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春:青楼 第010章 珠绣,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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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不解之后,我心中明亮间忽而知晓。他有着如此举动如此神情,说着如此话语,便是意味着他知晓我的曾经过往……
“你……”我话出口,菊姨声色俱厉,盖过我的声响回应道:“这位公子,想是认错人了!”
他带着怀疑看我,我双唇微颤,有些激动,可却一时不曾问出口,但他的手松开,细细端详间,微微一笑,流露出一股俊逸:“许是我认错了!”
果真只是认错?千言万语积压我的心头,只是此时场地,我竟是一字不曾问到,只是半拽半曳间被带离了这里。
直至绕过后院,菊姨的手刹那松开,夜深路滑,春寒料峭,我不由自主裹了裹衣衫,借那朦胧月色,只觉菊姨脸色阴晦得厉害,不敢多言间埋头跟随。
谢菊楼的园子宽阔,只是居者不过花魁与几个清倌,所以几点烛火萦绕镶嵌于银色天际,更显清冷落寞。
终至连素的听音小筑,始终跟随至最后的珠绣抢了先,火石嗤嗤,一团鹅黄轻笼,驱散了窗外几分寒。
云彩遮去了圆月几分明,连素与菊姨相对而坐,皆不语,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气势。
而我与珠绣,则成了多余的人,伴在两侧,惶惶等待。屋中空气似乎凝结,散发出一股剑拔弩张,她们四目相对,亦在等待着对方……
我的目光落于连素身上,她半倚椅栏,雪衣遮去素手轻颤,脸上的淡然与那眉心的紧皱,有了几分不符,便是连我,皆瞧出她努力维持着她的高傲,有多么辛苦。
“连素,你明明知道菊姨的良苦用心!”最后先开口的,是菊姨。
连素嘴角一抿,极快地舒缓过一口气,仿佛等待着这一声响已然是许久,终能回应:“连素不明白菊姨的意思!”
“你……”菊姨一下站起,可连素嘴角之笑漾得更深了些,她的气终究不曾发出,缓缓复坐,缓缓复语,“连素,现下绮罗还什么都不曾准备,你今日在那些恩客前如此说,便是要毁了绮罗啊!”
我随着菊姨的话细想而去,却也想不起菊姨话中之意究竟相对着是连素的何许话语。
而后,连素偏了身子,面对过我,去问:“菊姨是怕毁了自己的计划吧?至于她,便是进了这个门,便是服了你的忘忧散,便已然是毁了……”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忘忧散这个词,第一次,是从碧彦嘴中说出;这一次,从连素嘴中说出。普普通通三个字,却让菊姨摈弃了一切温婉,愤怒淋漓尽致。
两步而跨,菊姨气势盛压,话语掷地有声:“连素,菊姨希望你好自为之!”
那声势震慑,刹那屋中声响皆无,而后,连素的笑声空空寂寂地荡漾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
“菊姨,姑娘今个受了伤,您可别跟她一番见识!”珠绣在回神瞬间,扑了过来,替连素说过好话。
菊姨不曾开口,可连素恼了,翻身而起,尽力一退,珠绣年岁已大,后退连连间,还是脚底滑去,摔在了地板之上。
我看着这起落浮沉,看着菊姨脸上差异,最终目光,终于落于珠绣疼得狰狞的表情。
我慌忙疾步而上,弯腰去搀扶,这才发觉她腰间竟是扭了,可想而知,方才连素气力有多大。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珠绣姨……她那样尽心为你……”我终是忍不住,看着依旧伫立于那的连素,竟是责备了起来。
“果真是要顶了我的位啊,便是我的奴仆,也要你来掺和一脚!”连素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便是冷眼扫过,瞧向菊姨而道。
只是菊姨却错过了她目光,看着珠绣,强压住怒火而问:“如何,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见她勉强在我搀扶之下缓缓起身摇手间才应答连素话语:“连素,你今日,确实过分!”
“呵,我过分?”连素反问一声,整个人仿佛跌落般坐回了椅上。
只在她落座那一刻,她所有精神气仿佛全然被抽空,分明是一样的容颜,可却斑驳过落寞,蕴藏过心酸,她问:“珠绣,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进这谢菊楼的?”
珠绣连连点头,应道:“自是记得,是姑娘替我求的情,珠绣才能进谢菊楼!”
她们话语,菊姨亦点头,可我却是不敢相信般。
这青楼贱薄,即便再难再苦,都不该沦落于此,我想问她为何还要感谢连素为她求情让她进入于此,舍弃一个女人最宝贵的清白。可是,我又有何资格问?仅仅因为我留此是如菊姨所言,要去做花魁,而她却是卖入青楼,依她的年岁与容貌,若连素不替她求情,她断然是做接客姑娘?
“那一日,你夫君醉酒,边是打你边是将你送入这暗无天日地,你可还记得?”连素话又徐徐,打扰我思绪,“也不过大半个月的事,想来你也不曾忘。但你却是忘记了,是我说服了菊姨花了那样一个大价钱买了你这样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
“姑娘恩德,珠绣一辈子都记得!”珠绣说着,可眼神开始闪烁。
“那么你呢?”连素勃然一怒间,桌上杯盏齐齐坠地,哗啦清清脆脆而响,“你故意用那滚烫的茶,烫过我的手?是你,你装着处处维护,其实早便收了旁人贿赂,欲毁我花魁之位之位,是不是?是不是?”
“姑娘,我也不想,可是……可是……”珠绣脸色煞白,扶着我支撑住的身体哆嗦得厉害,“姑娘对不住,珠绣姨也不想那样,可是,我那混账夫君,他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债,那一日,她本是要卖小女儿,结果我咬牙间自己顶了去,可现在……他偷偷找了我,说若我筹不到五十两银子给她,她便还是要将小女儿给卖了,她才十岁啊,为娘的不能让她便是那样毁了啊……”
我听着他们对话,感觉浑身湿漉漉,一场虚汗让衣衫尽湿,而此刻菊姨眉头紧蹙间只是一个默不作声。
“她才十岁,你便是舍不得,那么我呢?你便是舍得……”连素开始摇头,开始落寞地笑,开始声声叨唠间,泪落,惊醒半壁池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