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其实犹豫了，她想找莫言问问清楚，问他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又清楚无力得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教训他，自己就是跟了这所学校里最混蛋的混混。阿莫很难受，难受的呼吸都有些停滞。家里的情况剑拔弩张，家境贫寒却一直争吵打骂不休，自己唯一想要相依为命的弟弟和婆婆不能独立生活，仍然在水生火热中痛苦煎熬，自己却卑鄙地找到机会就立即逃脱了，并且畏惧地不敢也不愿意再回去，她蜷缩在官越亲手为她搭建的港湾里，温暖到窒息也不愿意出去。阿莫低着头，眼泪似乎就快要出来了，是了，已经多久没见过自己的言言了，很久了，久到忘记那个像尾巴一样扒着自己的弟弟已经长大了。她终于叹了口气，温暖的地方好像呆了太久，才刚刚探出手就觉得冷得刺骨，阿莫伸出自己的手，这样一双消瘦惨白的手，又有何力可以改变别人的命与运？
    下午五点的时候，阿莫来到了那个十字路口。早几十分钟，她随便以肚子疼当借口，老师就放了她出来。她看了看时间还早，就去找了家面馆吃饭，她慢吞吞的吃着，看着老板娘兴奋的不断往外面望，也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老板娘，你看什么呢？
    老板娘一听眼睛一亮，丢下手上的活一屁股坐在阿莫对面：你不知道吗？
    老板娘的声音顶响亮，也伴随着唾沫星四处飞溅，阿莫眼睁睁看着有一颗就这么精准的砸在自己碗里，还没吃几口，她有些不甘心，却又实在不能当没看见。她就这样默默的搅和着面汤，摇了摇头，等着老板娘继续说下去。
    听说今天一二中打群架！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哟，真能折腾。
    阿莫很无语，心想你不挺开心看他们打架的么：阿姨，那你不早点关了门，要是打起来砸了你的店怎么办，说起来也是好几百号人啊。
    老板娘给了她一特不屑的眼神：你这是没见过大世面，我在这儿少说见过十几场了，也没出啥事儿，他们能折腾出个啥，最多就是打死人了，不过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没事儿皮什么？自作孽吧。
    阿莫没接话，起身给了钱就出去了，也没听老板娘不甘心的继续唠叨。
    旁人看待生死始终就是生与死两个字，最多就是一声怜悯一声可惜，可倘若是自己的亲人夹杂在这生死局里，又有谁能这么超脱平淡，所有的平淡不过是因为事不关己罢了。
    官越知道阿莫已经不在学校的时候，一手掀翻了桌子，脸色铁青的可怕。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结果官越突然灿然一笑，亮瞎了所有人的眼，所有人都一个寒噤，起了鸡皮疙瘩。官越没再发火，起身走出了教室，李德赶紧也跟了出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走着，官越突然停住脚步：德子，你说，我跟她说了有事我担着，她怎么就不信我。
    李德不说话，瞅着官越的神情，居然是疲倦，本来想开开玩笑的心一下也跟着沉入了谷底，他想了想：她不是不信你……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官越闭上了眼睛，声音都有些哑了，神色却变得狠厉，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他似乎已经忘了身边还有李德，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当初接受她，就跟她说，从今以后，我是第一，你弟，你婆是第二。这么多年，我虽然知道她心里一直是婆婆第一，弟弟第二。但是看她平时那么冷，唯独对我不一样，那么乖……她怎么样我都不想跟她计较，我管得了她人，管不了她心。可是，这真让我心寒，她就那么怕我不管莫言？偏要拿自己当人质么，她多么清楚我，她在那儿，我怎么可能不去呢，怎么可能不去呢……
    可是我怎么这么伤心。
    他顿了顿，好像尘埃落定般叹了口气：为什么偏偏要这个时候，让我动摇呢，阿莫……
    李德就这么站在那儿，突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或者，什么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