转脸,只见脸上赫然三道抓痕,言,“王爷,您快看看去吧,那小蹄子她不但不从,还把我给抓伤了,就这样您还吩咐不用上刑,我看啊...悬了....”六王爷一声冷笑,与他那正气凛然的脸孔很是不相符,“不从....嘶....是如何不从。”
管家抹了一把脸,又言,“您看看这给我抓的,我这好话可都说尽了,今晚一过,要是王爷高兴说不定还能封你个答应,从此以后,这荣华富贵可就全来啦....谁承想啊,人家还不领情,口上说着什么,我是上古丹青的翡华郡主,嘶....这翡华郡主...不是....早就死了吗?”
六王爷陡然一瞬,放下茶盏,而后竟大笑出声,“翡华郡主,翡华...翡华...郡主。呵....哈哈哈哈哈....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把大刑全都给我撤了,梳洗干净了送过来,我要...见见她。”管家一听,眼珠子转了三转,“啊?....噢...得嘞!”
而后半盏茶的时间,六王爷书房中,陆锦绣被人梳洗干净后送了来。陆锦绣一进屋内,只见一华服男子坐在桌前,容貌温文而正气凛然,那人开口,“小姐请。”陆锦绣一脸戒备的走到桌前,六王爷又言,“小姐你说你是那翡华郡主,敢问有何凭证?”陆锦绣言,“诏书。”六王爷敲了敲桌言,“来人,将陆小姐的行囊送来。”陆锦绣鼻中一哼,“怎么...你不信?”
看她无礼,那六王爷却也当真不恼,只是心平气和的出言二字,“不信。有了诏书,不是也是。没了诏书,是也不是。敢问小姐近日以来身居何处?私自潜入我灵川又是为何?”陆锦绣言,“哼...你的人将我掳来,居然还问我近日以来身居何处。我此次前来只为一事....找人。那人名叫冷清年,传言被人关押在灵川内宫,王爷你可有见过无?若有,我如今手拿诏书,请王爷送我去灵川皇城。若无,锦绣就此别过!”
六王爷一笑,倏尔起了身,“小姐你是私自溜出来的吧。”陆锦绣言,“是又如何?”六王爷走至她身前,单手握上了她的肩,猛地一捏,陆锦绣吃痛皱眉,“那...小姐你可知道这私自溜出来的后果?”陆锦绣一把甩开他的手,“后果,至多也就是找我三五天罢了,为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郡主,何来的后果。”
六王爷心中一动,这外面的事情,这位陆小姐竟丝毫不知情,如若是那样,这人用起来,倒是更加顺手了。突然只见那六王爷三声大笑,“小姐,那你找我...可就算是找对人了。不错,这冷清年是被人关押在灵川内宫当中。”这时屋门一响,管家探入头来,“王爷,有客来访。”六王爷欠了欠身,大步出了屋,对身旁管家吩咐,“把人,给我看紧了。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不出格,有求必应!”
此刻,六王爷府,门厅前,一白衣男子与一素衣小厮静坐。白衣男子手持扇,腰系笛,一副薄唇似笑非笑,双眸漆亮,面目纯然。旁一素衣小厮,女扮男装,漆黑色的眼珠滴溜溜转,然又一笑,满腹的心思都挂在了脸上。这时院内管家徐徐出屋,将二人请进了客室之中。半晌一袭锦绣华服的六王爷便从里间疾步而出,一瞬繁如潋闻到了一阵女子脂粉带的香风,很是熟悉却又似是...说不出。
六王爷出言,“有客远来,不知本王可以为二位效劳什么?”温文有礼,刚正不阿,似乎不像外界所说的那般花天酒地。冷云华一把摁住繁如潋,不让她起身,又言,“听闻现如今灵川内宫大乱,内忧外患,大权旁握,甚是堪忧啊。”六王爷点点头,“不错。只是....本王不关政,二位多说无益了。送客!”
