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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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扇一柄轻晃,桃花一目流连,剑眉冲入鬓角,通身的贵气不掩。
这么个人物此刻却死盯着一个老太监看。
“李公公……”
汗下一滴:“奴才在。”
“你可知本殿下的武技师父是谁?”
“……”你有师父关我毛事啊啊啊,“不知。”
玉骨扇一收:“本殿下没有武技师父。”
“……”您到底想说啥?
“当年父皇要给我寻师,我不要,”他又撑起扇子晃,“结果就成现在这样,拳脚功夫一点没学会。倘使当初我学了,现在也不会被你们困在这。”
“……八皇子,近来使节繁多来往匆匆,再缜密庞大的兵力也不能说拦住所有趁机生乱的逆贼。陛下让您在屋里呆着,也是为您好啊。”你绕了那么久不就是想让我减轻防备嘛小样儿。你三天两头出宫往民间窜的事儿邻国邻邻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时候你被人盯梢上了是准备兜着走?
“行了打住。”男子不耐烦地再次“啪”地一声合扇,“出去。”
老太监没动静。
“反了是吧?我说你出去!”
“……喳。”
李公公叹口气跨出房门,轻轻掩上。
谁跟你讲我是让你减轻防备了?调虎离山懂不懂,懂不懂?
“九弟?”男子极轻地唤了声,桌下便伸出一只手四处晃了晃。
确认屋外的人看不清里面之后,身影瞬间消失在桌下。
“皇兄,这密道就这么给你准备着了,这块纹理的便是开关,左上三下右上三下方可启动,纯人工无监视放心使用,一旦出事概不负责。”一玉面书生模样的摇头晃脑介绍,却见那抹锦衣已然无踪。
御名乾是在垃圾堆旁边华丽现身的。
……居然把暗道尽头设在垃圾堆旁边,怎么长的他个脑子!
御名乾起身拍衣,耸了耸肩,跨上苏临大道。
楼上台前舞姬琵琶手,楼下两道菜市工具……正是繁华热闹歌舞升平的朝代的象征。
大卿的当代君主高彻帝御彻是千古明君。自继位以来,国力日上,周边国家年年朝贡,连宿敌赤辽也静观多年,不敢妄动。国内富庶,以皇都苏临最为昌盛,工商农发展迅速,一时间民间流传“苏临熟,天下足”的谚语。百姓寻常家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往来商队络绎不绝,各界精英纷至沓来。但最近逢外交高期,常有邻国的难民烧杀劫掠,破坏秩序,也是颇令君臣头疼的事。
不过,当今能有如此盛世局面,都是君臣之功。民间流传“山中宰相,公子无双。”一言,说的便是当今右相安倾霄,绝世才子,与千年之前无双公子肖倾宇齐名,年仅十五便辅佐御彻,至今已有二年。若问起无双是谁,众人便满露自豪与钦佩之色,“当然是我大卿的右相安倾霄了!”
明君,清相,成就了这大卿盛世!
但几乎无人见过安倾霄的面目,只是传言此人气若谪仙,素衣玉扇,俊美脱然,令人望而起敬,不敢亵渎。至于究竟如何,民间谁也说不上一二。
御名乾骄傲地笑着。他知道父皇是十七子夺嫡,但手中未沾染一个兄弟的鲜血。他是明君,也是仁君,万法归宗,不嗜好汹血残杀,诏天下“和为贵,民为本。”才得以创造这大卿盛世。
这一路走来,都是张灯结彩。虽是白天,但外使近日大量来访,御彻便于今日举行“会宾节”,邀天下同乐。于是处处歌舞满楼,喧闹不断。
御名乾赞叹不已,更是对父皇多了几分钦佩。他虽好动天性,但每每御彻训其时,认真倾听。御彻自然也拿这第八子无可奈何,又爱又恨,只能摇头,甩袖道,“你何时能听朕一句劝?”
御名乾甩开了随行侍从,往一深巷内走去。这巷着实奇怪,尽头处竟隐隐透出一抹绯红。御名乾探头一看,竟是堵高墙,由于石砌错落,便透过另一边的光亮。
御名乾颇为好奇,大步流星……溜了过去。纵身一跃,掠过墙头。街上行人霎时都怔住,只见一片潮红在空中闪现,一瞬便只见了一缕青丝。
御名乾看得呆了。
草熏,风暖。琴声相伴。
满眼绯红色,桃瓣如絮,如沐雨于桃花浴中。溪水潺潺,鸟语花香。深深吸一口气,直觉满腹都是冷冽的桃花气息。宛如仙中游,画中骋,皇宫御花园也差及万分。而那庞大的千年古桃木更是惹眼。枝桠向四处伸展,似欲将一切揽入怀中,花瓣在那落英间愈发鲜艳,似血似泪,更似……那一点朱砂。
御名乾闭幕倾听,悠扬悦耳,却有着几分凄哀,不知觉中,一行冰凉的清泪从颊上划过。
“啪——”曲未终而弦断。
御名乾惊醒过来。一脚踩下了墙头,坠落在绿草红花间。
伴随他的,当然不止这个。倏的一声,一根细丝从他的颈边发错。弄月钉!顺着这丝线,尽头乃是一把瑶琴,一双纤纤玉手抚于其上。沙沙声一片。几叶花瓣似是被惹醉了,飘落。
“岂有此理!哪家的姑娘这么不……”御名乾正欲呵斥一番,却又被堵住了,“长……眼。”
霎时,风起,云涌,花飞,英落。
千年古桃木下的男子盘腿坐着,白衣随着轻风飘扬而起,双手仍定定的按于琴上,目光淡然,一头青丝随意散下,桃花摇坠着从那青丝上凋落。眉间的一点朱砂,敛尽红尘繁华,比桃花妖娆,比鲜血刺眼。这样子,却只能用“美”一字形容。
御名乾看得痴了,竟忘了颈上擦出的鲜血。这暗器的使用拿捏精准,既下了马威,又不至于使人重伤,看来其主功夫相当了得。
“来者何人。”那男子吐出几字。目光穿心蚀骨,无法形容其刺目。
弦上落花,清风拂过,天地肃杀。
“那边的谁阿,没看到他在弹琴嘛!”倏地听见一尖利女声。
“无碍。”隐约看见一白衣男子与一粉衣女子在桃木下,“只是这桃源怎会有外人进入?”
