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微垂，窗外月移花影。客房里琴声四起，如朦胧烟雨轻飘心口，余音辗转，剪碎一地春秋。
    烛光渐弱，些许蜡油渗出烛台，夜已残更。轻轻抬手，琴声蓦然终止。苏漠缓缓站起身收起古琴，纤指小心抚过，遗漏出浅音几缕。
    “别出声。”嘴突然被一只手捂住，指缝中还掺着腥人的气味。略带沙哑的声音萦绕耳后，紧贴着的身体上似乎还流着血。
    苏漠的瞳仁里闪过骤变，但风雨狂澜却在一霎空成，凤眸微抬，眼底情绪已似海深芒。
    “人跑哪儿去了？”
    “他的玉佩掉在地上了，应该是这个方向！快追！”门外的交谈声落入夜幕中，尤为清楚。脚步碎踏，逡巡后，终于渐远。
    “我放开你的时候不许叫，不然我就…。杀了你。”喉间里声沙浓重，呼吸虽近，却道语艰辛。
    苏漠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流光往返眼底辗碎彻底。
    置在脸上的手掌终于慢慢挪开，血腥味如空气般挥发肆意，回眸轻扫，那男人的手臂上负伤严重，鲜血宛如被泼墨的莲花，延绵在黑衣上，怵目惊心。
    “谢公子相救…。。刚才冒犯了…。。”男人的面容在黑夜里模糊不清，但掷语声中早已元气伤尽，借着微弱的烛光，甚至能看见那从指尖里滴下的血沫。明明悄然无声，可映在苏漠的瞳孔中，却是呜咽成音。
    “阁下…。。请留步！”不自觉地喊出声，苏漠的声音听来竟有些许慌张。
    男人摇晃的身体勉强定住，侧身回转，清冷的流光里拉扯着疼痛。
    苏漠跌撞着跑出，步履轻摇，言语中的粗喘声断断续续。
    “阁下的伤很重，得赶快止血！”
    闻言，男人苦苦一笑，唇角虚弱勾起，嘴唇的血色早已失尽。
    “不用了…。。没事………。”
    话音刚落，便掉头就走。蹒跚的脚步强撑着疲惫的身体，耳边灌进晓风残月，凄楚地霸占着身体的每一寸缝隙。
    恍惚间，天旋地转，月色模糊意识，只一瞬，便坠入万丈之渊。
    “阁下？醒醒啊………。”
    男人的手臂缓缓滑下，意识逐渐失控，可昏迷前那犹疑不定的感观里只留下了那一个声音，像巷口中落下的初雨，带着些许飘渺。可仔细倾听，那语音在喉间缭转的弧度，又透着微微的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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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迷糊糊地做了许多梦，耳畔里好像又出现了那熟悉的声音。相互簇拥着纷沓而至，扰得自己心乱如麻。
    男人的眼睛突然微微颤动，睫毛轻晃，凤眸缓缓睁开。浓重的血色充斥着眼底，突兀的亮光猛地扑面而来，让男人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你醒了？！”苏漠猛地站起身，欣喜之情烂熟瞳孔。
    “嗯？”男人的意识似乎还有些混沌，借着幽亮的灯光，慵懒地抬眸回看。
    苏漠转头对视，猝不及防地撞进一抹清冷的流光里，如拂晓半月，斑驳着幽光，却是绝美无比。
    一霎，苏漠竟有了刹那的分神。
    男人的表情也在霎时缭转变化，那双眼睛妖媚如狐，瞳孔中镶嵌琉璃美色，薄唇微勾，唯有惊叹，朱颜惊鸿。
    但很快的，男人便回过神来，微微垂眸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已被包扎紧实，厚厚的纱布缠在手臂上，泛出点点血丝。
    “是你替我包的？”凤眸微转，瞳孔中的流光终于有了细微的解冻，冷光稍稍收敛，不过，依旧淡薄如烟。
    “嗯，血流的太多了，不及时处理，怕是有危险。”苏漠低缓开口，语音偏似雪花而来。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顾某来日一定好生报答！”男人勉强地撑起身子，失血过多使他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五指紧抓着薄被，似乎还是疼得厉害。
    “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回去？！”苏漠顿时急了，这箭伤刺得生猛，伤口狂妄骇人，怎还能肆意乱动？
    男人的眉头渐渐深锁起来，停顿了许久才说：“我…。不习惯在别处过夜。”
    苏漠的眼神蓦地闪了闪，薄唇微启，却终究无话可说。
    男人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侧身回转，冰若冷月的嗓音里微微激起涟漪：“公子怎么称呼？”
    苏漠抬眸，扯了扯嘴角，可魅惑的瞳仁却是纷飞妖艳，美得，轻擦了经年。
    “苏漠。”
    男人低语自喃，片刻后，他掷出了让苏漠铭记了一生的名字。一个，每每想起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会仿佛烙烫般疼一遍，让人生不如死的名字。
    “顾夜卿。”
    窗外更深露重，不知为何，苏漠的心情也似这月影婆娑，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