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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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之后,稍作停留,我们又将踏上前往皇都的旅程了。
在客栈老板娘这儿的几天里,我们全都是真正将一身的包袱放下,按自己的意愿,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可是无论多快乐,总会有尽头,我们终要踏上各自不同的人生,大家这一年的相遇不过如春天的桃花,转瞬即逝。
走的那一天,盈盈和蓝语都哭了,老板娘和店里的伙计们还是不放弃地一再挽留,可是这都无济于事,要走的总归要走,这里虽好,但我们终不属于这里。
我仍记得那天早晨,冬天里难得一见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老板娘握住我的手,满脸忧伤地问:“非得走吗?”
我顿了顿,最终还是狠下心来点了点头。
老板娘叹了口气,无奈的放开我的手,对我们说:“我和兄弟们已经好久没跟客人一起过过年了,也好久没有遇到你们这么好这么有趣的客人。我知道再也留不住你们,那么就此别过,请一路珍重!”
话说到这儿,有些店伙计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老板娘转过头去,大骂着:“他妈的是男人就不准哭!不能让客人看笑话!我们要笑着把客人送走!”
听完老板娘的训斥,伙计们也都纷纷将眼泪擦干,一齐大声与我们道别:“大家一路走好!”
我们骑上马,慢慢行走于去往皇都的路,没走多远便回一次头朝后望去。在那间坐落在无数茂林之中的小店门口,伫立着一干潇洒奔放的人。冬日温和的阳光凝聚于他们的身上,流淌于那一张张挂着真诚微笑的脸上,看起来却比任何阳光还要耀眼,还要遥不可及。就这样久久伫立着,直到拐过一道弯,我们彼此再也看不见为止。
这一路并不远,我们都各怀心事,连平时吵吵闹闹的盈盈和蓝语今天都出奇的安静,大家像约好了一般,都不张嘴说话。
我沉默地望着四周不断变换的风景,那些一闪而过的的树木、稻田、还有经过身边的农人们,他们都在忙于自己的事,并不曾留意过我们这群普通的路人。然而在明天的这一刻,我将再也不见这风景,也许是坐在某一处的塌上,静静地回忆着这一刻的人,而他们并不知我在想着他们,依然如昨日一般,继续重复着一遍遍的劳作,迎接另一批过往的游人。
路程虽不远,但却因为我们刻意放慢的步伐而变成了一段长距离旅行。于是行了整整一天,到黄昏时分,我们才抵达皇都城门。那时已临近关城门的时间,我们是最后一批进城的人,守城的士兵只简单的盘问了一下,并草草地检查了我们的随身行李,便放我们进去了。
我曾设想过很多种到达这里的形式及心情,可是没有哪一种符合我此时的状况——如这般的平静。
还没进城走多远,便听见身后庞大笨重的城门“吱呀”一阵响,訇然关闭。我回过头来,紧紧地凝视着那被夕阳映照出斑驳印记的古老城门,此时正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它紧紧地关闭着,没让一丝空气通过外面透进来。而往日那些事——正阳郊外美丽的桃花林;雪泉空寂的寺院、幽深的树林;布丰满园成熟的桃子;凉都的温泉及其那间度过新年的小小客栈。这一切都将与这紧闭的大门一般被严严实实地关在记忆的仓库中。那些悠闲的时光,从此与我无缘。
回过头来,再次望向这个我从没见过的都城,忙碌中却带着威严,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进行,不容许有半点差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便是锦国的首府——皇都。
我们默默地朝前走去,夕阳为这座城市染上了灿烂夺目的金辉。置身于其中,茫然无措地看着过往的行人,他们匆匆走过,那些陌生的面孔,在这一刻让我真实地感觉到,我已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它原本不属于我,以后也不会真正属于我。
在第一个叉路口,那条通往贫民区的道路,盈盈率先离开,与我们告别。
我拉住她,不舍地问道:“盈盈,你的舅舅、舅妈生活困难吗?你去那里,他们能承担你的日常起居吗?”
她从脸上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故作开心地说:“舅妈现在在五王爷府上当厨娘,收入还不错哦!舅舅也在给富人家当马夫。以前豆腐店的生意就落下了,我去刚好可以帮他们打理,这样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小鸟姐。”
蓝语强忍住泪水,即使即将分别,嘴上依旧不饶人:“诶,老狐狸,你别到了贫民区就被饿死了!”
盈盈用手在蓝语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回道:“母老虎,你嘴巴还是这么毒,小心以后没人要!”
话刚说完,两人便抱在一起哭了,就这样,一直过了好久才分开。我们静静地目送盈盈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为止。
在第二个叉路口,那条通往丞相府的大名鼎鼎的街道,我们要与蓝语黎绪,还有那位澈公子道别。澈公子要将蓝语安全送回丞相府才回自己家。
蓝语拉着我的手,眼睛却紧紧盯着冰绡哥,无比伤感地问:“那么冰绡哥跟小鸟姐准备去哪儿呢?”顿了顿,像终于鼓足了勇气般,又继续道,“冰绡哥,不回将军府吗?翦叔叔很想你,而且这次你回来,隔不了多久,他便会知道的。”
冰绡哥脸上不自然地僵了僵,仍是淡漠地答道:“我要先上你哥哥蓝夜的府上去,此次回来,也是因为有紧迫之事不得不去请教他。至于回不回家,只有稍后再行定夺。”
“你找哥哥?他知道你要来吗?”蓝语继续问道。
冰绡哥点点头,说:“我早已写信告知他了。”
蓝语笑了笑,说:“如果是在哥哥那里就方便去看你们了,爹常带我去哥哥府上。”
之后蓝语又拉着冰绡哥说了些其他事,我则静静站在一旁。临到即将告别之时,身旁的澈公子俯身在我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那件事别忘了,回去想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那时,我要你的答案。”
我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待终于缓过神来,转回头去时,人已走远,什么都没留下,而我的心,却已乱得胶着成一团。
冰绡哥拉着我,叹了口气,望着远处天空那仅留的一抹绯红,道:“走吧,跟我去见见那位皇上身边赫赫有名的谋臣——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