冷云华又自顾自的言,“此事与政事并无关系。听闻这如今灵川兵力三分,七成在秦逸的灵川内宫之中,而那另外三成却是在六王爷你手中,不知可有此事?”六王爷猛地一回头,鼻中一哼,让那管家退下,“无稽之谈。纯属无稽之谈啊....不知公子是从何处得知的....可否透露一二....”
冷云华眸中一暗,并不随着他将话题拉远,“我上古丹青,愿与王爷您借用这三成精兵,此事无关政要,我们只借兵,不谈事,战乱之际,行行商旅之便而已,若是出了事情也与王爷您毫无关系。”说着将三十万两白银的银票递了过去,六王爷眸中一亮,“那若是本王助你们上古丹青成了事,又当如何?”冷云华浅笑,“九五之位,国库屯粮,如数奉还,就由王爷你自行决断,我上古丹青绝不插手。我们只要赢。赢就够了。”
六王爷大笑,“公子爽快。兵给你,兵器军火也由本王出,否则这什么都不做光盈利,还不让人说本王趁人之危。”冷云华起身冲那六王爷微微点了点头,未躬身。“那就先多谢王爷了。”“送客!”
半晌,二人随着那王府的管家出了大门,门前人影一闪,恍若故人,看的繁如潋有一霎的失神,而后如常,王爷府上为二人雇了辆马车向西行,直奔丹阳。车上,繁如潋在冷云华耳边轻语,“你可知道我方才看见谁了?江宁。送陆锦绣来灵川的江宁....”
冷云华一瞬,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江宁...江宁...不太可能吧...前些日子祈帝将他遣回上古丹青了....如若当真是他小姐你又打算怎么办?”繁如潋斩钉截铁的言,“回王府啊。”冷云华似笑非笑的摇摇头,“此事不急。待我二人回了丹阳后再定夺也不晚。江宁...哼...他身在何处与我又有何关系,只怕这事情不像小姐想的这般简单...等吧如小姐,此事我们回城再议。”
繁如潋问,“我们此行可是要回天井客栈?”冷云华眸中一冷,声音放的极轻,“这还要看....如小姐。有的时候,不是我们想回便回的去。”突然他话音未落,却觉这马车有若失了方向一般,四处逃窜,冷云华一把摁住繁如潋对她笑言,“你看,说到就到了。我说的怎么样,这是天不随人愿。”语罢他提起剑,一把掀开眼前的车帘,果然,马夫被人一箭射死在车上,马儿受了惊,又没了缰绳的管束,跑如惊弓之鸟。
白衣男子仔细看了看那车夫身上的箭痕,轻笑出声,他转过头来,看着繁如潋,笑貌纯然。他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长剑指着她的脸,他漆亮的眉眼埋住了那一句说不出口的抱歉,他用剑将繁如潋的发带挑开,乌黑绵长的发碎落了她满面,他一把将繁如潋揽入怀间,长剑一收,直指繁如潋,他大喊,“人质在我手中,想让她活命就吞毒自缢!”
