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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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流川所说的,他确实没有手下留情一分。
招招都是全力,鞭鞭都带着凌厉朝樱木呼啸而去。
不多时,樱木换上的日常装束就已经被流川的鞭子抽得裂开大小不一为数不少的口子。
反观樱木,出手倒是既狠且猛,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每攻到流川面前总是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而这一犹豫,手下劲道大减,招式威力也尽灭,反被流川的攻击逼得不得不收招自保。
所以战了多时,樱木身上的衣衫已经可以用体无完肤来形容,而流川的却连个衣角都还是飘逸如旧。
“刷”一下收回鞭子,流川有些恼怒的瞪着因为自己突然收招却明显不知为何而满眸纳闷的樱木咬着牙说:“自己说不许手下留情的人却打得连平日一半的水准都不到,没必要再打!”
樱木一怔,随即无奈的笑笑:“本天才的衣服坏了可以换,你总不能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白衫去大殿吧?”
流川无语良久,火气灭了不少,只是有些不甘心的低语:“谁要你在意我的衣服会变成怎样。”
除了苦笑,樱木真不知如何作答。
是啊,若换在以往,谁会在意狐狸的衣服变成什么样子,脑中只有“嬴”这个念头而已。可眼下连打个架都不能像以往那般放开手脚全力以赴了,终是被帝王这个身份束缚得开始形成习惯了吗?
气氛瞬间尴尬,两人隔着不远对站。
流川微微不满的扭转头看着清朗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樱木则在流川的对面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他。
樱木的眼神绝望且炙热,这个会对他不付出全力比试而恼火的流川,跟以前两人还没有拉开距离之前一摸一样,而这样的流川也许除了现在以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到了吧?那么,就看得更仔细点,仔细到能把这个流川铭刻在心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程度。
也许是因为最后一次的念头盘踞在脑海里太深,樱木看得是那么专注又那么放肆,导致流川扭回头来的时候立刻就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瞳。
本来要说什么的流川被樱木此刻的眼神震慑了一下,瞬间忘记了自己扭转头的目的。
两人就那么维持着原本的站姿无语对望,晚秋的夜风不时卷起飘落在地的红叶扫过两人脚边。
不过两步的距离就能触碰到流川了,但在樱木的眼里,此刻的两步却像是一条永无尽头的道路,无论他怎么走怎么跑怎么追,始终靠不近那个人的身边。
沉寂的空气被小太监远远传来的一句“皇上,吉时已差不多到了,太后请皇上立刻回房更衣”划破。
对于樱木听砂从何得知自己身在此处的事情樱木并不觉得奇怪,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随即没事人般浅笑着对流川说:“终究还是未能与你这只死狐狸分出胜负啊。”
而此刻的流川,却已恢复了常态,一副忠臣为国为民的样子淡淡的劝奉一句:“胜败无关紧要,还请皇上回新房更衣梳理。”
樱木听了这话眼神一黯,笑得很是无力:“是啊,我···朕要大婚了。”
第一次,樱木在流川的面前用了“朕”这个自称。
流川却没听出弦外之音,微微作一揖并侧开身体以表示:请。
樱木前行几步,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微侧头对身后的流川说:“我有事要你帮忙,跟我回新房。”
流川虽不解,但也没多问,只沉默着跟上。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还是提气由来时一路越过的枫树回到作为新房的殿前。
等得几乎因脚软而瘫成一团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们看到樱木和流川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时,一个忍不住就哭出来了,奋力爬起来在樱木身边围成一圈边哭边絮叨:“太好了,皇上没逃婚,我们的小命保住了。奴婢们还以为以皇上的个性,铁定会一去不回头了呢······”
而在一旁等得已经耐心尽失,要不是被洋平拉住差点就要跑去找御林军来寻人的三井也微微松了口气,目送沉默着越过众人自行进了房间的樱木,纳闷的琢磨:怎么皇上跟流川将军打架的时候还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打完回房反倒死气沉沉的?莫不是输给了流川将军所以纠结了?
