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那天夜晚做了这样的梦，梦见的这些场景都是十几年的事情，那年的小雨，那年的自己，还有那个叫刘怡欣的女孩，如果不是这个梦，我几乎要忘了这个人。她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我们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认识的，她家很有钱，在一起是她提出来的，而分手则是我提的。我并不喜欢她，只是她对我很好，小雨说的对，不喜欢为甚麽还要和别人在一起，那样只会害了别人。不过这只是分手原因之一，我不能原谅伤害小雨的人，不能允许有人那麽说他，虽然我也因此而伤害了小雨。所以为了弥补小雨，我和刘怡欣分开了，说起来，也有很多年没有见到她了。
    起来洗漱的时候，不留意瞟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面一处深深的牙印子，难怪那个叫杨湘湘的女孩会突然间那麽失控。
    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想了，不想去参与他们的事情。至于孟歌，他应该会没事的吧，他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将自己淡忘掉吧，谁知道呢，如果忘了，也好。
    日子就这样过着，那以后的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青年都没有来找我，我想，这麽样也好，再过久一点，都会慢慢的淡忘掉的吧。
    这天我如往常一样，看着学生们和老师都走了，准备锁上学校的门，却被一只手拦住了，我顺着往前看去，一时没有认出来是谁。
    “呃，请问你有事麽，这里已经放学了。”
    “大叔，你不认识我了麽？我是孟歌的同学。”
    原来是青年的同学，他怎麽会来找我呢，我纳闷的问，“噢，是你阿，有事麽？”
    “是这样的，孟歌差不多有两个多星期没有来上学了，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发生了，加上下周就月考了，这次的月考很重要。因为他这段时间都常和大叔你在一起，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麻烦你告诉他，下周去学校月考。”同学说着来找我的缘由。
    “两个星期？”我意外青年居然这麽没去学校，“我也差不多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他了，他没和我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不能转答，那他的家人和老师呢，他们知道麽？”
    我刚说完，同学就以一种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你不知道麽，他经常隔一段时间就会不来学校的，只是从来没有这麽久过，以前都是两三天不来，这次两个多星期不来是没有过的。他家人忙着做生意，也不怎麽管他，而他只要是在很重要的课程和考试的时候来学校，老师都不会说他。”
    只要是在很重要的课程和考试的时候来学校，老师都不会说他？家人忙着做生意也不怎麽管他？这是怎样的教育方式和学校的管理，我不能认同。而我现在所担心的是，青年上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孟歌在哪儿，他会不会去要好的同学那里去了？”
    “不可能，他一向都爱独来独往的，你别看他在学校还挺受人欢迎，但是他很少去主动接近人，也不怎麽搭理同学。”同学说完，又疑惑的看着我，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正想问为甚麽这麽看着我的时候，他继续道，“我很奇怪，大叔你这些都不知道麽？我看孟歌经常和你在一起，应该是知道他的事阿，孟歌还从没有带谁来过学校参加活动，就连他的家人他都没有带来过，你是第一个，我还以为你都会知道呢。而且孟歌这大半年来都没有缺课了，他这次又突然不来学校，加上正逢重要的月考，所以我才想着来找你。结果你却不知道，真是奇怪。”
    对同学的这些告知我也觉得奇怪，在我看来的青年并不是同学所说的那样，或者是，青年在我面前所表现的和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不是一个样子。
    这些我没敢多细想下去，现在首要的是找到青年，“先别说这了，把他找到了再说，这样吧，想想他平常都会去哪里，咱们分头去找。”
    “我不知道孟歌平常会去哪里，我连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的，我以为大叔你会知道。”