繁如潋陡然一惊,瞳孔微微放大,颈上是那冰冰凉凉的剑身,一不留神就划出一道血痕,她不是生气。她不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只是身上有些冷,是啊,又一次,他将我卖给了别人,而我....而我竟然对他生不得半分恨,我竟然想着,如此也是不错的,至少如今还是活着,而活着...已是比死了,好上许多。
这时繁如潋听的出,这四面八方皆传来刀剑之声,那声音破风入轿而来,震的她耳鼓生疼。突然冷云华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对她急声言,“不要看。”一瞬,那锦轿便从四面八方炸开,百十位黑衣刺客站在轿前举剑,冷云华一声冷笑,三计飞刀直直插入三五刺客的咽喉之中,让人还未来得及惊呼就已然咽了气,“不要看。”他再一次对她言,那急促的声音竟失了几分往日的平和自持。
猛然,白衣男子松了手,繁如潋透过细缝看到了那铺天盖地的血色银白,而人群中那白衣男子嘴角竟然还带着几分笑,这次不是平时那般意味深长或暗藏杀机,是开怀,是写意,是光....是那冬日里融雪的艳阳....这一刻,繁如潋清楚的听到耳畔内一朵一朵的花蕊挣开,噗的一声,她的世界失语留白。
是啊。不为人,不为己。他享受着杀人的快意,此刻周身浴血的他正提着剑向她走来,三个黑衣人向她眼前一挡,冷云华提剑一挥,三人倒地。冷云华启唇,“来,如小姐,过来。”他指尖流淌着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发际,突然,不远处马蹄声震耳,领头的人目若寒潭,一袭青衣,他提着剑,面无表情的下马而来,
“带她走!”冷清年向一旁的兵将喊,两位兵将抓着繁如潋,带到冷清年眼前,在错身冷云华的身边,冷云华向右微微一闪,没有拦。冷清年下马提剑,周身阴翳如冰,他出言,“冷云华,你以下犯上,勾结乱党.....可知罪。”
冷云华鼻中一哼,大笑出声,牙中挤出二字,“不...知...”冷清年一声冷笑,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冷云华身子一歪,拿剑鞘顶着地面。青衫男子近身,目若寒潭生幽光,“长兄如父,我冷清年今日就替冷家世代祖先除害了。”冷云华目中瞳仁漆亮,如月蒙霜,笑言,“轮得到谁...也轮不到你吧。我的好哥哥...”
冷清年目中一发狠,拿起剑鞘猛地直击冷云华后脑,冷云华一闪,剑鞘拍上了地面,碎成的两半,冷云华发笑,“以下犯上...勾结乱党....哈哈哈...妙哉,妙哉,怎么还不动手?你要今日杀不死我,等你驾鹤西去那天,我一定将这八个字刻成石碑,放在你坟冢上...”
冷清年冷笑,一把提起冷云华的衣领,将他带到了崖边,“人都说,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闻先帝曾将那半面虎符交到了冷倾潇手里,而冷倾潇又交给了你。”冷云华大笑,“不错。”冷清年眸中一狠,“给我。不给就跳下去。”
语罢又将他往崖下逼了半寸,冷云华微微偏了偏头,扯出半面笑,“悉听尊便。”猛地一推冷清年,含着笑,如同坠鸟一般落入了身后万丈崖底,繁如潋陡然一惊,“不!”冷清年一把抓了个空,双目寒潭阴翳。繁如潋一把挣开卫兵,扑到崖前,一巴掌打在冷清年的脸上,“他是你弟弟,你可还知道...他是你弟弟啊....”
冷清年不恼也不理,只言,“带她走。”两个卫兵应声向前,紧抓住繁如潋的手臂,冷清年又言,“一队人马下山找人,活要见尸,死也要见尸。精卫军,清场!”只见一队精兵提剑上前,将那一队黑衣刺客包围,黑衣刺客惊呼,救命!精卫军提剑逼近,杀的毫不留情,一瞬求饶喊叫声遍地,
繁如潋只觉口鼻浸满了血气,一个垂死的刺客滚到了她脚边,抓着她的衣角惊呼小姐救命,繁如潋还未反应,只见一精卫兵提剑而来,一剑扎在那刺客心窝里,一瞬就没了气,繁如潋的衣角还被那人攥在手里。她说不清,说不清此刻的情绪,一句话有若尖针一般扎在了她的心底,“不要看。”她依稀还记得他当时说话的语气,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现如今竟从这句急促的话中,读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心,
她抬起头,看着不远处,一袭青衫的冷清年撑起了纸伞,他泰然自若的行走于血雨腥风里,衣角上丝毫不染血迹,此刻伞上那朱砂勾勒的红梅早已斑驳在血迹里,繁如潋心中一惊,原来这把伞原本也不是为了挡雨,这把伞是他的防具,是他自欺欺人的,近朱者非赤的防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