而那男子目光炯炯,眉宇间的英气无法磨灭,颈上的红巾更是将他的豪迈衬托出来。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啧,本殿下是不是来错地儿了,这桃花本就是结缔之花……御名乾不禁轻笑出声。
“所为何事?”白衣男子手指轻弹。
御名乾愣愣地看着自己旁边的那棵树上……
额,弄月钉……不禁冷汗直冒:这暗器失传多年了。。好不容易看见,居然两次差点要取了自己性命……
“你是谁!竟敢私闯左相府桃源圣地!”女子厉声呵斥道。
啥?左相府?这一翻就翻进来了?
然立即恢复平静,作揖道,“在下无意冒犯,只是无意间竟误入于此,觉得这地甚是怡人,便一赏。怎知……”眼含笑意地抬头望向两人。
目光刹那间被吸引————近距离看清了那白衣男子的面貌,白衣若雪,青丝齐腰,白玉似的面容,眉宇间一点朱砂,好个倾国倾城的谪仙人物!御名乾暗叹道。
与此同时,白衣男子也打量起来。眼前此人衣着华贵,身披红巾,器宇不凡,凛然的霸气。面容俊美,一双眼更是透出桀骜不驯,想必也定是非富即贵。
念对方也是误入,便开口道:“刚安某多有得罪,在此赔礼。琂儿,让随从带路把这位公子送出去吧。”
“哼!”那名为琂儿的女子毫不客气地瞪了御名乾一眼。
“且慢。”御名乾慢声道。
“你还有什么事啊!”琂儿满脸埋怨,为御名乾打搅了良辰雅兴而不甘。
“姑娘息怒,女人不能动怒,一动怒就丑化,特别是美女,可惜了倾城容貌,”御名乾油腔滑调,“比如你。”
明赞暗讽。
琂儿自然听出话外之音,不禁大怒:“你别太过分了!本小姐忍你至此已是极限,别还给脸不要脸!”
白衣男子拦住琂儿,淡然道:“琂儿不得无礼。”
“可是公子你看他!”琂儿一脸委屈。
出手示意她别再说,却一伸手,见一枚弄月钉直射于叶琂儿身后的树干上!难道自己看错了?安倾霄这样想着说道:“还有何事?”
御名乾骄傲地瞥了琂儿一眼,笑道:“公子姓甚名甚,我还不知道呢。”
白衣男子道,“你为何要知道?”
御名乾略有所思,一时冲动只觉冒昧了,似自己诚意不够,便补充道,“在下御名乾。”
不知怎的,他生平第一次如此信任一个外人。
周围的空气容着花香,竟不觉有些凝固之感。
琂儿睁大眼睛,“你说……你姓御?!”御可是国姓,非皇亲国戚,谁人敢如此大胆自称姓“御”?
御名乾哈哈笑道,“我可不敢拿性命开玩笑。”
白衣男子颔首稍加思考道:“若你确实姓‘御’,第二字为‘名’,则为皇子,第三字是‘乾’……可是八皇子殿下?”
御名乾好奇道,“你为何凭‘乾’便知我是第八子?”
白衣男子不再说话,眼里竟掠过一丝难以捉住的忧伤,转瞬即逝。
垂下眼帘,已而缓缓睁开。“在下安倾霄。”
“原来是无双公子!”御名乾叹道,“早已听闻再世无双大名,想跟你一叙,有些话不得不说啊!”
“哦?那殿下现在说无妨。”安倾霄一如既往的平静。
“第一,倾霄,倾动九霄,倾尽天下,好名!”御名乾振然道。
安倾霄,“……”
“第二,无双公子,与千年前的无双公子肖倾宇竟是同号!且名字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这两点!”御名乾说道。
安倾霄无奈道,“殿下所要跟我说的重要之话果然与他人不同……”
御名乾颇好奇道,“难道没人跟你说过么?”“确实。”
“别夸我天才,真的。”
“……”脸皮几尺厚?
御名乾头一歪,邪邪地笑道,“千年之前,寰宇帝与无双公子初遇桃树下,你看你是倾我是乾,岂不天意……”
剩下的话硬生生的被吞回肚子里————树上又是一枚弄月钉!
终于明白当时那忐忑难安的心情有何而来了!
时隔多年后,禝霄帝每每目触桃花,便回想起这一幕,微笑道:“当时以为桃花结缔了倾霄和叶琂儿,其实结缔的乃是朕与倾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