    不知道？连一起上学的同学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这个半路才认识他的人又怎麽会知道呢，何况，我对青年的确是越来越不了解了。
    “哎，大叔，这段时间孟歌不都是和你在一起麽，他常去哪里你应该知道吧？”
    他常去哪里，他这段时间和我在一起，不是学校就是他家了，难道在家里？
    “他可能在家里，我知道他家住在哪里，你等等我把门锁上，咱们一起去。”我把门锁好，带着同学坐车赶到孟歌家里，本以为他会在家里的，但是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声。下楼的时候去问了门口的保安，保安说也有很多天没有见到孟歌了。
    “大叔，孟歌不会出甚麽事儿了吧？”同学慌张的问我。
    我也开始感觉事情的不妙，但是又不知道青年现在的出处，和同学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去找孟歌，他去孟歌的学校附近找，我沿着他家和我做事的小学附近找。
    眼看天就快黑了，但是还是没有一点青年的踪影，他家的附近，我做事小学的附近都找了，都没有看到他。在我快感觉到没有希望的时候，突然想到以前青年带过我去的一个地方-----电视塔。
    我赶到电视塔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翻过了铁门，躲过了晚上值班的人，沿着上次的记忆向前走着。走到上次青年带我去的最上面的那座小山上，因为没有上次的烟火，加之这里又偏僻，显得更是黑暗。
    “孟歌!孟歌！你在不在这里!”我小声的喊着，怕声音太大引起值班的人察觉。
    因为太黑，路看的不太清楚，脚下一颠簸，差点摔倒。我站稳身子后，隐隐约约在前面看到一个身影，那身影缩成一团坐在地上，我走进仔细一看，是孟歌！
    “孟歌！”
    我边叫着边朝孟歌跑去，他听到声音转过身，眯起眼睛看着我的方向，忽的像是确定了我是谁，站起来想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可不知是由于蹲坐的太久还是怎样，他没站稳，脚下颠簸的又跌回了原处。
    我忙跑过去查看，“孟歌？你怎麽了？”
    孟歌推开我上前挽扶的手，试图再次站起来，却又无力的跌了回去。
    “怎麽了？”我再次伸出手去挽扶他，碰到他的手，感觉很烫，不放心的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更是烫得厉害，应该是发烧了，才会这麽的无力，“哎，你发烧了，我扶你回去看医生。”
    “不要你管！”青年偏过头，闷闷的说。
    看着青年偏过头制气的侧脸，我试着劝道：“孟歌，我知道你在生气，不管怎样，你还在发着烧，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我说完后，久久没有等到青年的回答，他仍然侧着脸。
    “孟歌？”
    当我以为青年仍然不会回答，准备急着就把他拽起来走时，他开口了，声音比前一句还要闷，还要低。如果不是夜晚的寂静，只怕根本都听不到，“你不是要离开我麽，还关心我的事情干甚麽？”
    “呃？”对青年突然的问话我为之一愣。
    “我说你还来找我干甚麽！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我麽，我就算发烧烧死了都不关你的事情！”青年突然转过头，冲我大声的吼着。
    我被他吼的愣愣的，压住心底的不舒服，继续低声劝着他：“孟歌，别耍小孩子的脾气了，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也不是小孩了，你不要老把我当小孩!”青年仍然执拗，对我的关怀置之一旁。
    “孟歌！”我抬高声调，语气微怒的说道，“我知道你在生气甚麽，你生气我打了你，那是我不对，可你也该很清楚这是为甚麽。孟歌，你的情绪很有问题，对一个小孩和女人都可以动手，你到底在想甚麽？！还有，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不适合朋友，既然连朋友也做不成，其他的就不要想。你还很年轻，不要想些有的没的而葬送了自己，现在我送你回去看病，好了以后就回学校去上学。”
    说完后我便准备再次扶起青年，青年却突然的推开我，我没有防备的跌坐在地上，抬起眼看到的便是青年含冤的目光。
    “走开！”青年怨恨的看着我，“甚麽叫作不适合做朋友，甚麽叫作葬送了自己，甚麽叫作很清楚，我不清楚！不清楚！你明明就知道我对你抱有的是甚麽样的感情，你明明就知道！你老早就知道了的！可你还要这麽对我，还要相信别人不相信我，还要离开我，还有甚麽情绪很有问题，你根本就跟他们是一样的，以为我是神经病，你怕的是葬送你自己吧，你怕的是和我这个神经病在一起吧？！”