“流川,你进来。”樱木进房半晌,看流川没有跟进来的意思,于是又拐回到门口。
流川依言跟着进了房内,三井也急忙提脚想跟上,门却“砰”一声关了起来,搞得三井着实摸不着头脑。
房内,流川看着被关起来的房门一样的摸不着头脑:“皇上?”
樱木不语,径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摆正铜镜拿出梳子:“流川,你来替我束发。”
“不可。”想都没想流川就回绝了樱木的要求。
“为何?”
“束发一事应该由专门负责打点大婚的嬷嬷执行,臣去宣她进来。”
“不必,你该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让别人替我打理头发。”
“今时不同往日,还请皇上忍耐这一次。”
“我已经很忍耐了!”
“那就请皇上宣打点大婚的嬷嬷进来······”
“为什么?为什么!”樱木的声音有着微微的颤音,原来轻握在手中的白玉梳受不住樱木突然的用力,干脆的断做两截:“为什么?!当初告诉我束发这种事应该由喜欢的人来做的那个人是你,如今拒绝我的却也是你!”
樱木“忽”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将已玉碎的白玉梳狠狠朝流川身上掷去:“我又不喜欢那个嬷嬷,要她替我束发作甚!”
流川因为樱木的话吃了一惊,忙抬头想解释,却更为吃惊的看到樱木不知何时已流了满面的泪。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流川喉头发紧,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我,我只是想这辈子第一次替我束发的那个人不是个完全没关系的人而已,你却连这点小事也要拒绝?”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樱木移开直视着流川的双眼,有些手忙脚乱的掩饰。
“那为何不找水户?”流川的印象里记得樱木跟洋平的关系好像比跟自己的好得多。
“洋平的心上人会生气,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找你替我束发么?”说得好像很是不甘愿,但底气明显不足,奈何流川却听不出来。
“那由皇后······”
“流川!你是真笨还是装傻?不知道大婚前夕夫妇不能见面的吗?再说了,我本来就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娶的她,谈何让她替我束发!就问你一句,我这头你梳还是不梳?”樱木此时的心情已经不是悲愤交加可以形容的了,语气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臣···遵旨。”犹豫好半天,流川终于同意。
虽然他不明白樱木为何如此执着当年自己无意的一句笑谈,更不明白樱木对于自己不肯帮其束发的要求为何如此愤怒,但因为樱木最后那句“你梳还是不梳”已经明显带有命令的意味,作为臣子,自当是要从的。
白玉梳因为被樱木那大力一握又恼火的一掷,已经连凑合着用都不可能了,好在新房内还备有其它梳子,流川拿过便替樱木整理起千千红丝来。
樱木的头发红得很嚣张,一如他本人的性格,烈火一般炽热得霸道又灼人,以往两人拳来脚往拌嘴斗气的时候,流川有好多次都忍不住想拔光这头嚣张的火焰。
所以不知道第几次被宣进“笑樱轩”正巧碰上宫女在替樱木打理头发的时候,才忍不住讥讽的说了句:“自己的头发也要别人打理,白痴到没药医。不知道束发这种事情是留给喜欢的那个人替你做的事情么,每天让不同的宫女替你梳头,将来你是要把人家全娶回去不成?”
那时不过是小孩子间斗气的谈笑之言,因为樱木未及弱冠,头发是不用全束起来的,梳理好随随便便挽个髻便行,算不得束发一说。
其实他自己的发髻也一直是流川夫人替他梳的。
哪曾想樱木居然当了真,这之后便再不让人随便碰自己的头发,从笨拙的自己学着梳开始,慢慢到形成了一种不让别人替自己梳头的习惯,而且是习惯了这么多年。
更让流川想不到的是,新皇大婚,这位向来不喜让人碰自己头发的新皇居然排斥所有人却要他替他束发!
于理不合也就算了,为什么自己认真替樱木梳头的时候,樱木的眼神里流露的全是悲伤?
