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银华叹空茫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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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风摇曳里,子潇在原地站了会儿,望着砚青离开的方向发愣。他垂下手掌,无意摸到腰间的匕首,冰块般的触感让他脑子里蓦地一刺。
    “影沐,你听得见么?”子潇瞧四下无人,便低着头朝腰间轻喊一声。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动静,叹了口气,决定眼下就开始用风咒清扫这里。
    他先是在心里将口诀与砚青的话默念一遍,再伸出手掌将灵力缓缓聚集,转瞬之间,子潇的双手掌心里都像是明月出云般,燃起了两团浅绿的光。
    第二次施法与方才的威力没甚不同,子潇心里想着一些杂乱的事物,手掌控制大风,将清灵台前的大路也清了个干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无阻拦。
    而后的一个时辰之中,子潇的身影都如同流星光华,在溪云观中东跑西跑,手掌控着大风将前山刮了个遍。所有在路上行走的道士皆觉着眼前绿光闪过,然后脚下身上都是一片光洁,干干净净毫无瑕疵。有几次子潇的风咒不小心施得猛了,将一些道士头顶上的道冠也给刮下来,结果他们的长发迎着风漫天飞舞,黑压压的一片。
    “终于给弄好啦,累死小爷我了。”
    全部清扫完之后,子潇坐在一处松树粗枝上,手里拿着一个从饭堂拿来的蜜桃,狠狠地咬了一口。他那张宛若桃花般的妖娆面容上尽是得意之色,狭长的眸子将远处在阳光里熠熠生辉玉白石路悠悠扫过,心中更是飘飘然。
    腰间匕首上有彩色的波光荡漾,层层叠叠璀璨炫目。子潇将彩鲤双刺其中的一把抽出来,握在手里细细端详,半晌道:“影沐,你醒了?”
    波光涟漪间,宛若有黑底银纹的鲤鱼从匕首里翩翩游动,渐渐游出来,将银色的光影舞得四处皆是。那半透明的鲤鱼在风里绕了几个圈,终于落在了子潇身前的树枝上,点点银华像烟火般绽开,影沐便在子潇面前盈盈而立。
    “公子,”他瞧上去并不高兴,“您快将我忘了吧?昨夜那道士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他为何对你那般好?公子应当提高警惕才是。”
    影沐一张嘴撅起老高,长长的黑睫毛拥着琉璃般的眸子,瞧着极其可怜。子潇噗嗤一声笑出来:“夜袖是个好人,一看就知道是面冷心热,你就不必担心啦。至于你,我可不敢忘记。”
    说完,子潇将桃子咬在嘴里,探过身子,将影沐的双腿轻轻一抱,声音含糊不清地从桃子下头飘出来:“你这孩子向来疑心重……我说过了,你的心意我知晓,但我实实在在将你当亲弟弟看待,着实无法回报那份情。我问你,若是有天我当真爱上了旁人,不论男女,你可会阻拦?”