    被青年的目光和语言问的不知如何回答好的我，只能这麽迎着青年的目光，那眼神里的怨恨，让我心底某个角落抽抽的疼的难受，我想说些甚麽，可结果只能是动动嘴唇，甚麽也没说。
    青年看着我甚麽也没有说，眼里的怨恨更深，“好，好，默认了是麽，那你就走阿，离开我阿，离开我这个神经病阿，和他们一样的离开阿，你走，走！”
    我低下头，没让青年看见我现在脸上的表情，可能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当时我表情有多麽难看。我想也许这是个机会，误解也好，至少可以借这次让青年彻底的离开我，他还很年轻，我害怕，所以绝不能让他变成第二个小雨。“我会走，但是我希望你快点回去，毕竟你还发着烧，还有，我希望你不要再翘课了，好好的读书。”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走阿！你快点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了，走！”青年的怒气更甚，抬手指着前方，不停的催赶我。
    “好。。我走。。”说完我缓缓的站起来，转身往青年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恨你！闵蓝，我恨你，原来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我恨你！”
    青年的怒吼我在身后响起，我顿下脚步，待青年吼完，低低的说了句“保重”，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前进。
    没等我走几步，就听到背后嗖嗖的风声响过，然后就是一双手臂紧紧的从背后抱住我。是孟歌，这麽久的相处，我已熟悉属于他身上的气味。
    “别走，别离开我。。闵蓝，求你了。。我错了。。错了。。别离开我。。闵蓝。。蓝。。”近乎祈求的声音从孟歌的嘴里传来，他把头埋在我的劲窝处的，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劲上。最另我讶异的不是孟歌这近乎祈求的话，而是劲窝处处的丝丝暖意，孟歌，这个性格捉摸不定，执拗的男孩，此刻却，哭了。
    “孟。。歌。。”
    “蓝。。蓝。。别离开，求你。。求你。。”
    孟歌抱住我的双手不停的加紧，紧的我难受，紧的生怕我会立刻消失般，而他的眼泪，却难受的叫我窒息。我没想过他会哭，哭成这样的声嘶力竭。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青年抱住我的手有所放松，然后转过身，看着青年的脸，满是被泪水覆盖，我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所有的语言都化为指尖轻柔的抚触。
    “闵蓝。。”孟歌抓住我的另一手，抽抽戚戚的问我，“别离开我好麽，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对不起，别生我的气，对不起。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麽，要一直相信我陪伴我的，就像我相信你那般？你还记得麽？”
    “我记得，可是那只限于朋友之间，而我们，孟歌，这样是不对的。”抽出青年手中紧握的手，我低下眼帘作势理智的回答，我怕看到那张满是泪水的脸，而再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甚麽是不对的，为甚麽会不对，你明明知道我的想法的，是麽？我并不认为这是不对的，我只知道放开你我会后悔，我肯定会后悔的！”
    “孟歌。。”
    “你让我说完！”青年强硬的阻止了我开口，摸了把脸上的泪，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闵兰，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安静，我喜欢你不问世事的性子，我更喜欢的是，第一看见你时，那种可以温暖我全身的感觉。你让我觉得很温暖，让我冷冰冰的心感觉到温暖，从未有过的温暖，所以我一直追逐着你，一直追逐。我害怕过，怕你不能接受，怕你和他们一样以为我是个神经病，我怕，更怕你知道后会离开我，所以我一直不管告诉你，但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那你知道你要离开我的时候我有多难受麽，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想，管它是对还是错，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我要和你在一起，这辈子都要追逐你！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放手!”