搞得好像他很想梳这个头而樱木不得不忍痛让给他梳的一样。
流川虽然一边梳心里一边在撇嘴,但手上却丝毫不马虎,很快就将樱木那一头因为在外被夜风吹了不短时间而变得有些散乱的红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准备着手编发髻。
从两年前及冠之后,流川夫人就不再帮流川梳头了,也不准下人动手,无奈流川也只得学着自己动手打理,两年下来,熟练度也不比梳了好多年的樱木差到哪里去。
樱木看着铜镜里流川那一丝不苟的倒影,感觉自己的心比那已断裂得无法拼凑的白玉梳更碎。
他想不到,只是一个让喜欢的人替自己束发的愿望居然要用命令的方式才得以实现。
这帝王之位,坐得何其悲哀。
发髻很快编好,流川的眼睛在梳妆台上四处寻找用来固定的簪子,可空空荡荡的梳妆台上只有一面铜镜和固定好发髻后需要冠上的帝冠,并没有簪子的踪迹。
樱木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黑色绒盒打开来,盒内用纯白丝绸做成的放置槽内,躺着两只粗看大同小异,实则是互相呼应一红一黑的玉簪,看似随意的拿出那只黑色的递给流川:“用这个。”
流川不多话,接过,固定好,伸手想去拿台上的帝冠替樱木戴上好完成最后一道工序,樱木却在这时伸手拦住了他:“帝冠我自己来,你的发髻被我弄散了,也该要打理一下,我替你梳如何?”
“万万不可,臣自己动手。”流川又是一惊,替新皇束发已是于理不合,再让樱木替他梳头,那就不是一句于理不合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了。
“随便你,那只红色簪子我不喜欢,你就拿去吧,我换喜服。”樱木转身开始脱身上被流川鞭子抽得破烂不堪的衣服。
“臣有簪子。”只不过被樱木拿走了而已。
“你说的这只?”樱木没回头,拿出流川来新房前一直插在头上的那只簪子晃晃:“这只簪子我喜欢,就当是拿那只红的跟你换。”
“······是。”流川虽然觉得不妥,不懂自己那只平平凡凡的簪子什么地方让樱木瞧上了眼,但向来对这种小物不是很上心的流川也没多想,抓起梳子淅沥刷拉一阵就把自己的发髻整理好,随手拿走了那只红色的簪子。
在一旁背对着流川换衣的樱木低着头笑得满足又苍凉。
满足的是,流川对玉石饰品从来都不感兴趣,不懂那只簪子是用稀有的血玉所做,不然要让流川收下那只簪子恐怕比登天都难;
满足的是,那只血玉簪与他头上那只和阗墨玉簪是配对的,这一对簪子有个美丽动人的传说,虽然他与流川未能像传说中执手偕老的两个古人那般一生相拥,既然注定此生缘止君臣,那,只有他一人自欺欺人的把这两只簪子看成是两人交换的定情之物,偷偷珍藏起这份感情总可以吧?
满足的是,他的狐狸总算是为他束好了发并亲手替他插上了这只定情的玉簪,虽然不是在流川自愿的情况下;
苍凉的是,始终没能实现替流川束发的心愿。已经用那样卑鄙的手段让流川替自己束了发,不能也不想再卑鄙一次;
苍凉的是,始终未能亲手将那只自以为是定情信物的发簪插上流川的发髻;
苍凉的是,也许流川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对和阗墨玉簪和血玉簪背后那段动人的故事,也一辈子不会知道那只艳红似火的小小血玉簪里藏了个自己多想让其变成现实的渴求。
喜袍换好,帝冠冠上,樱木看一眼满室火红内那唯一的一抹白,咬咬牙打开房门,对洋平和已经整理完毕随即跟过来的流川说:“水户爱卿和流川爱卿还有三井侍卫长你们三人先去大殿吧,朕要等到真正进入吉时才能过去。”
爱卿。
不是洋平,也不是流川。
登基这么久以来,樱木第一次不是在朝上对着洋平和流川面无表情叫出这两个字。
婚礼前一刻,樱木强行封心,逼着自己做真正的一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