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盘中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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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管事?”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一回头,竟是玉翠和她的丫鬟。
原本是在前方的石亭里休息的玉翠,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便拉着碧菱一同朝这边走了过来。
“呀,是玉翠姑娘和碧菱啊。”被唤作梅管事的男子笑着从萧政恒的身边走开,还是那副苍白的笑脸。
“他是?”玉翠看了一眼面前虚弱无血气的男人,疑惑地问一旁的碧菱。
“是府里的管事,你叫他梅管事便好了。”
“早听说将军大人娶了一位美娇娘,今日得以见姑娘一面真是三生有幸了。”
他的话有些油腔滑调,但配着那张脸来看,又让人气不了。玉翠看着呆愣在一边的文砚,眼睛不由得一亮。
“文砚,你怎么在这?”
“我只是随处逛逛,结果迷了路。”他索性胡扯,借机跟着玉翠,杜绝再次被梅管事盯上的可能。他之前对他太放松戒心了,那个男人的身上有着和顾松弈一样隐藏的狡诈和心机。
“那我们带你回去吧,碧菱,可以吗?”
“这……”有些迟疑,没有将军的吩咐,私自带着她去见她的亲人,怕是会惹出事端。
“碧菱,可以吗?”她看出她的迟疑,眼巴巴望着她,再次问道。
“我和你们一起去,这样就不用担心将军怪罪下来了。”那张瘦尖的脸指了指前方,“况且也不远了。”
“既然梅管事这么说,那就走一趟吧。”算是勉强答应了。
梅管事走在最前面,碧菱搀着玉翠,萧政恒跟在最后面。一行人不急不慢地走着,一切看在躲在槐树上的一道黑色身影眼中,待他们身影彻底远去才又嗖的一声飞身跟去。
今日的太阳不甚热烈,温度也算宜人,差人替他们取了副棋,两人寻到屋前较近的一处亭子,一边纳凉一边对弈。
几日来,一直被人暗中监视着,有所商定都需等到夜深人静时,还要加上一些强制力,才能安心谋划。被限制了自由的玉翠那听不到一丝讯息,在府中也无法自由行动,两人多半也是等晚上熄了灯后凭借轻功迅速地在将军府中搜寻一遍。
“看来想等大婚,还得让玉翠想想办法。”府里丝毫没有要办喜事的样子,贾将军也是从不露下面,明摆着想避开这件事。拨弄着手上的黑子,她眼睛看着盘面,试图找出突破口。
“不急不急。”他的眼停在棋面上,等着她落子,倒真是不急。
“你就不怕夜长梦多,让人起疑。”
“信我们的恐怕就只有贾将军,你有何必担心别人起疑。”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看着他利落地听吃掉自己的黑子,局面上已大半被白子占领。
“你不是很喜欢请君入瓮吗?静候吧,总是会有迷途的王八爬进来的。”胜败已分,他笑着抬头,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可以不用再提那件事了。”她从鼻子里哼出,冷冷地,“我认输,这局你赢了。”她站起身,迎着吹来的风,让凉意抚平自己眉宇间的皱褶。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有刻意放轻步子,只是走在最后的人急促不稳的步调打乱了前人的刻意小心。她不甚在意地取出箫,自娱自乐地吹奏着。双眼阖上,眼皮敏感地接受阳光的热度,让她有些放松,没有察觉到风将远处的花瓣吹落在她发间,更没有察觉到顾松弈难得挪动了身子,走在她身后,替她取下了发间的花瓣,重新放回风中,任它远去。
他的表情极为温柔,这是玉翠眼中所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相思久成灾,寸寸断人肠。
“少爷!”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萧政恒快速冲回自己的阵营之中确保安心。
“有客人来访呐。”懒洋洋地睁开双眼,她将身子依偎在顾松弈怀中,语气还带着慵懒,似乎方才不是在吹箫,而是在小憩。眼光落在玉翠身后的陌生男子身上,暗暗打量。
“文砚他迷路了,我们碰巧撞见便带他回来了。”她尴尬地笑着,随即上前走了几步,方才的画面还在她心里灼烧个不停,但还是忍不住想靠近,想将他看个分明,一解相思之情。
“好久不曾见到妹妹了,不知妹妹近来过得可好。”带着温柔的笑容,骆冰昕一把握住玉翠的手,满心满眼写满了担忧。
“将军待我可好了,姐姐不用担心。”
“不知何时将军正式将你迎进门呢?”她这话不仅仅是说给玉翠听,顺道还是让那两个跟班听到后向贾将军回报。
“这这…时候到了,自然会办的。”她支吾着,不想多提此事。
“这事可不能一直拖着,毕竟名声毁掉的是女子家。”她学着卫道家的慷慨陈词,一脸捍卫名节的样子,让顾松弈笑出了声。
“别吓着了她,我相信将军是守信之人,说到做到,他既然答应会迎娶就一定不会辜负我们小妹的。”他像和事老一样出来打圆场,顺便笑着向始终一言不发旁观着的男子致意。“还不知阁下是何人?让你见笑了。”
“在下梅隆鑫,是府上的管事。”灰色长衫的男子从树影下走出,有礼地作揖。