    青年的话把我震撼在那里，不说出来，我可以永远装作不知道，可一旦说出来了，再如何的伪装？
    “蓝，不管其他的，和我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你也很开心，不是麽，别离开我，我们在一起好麽？好麽？”
    青年双手捧起我的脸，认真的看着我，迫使我抬起眼看他，他眼里模糊的眼泪和深情，让我有种昏眩的感觉，一时间，我觉得应该答应他。只是，在快答应他的时候，双手突然比自己的意识更快的推开了他。
    “不，不，不。。”我望着青年频频的摇头，“这样是不对的，不对的！”
    “为甚麽不对！哪里不对了？！”青年对我的举动不满的大声质问着。
    “不对，都不对！”我更大声的回以他，甚至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听他的言说，“你别再对我说这些了，别说了！甚麽喜欢不喜欢的，你才多大，你根本甚麽都不懂！我是男人，男人和男人怎麽可以在一起，这样是不对的！你还很年轻，你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捂着耳朵摇头，不停的指责青年的任性和不懂事，不停的说他将来会后悔，而其实真正怕会后悔的人是谁呢？我却不敢直面。
    对面青年的嘴唇一直在动，他可能还在力争的言说，只是我就像放空了般，除了害怕，甚麽都听不到，甚麽都听不到。
    青年见怎麽言说我还是在自我的否定，他冲到我面前，试图拉开我紧捂耳朵的双手，我疯狂挣扎的过程中，将本就发着烧没甚麽力气的孟歌推开。可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是不放弃的再冲上来想拉开我的双手。
    “闵蓝，你听我说，我不会后悔的，我不会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怎麽就不对了，我们又没有伤害到别人，我只是喜欢。。”
    “不要说了，我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激烈的打断青年欲出的话。
    “我要说，我要说，为甚麽不能说，喜欢又没有罪，又没有伤害到别人，为甚麽不能说！为甚麽不行？！我就要说，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
    “我都要你不要再说了！”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震碎心般的响亮，手麻的刺疼疼的，比第一次的时候还要刺疼。
    四周安静下来，变得很安静，很安静。我抬头望着对面的青年，手不稳的在发着抖，这，是我第二次打了青年。
    我茫然的看着他捂住脸颊震惊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发麻的掌心，沉默片刻，深吸了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孟歌，这样是不对的，真的不对，就此算了吧，就当我们。。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我用力的握紧掌心成拳，像要自己对自己话予以信服一般的不停的重复，“对，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对，孟歌，就当。。”
    我的冉冉重复在抬起头看见孟歌表情的那刻，没有了声音。
    此时的青年，眼底的悲伤更甚刚才，他脸上的泪水没有停顿般的落下，他的哭声低低哀哀，声音细小的几乎听不到。
    “蓝，你不要了我了，是麽？说了这麽久，你还是决定不要我了麽？”
    [哥，你不要我了麽，你不要小雨了麽？]
    他哭着问我，眼底满是悲痛和绝望，仿佛失去整个世界般，却又在那里深深的藏着几许的期望，那双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我，看着我。那双和小雨一模一样的眼神重叠起来，让我分不清楚，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这般话的人，究竟是小雨，还是，孟歌？
    “怎样你才能不离开我，是不是我死呢残呢？那样你才会可怜可怜我麽？那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好不好？”
    [哥，我不想死，我不想离开你，哥，救我，救我！]
    面前的人脚步慢慢的后退，后退，眼里带着决绝，强烈的决绝。
    不！不！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在我面前发生第二次，不能！
    在青年再一次后退一步的时候，我上前用力把他一拉，恐慌的紧紧抱住他，“不要，不要，不要死，不要离开，不要！”
    我紧紧的抱住他，怕他会在下一刻消失，会突然的从我身边消失再也不见。
    “闵蓝！”他回抱我，紧紧的与我相拥。“闵蓝，我们不要分开了，好麽？”
    “别离开，别离开。。”
    我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青年见不对劲的拉离我，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惊讶和疼惜，然后被他用双手捧起脸，他的指腹轻轻划过我的眼角，轻轻的说：“蓝，你哭了。。”
    我哭了麽？滑落在我嘴里咸咸的味道，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蓝，别哭，对不起，我刚刚吓到你了，我不离开你，不离开。”
    “真的麽？”我仰望这个比我高半个头的青年，沙哑的声音问他。
    “真的。闵蓝，你也要记得今天答应我的，我们在一起，我可以承诺你，我不会后悔，不会离开你，就算你以后会后悔我也不会再放开你的。”
    青年轻轻说着这敲重我左边胸膛的承诺，缓缓靠近我，吐出的呼吸喷打在我脸上，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因为紧张而颤动睫毛，他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捧起我的脸，细细的亲吻我的唇角，一遍又一遍。见我没有拒绝，他闭上双眼，双唇附上我的，像是在品尝某种心爱的食物，反复舔舐。他因为脸颊紧贴着我的脸颊，那些眼泪摩擦在我的脸上，湿润润的，却传来丝丝暖意，这暖意，直达心底的某个角落，我听到那里一直包裹着的壳碎掉的声音。抱着他的双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袖，我闭上双眼，放逐自己在这温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