    影沐怔住,心里没来由地一震。
    “我……”
    子潇抬起脸,坐在树枝上瞧着他的双眸,那被啃了一半的桃子从他粉色的唇间滑下去,落在树下满地的松针里,发出簌的一声。
    “说话,你可会阻拦?”子潇瞧着他的眼睛,目光好似雪山顶上泛着光的结晶。
    影沐始终不语,只是垂睫叹息。他的叹息声很轻,像轻飘飘的雾。
    婆娑树影间,有什么事物遮挡了从缝隙中透下的光,宛若春风里最轻柔的一片花瓣,不可挽回地落在了子潇的眼前,轻轻浅浅遮住了他浅金色的视野。
    好似水光潋滟,好似雨声细密。
    “公子……”影沐的声音,从两人交织的双唇中间漏出来,他冰凉的手掌扶着子潇的脑后,轻垂的长睫颤抖不已。这面容精致的灵那样温柔,像是吻在了一片花瓣上,吐息间也怕伤了眼前的人。
    缠绵只是转瞬之间。一阵细密温柔的吻之后,依旧是晴光大好的艳阳天。
    影沐远离了子潇,满眼哀愁地在他三米之外的半空中悬着,黑底银纹的衣饰上,鱼鳞像是璀璨的晶石,它们分布在影沐的全身,就连飘荡不已的腰带也不放过。
    他瞧着坐在树枝上一脸惊诧的子潇,胸中没来由地一阵刺痛,像是有千万根针瞬间扎在了那上头。
    子潇坐在树影里,形状不一的光斑将他的妖娆面容照得莹白。他伸出手指抚了抚嘴唇,是影沐方才吻过的地方。抚唇时的神情妖娆且不敢置信。而后,子潇怔怔地收回手指,深海似的漆黑眸子里闪过几丝电光般的怒火。
    只是眨眼间,影沐的衣襟便被一闪而过的银光划破数道裂口,布帛的撕裂声却比那银光还要悠长,黑底银纹的布料碎片如同飞溅的水花,慢悠悠地从影沐的身旁飘落。而他身后的松树干上,正深深插着几枚边缘锋利的绿蜂镖,那是南家独有的暗器之一。
    影沐怔怔地悬在空中,心中如同破了个大窟窿,又被人浇上了一层酸橘子水似的。于是在半空里朝子潇单膝跪下:“公子,我知错了……”他说这话时低着头,不敢让子潇瞧见那些绕着眼眶打转的泪水。
    子潇在树枝上站起来,冷着一张脸,仿佛三月的桃花遭了霜冻,他将银灰的衣领拢了拢,瞧也不瞧影沐,伸出手朝着腰间一指:“下不为例,你进来。”
    影沐哽咽着说声“是”,就刷刷几声化作彩色光华,进了子潇腰间的双匕里。
    “真是个……傻孩子。”
    子潇低下脸,轮廓在阴影里若隐若现,他的嘴唇半开着,漆黑的发丝被风吹得四下飞舞。
    树影清风间,是谁的叹息那般无奈,宛若冬月里的一地落败之花。
    到了下午的时候,子潇在溪云观里四处走动,将每一条路都记在脑子里,好在夜里的时候去寻那救命的扇子。他路过一处池塘时还见到了夜袖,从夜袖那里讨了一包糖炒栗子,喜滋滋地跑掉了,心里还想这个道长为何老是带着糖炒栗子在身上呢?莫非他自己也是爱吃的?
    就这般走走停停,一纸袋子的魁栗都被他吃了个精光。子潇寻到了一处竹亭,四周清净得很,他便在里头坐着,数旁边冬青丛的叶子,数着数着便睡着了,再醒来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嗯,道观就是这点好,一到夜里就没人乱跑了。但那扇子也不知道是在何处,叫我怎么找呢……”子潇飞身上了竹亭,一双狭长眸子四下转动,最后他迎着月光摇了摇头,身形一动,闪电般无影无踪。
    子潇的打算是,去溪云观里最为隐蔽的几处看看。白日里砚青说观中有诸多禁地,按照常理,禁地一般是建在不显眼之处,以免有人误闯而被其中的机关所伤。子潇想,禁地中无非是锁着道法中的一些禁术,或是有通天之力的法器之类,或许其中就有那把能让人死而复生的扇子。
    夜里的溪云观静谧无声,只有那随风摇曳的苍翠树木,像是一排排站在黑暗里的舞女,飘摇的树枝叶片便是她们的舞衣。
    子潇沐着重重清风在屋顶树丛间飞奔,他的轻功是纯正的南家祖传,江湖中无人不知南家的轻功身法乃是绝好,这样多的年头里从未有人超越,观中的弟子无一人察觉也是常理。
    他越过一道白石高墙,眼前是座直刺苍穹的漆黑六角塔,每一层的边角上都挂着铜铃,晚风一吹,叮叮当当。子潇的耳朵里听着一阵阵细密的铃音,突然觉得寒气上涌,站在风里打了个哆嗦,又赶紧朝塔底的大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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