“劳烦管事走这一趟,将我家的愚仆送回来了。”他走下去,握着那干瘦如枯枝的手,并没表现得惊恐讶异。
“少…少爷…”反倒是一旁的萧政恒有些惧意。
“梅管事看来身体欠佳。”骆冰昕直接打趣道,“难道将军平日苛待了不成。”
“顾夫人说笑了。”他又作揖对骆冰昕欠了欠身子。“不知道二位在府中过得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将军唯恐我们遭了迫害,时时刻刻让人守着我们,不让宵小鼠辈伤了我们。”
“昕儿!”顾松弈加重喊着她的名字,明白她有意刻薄对方。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还请不要介意。”他重又走回到骆冰昕身旁,拉着她一道走到梅隆鑫跟前。“昕儿,还不向梅管事道歉。”
“岂敢岂敢。”他弓着身子,一脸惶恐。
“舍妹的终身还全靠梅管事了。”骆冰昕依旧在一旁凉凉地开口。眼前的人有着和顾松弈相似的气息,让她无端讨厌,连假装温柔都显得厌烦。
“言重了,顾公子。”他侧着身子,觑了一眼桌上的棋局,“打搅两位雅兴了,真是过意不去。”他又看了一下碧菱和玉翠,“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那我们也不打搅了。”碧菱对梅隆鑫的眼神很快会意,扯了一下仍自发愣出神的玉翠。
“我……”她有万语千言想说,却字字哽在喉间,一双秋水眸紧紧盯着顾松弈。
“既然小妹还有事,那便先回吧,隔些日子,我自会和你姐夫去看望你,顺带见见未来的妹夫。”缠上顾松弈的臂膀,占有的姿态毫不忸怩。
“那便一道走吧。”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梅隆鑫只是淡而恭敬地轻唤。
“恩。”不舍地收回视线,她频频回头,终究是在碧菱地带领下,开始迈出离去的脚步。她痴痴傻傻,明知顾松弈对自己无情,明知他们只是演戏假扮夫妻,但自己的心仍是会疼痛,自己的思念和痴念仍是斩不断。
唉。她叹了一口气,不再回首,手攥紧了怀中的绣帕。
“啧啧,你是个祸害,她也是个祸害。”待人一离去,她立刻撇开顾松弈,嘲讽地嗤笑。
“这算赞扬吗?我姑且就接受了。”
“他会怎么想呢?小姨子和你的暧昧情事还是我的横刀夺爱?”她忽然笑得极恣肆,像是听得了什么笑话一般。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多想,只会行动。”梅隆鑫离去时若有所思的表情让他十分称道。“这府里怕是都靠他一人支撑。”
“你这么兴奋做什么。”她拿了颗黑子放在手中抛来抛去,百无聊赖。
“若我猜的不错,那将军府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危机四伏。”他笑,夺走她手里的棋子,往不远处一棵树上掷去。黑子飞快地打向树,在隐没进繁茂的枝叶中后,又失去了踪影,连声响也没了。“何必屈尊藏在树上,大可下来一同商量。”
树上并无动静。少了手里的棋子,骆冰昕仍旧坐回自己的石椅上,“风翼,下来吧,周围没有外人。”她自语般地唤了一声。
像是嘲讽顾松弈一般,一道黑影随即从树影中掠下。鹰隼似的利眼直直对上顾松弈,单膝跪地,这是对骆冰昕的礼节。刚毅的脸有着风霜留下的沧桑稳重,不苟言笑的神情凝重肃穆。明明是和顾松弈差不多的岁数,却浑身透着寒意,如同冰块一般,只是这么毫无动作,就让人觉得难以亲近。而眉间一道一寸长的疤痕则让他又多了几分煞气与狠厉。
“何时来的?”她脸上不知何时敛去了所有的笑意,真的假的,分毫不留。
“随小姐一同进得府。”
“跟了一路,倒是难为你了。”她将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连头也不抬一下。顾松弈倚着一旁的石柱,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保护小姐是我的职责所在。”沙哑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是被训练出来的沉稳与冷清。
“他有事要问你,你尽数告诉他便是。”对于那份示忠,她不甚理睬。
“去调查一下梅隆鑫。”看了一眼骆冰昕,他简单下了任务。
“是。”固执的,他不理顾松弈,仍是对着骆冰昕低头领命,短促的一声是之后又如来时一样飞快地急掠而去。
“轻功不错。”他捡起因他来去而飘落在地的树叶,赞叹。
“是上乘。”专心于在棋盘上摆放棋子的骆冰昕补充道。
“王府里果然是人才济济,可惜都偏爱做梁上君子。”他无恶意地调笑,不意外接住飞掷过来的棋子。握在掌心,还能感觉出力道之大,若是击中石柱,兴许会留下一道刻痕。
“调查梅隆鑫,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打算?”
“擒贼先擒王。”
“我看你是想拐走军师。”她又掷了一颗棋子。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一切都等翅膀兄的好消息。”
“若被他听见,他会要了你的小命。”冰霜的脸被他逗笑,站起身,推开了自己刚摆好的棋子。“你们都是狐狸,只是你的道行更高些。”
“或许。”他笑。然后脚尖一点,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