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袭近，凉意内渗。
    台下众人喜怒悲愤皆收入眼底，淡淡眼眸里满盛悲哀。
    他居于高台之上，回忆起那年战乱纷飞，心中于是不忍，他明白，是心里某些…动摇了。
    可这些年承受的苦痛压垮了心智，他早已理智得清醒，他垂眸闭眼。
    再度睁眼，只余一阵凄厉决绝——
    埋葬仇恨，清闲自居，自己愧对于她。
    报仇雪恨，追查到底，自己…负了天下。
    若他的话，会选什么……
    是否他背负的这一切，早已不容他选择。
    ……
    “风沐公子，你看如何？”卫恪眼底的算计埋藏甚深，却露出了深意的微笑。
    “在下看来，这场杀孽，还是不必了吧。”他轻声吐言。
    朝廷人马众多，区区几个武林帮派又怎能抵制得住，到头来武林势力更改，自己的复仇又该如何？
    此言一出，台底的争论戛然而止。
    “公子所言，亦是老夫之意。”卫恪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
    自从阁楼一事来，凡是当日到场的人无一敢反对——
    因为那种下场，没有人想看第二遍。
    蓝衣少年观此情形，挑眉邪笑。
    他费劲一番周折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散了，既如此，自己便要把握住机会。
    “阁下可否听我一言。”
    “你？”卫恪眯了眯眼，似乎很是不屑此时这小子敢来搅局。
    “正是在下。”他从角落施展轻功，飞身来到会场中央，上前一两步。
    白衣公子只静静端坐，不发一语，唇边好似溢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只是被他轻轻托起的茶杯所遮，无人看清。
    “在下支持与朝廷拼死一战，并不同意危而退居，此乃懦弱之举。”他扬起轻傲的眉角。
    也好。白衣少年想想，抿了抿茶。
    他不过就是想探清自己的底细，这么做，也省了自己的麻烦。
    “这里…即是武林，亦是用武功评断可否，在下愿会会风沐公子，以决进退。”他转向白衣少年，扬起微笑。
    周围当初在阁楼众人，听闻此言，亦是倒抽一口冷气——
    想当日口出狂言者已是那般下场，皆是叹气，有些不忍。
    众人都望向另一个当事人，神色自若宛如雕玉端坐在台上的白衣公子，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光打量着台下的蓝衣少年。
    “就…”就凭你？卫恪刚想轻哼一声，脱口而出的话，硬被少年的决定塞了回去。
    “好，卫盟主可应允？”白衣公子轻声答道，随即转过头去看向卫恪。
    卫恪有一会儿被他的目光看愣住了，不解。
    为何要浪费时间在这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身上？他究竟有何用意？
    片刻，“就依公子所言吧…”饶是他有再大的不解，这时也只能听他的，毕竟现在的局势已经远远超出他这个武林盟主的能力之内了。
    他纵身一跃，高至半空，瞬间就在蓝衣少年面前落下。
    白衣翩然随行，宛若空降谪仙，美轮美奂的画面，令人移不开视线。
    他竟有片刻看得失了神，随即反应过来，“多谢阁下成全。”
    他神色安之若素，“阁下确定要赤手空拳上阵吗？”
    “这…”忘了，自家的宝剑还在屋里躺着。本来根本不想插手的，结果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这样，失策，失策啊。
    “盟主…”白衣少年似是早就料到了，转身看向卫恪。
    “把兵器库里的武器都拿出一样来让他挑。”卫恪立马会意。
    “就这个了。”蓝衣少年扫一眼架子上五花八门的兵器，随便拿了一柄短剑。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白皙素手握着玉笛放在身前，一手背过身后。
    然而对面的人并没有将剑身抽出剑鞘，而是一手握住剑柄，便急不可耐地冲了上来。
    众人看到他这个不明智的举动，纷纷摇头，这小子太轻狂了吧。
    他是想用剑鞘赢我…？白衣少年微微一蹙眉，侧过身去，便躲过了他这一击。
    意料之内…他斜斜一挑眉角，转身，以一个诡异的弧度继续穷追不舍。
    白衣少年眼里射出凌厉的光，随即用白玉笛轻手一扬，挡住了他的攻势。
    看来自己预料的没错，他果然是……
    蓝衣少年对他的举动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
    看来他不是浪得虚名嘛。
    蓝衣少年手握剑柄，腾空飞起，紧接着俯冲而下——
    白衣少年以退为进，一挥玉笛。
    他见状立即侧翻，以剑点地而下。
    他眯了眯凤目，邪邪冲着白衣少年一笑。
    剑“噌”的一声出鞘，刺眼的白光顺着剑身流线型的反射而来。
    强烈的光线会使对手失去短暂的视觉，而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迅速地朝着眼前的一抹白色冲去。
    蓝衣少年抬眼望去，睁大了双目，什么？！他居然早一刻就闭上了眼睛。
    少年嘴角的笑显得讥讽，顺手把玉笛一横，放至唇边。
    凄厉的笛声在耳边响起，带着丝丝眷恋和不舍，却有义无反顾的决绝之意。
    像是一月的寒风中，冷清的落花和青叶，断断续续，凄凄凛凛，如缕寸烟……悠扬而惨烈。
    这就是苏凌寒身上的不忍与背负，也只有他，才能吹出这样惋惜而又坚韧的曲调，让人沉陷其中的疼痛。
    而这一切，都只有聆听着他乐声的众人才能从中感受，除蓝衣少年以外…的众人。
    至于他，早已抛却了武器在脚边，头疼欲裂，身子蜷缩在一起，低吼一声，这样的痛苦不停缠着他，没有停歇。
    而痛苦的来源，便是白衣少年手里的玉笛——
    白衣少年停手，乐声断了。他只站在面前冷冷地俯视这地上痛苦握拳的人。
    蓝衣少年缓了过来，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角冒出了几滴冷汗。他用一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凝视着眼前的人，眼底尽是深沉，“这…这是什么？”
    “笛曲《零落》。”白衣少年神色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