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风流王爷多情债,恶人六脉几风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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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段正淳带同三公、四护卫到宫中向保定帝辞别,与慧真、慧观二僧向陆凉州而去,当是处理“慕容家的事情”。段誉一早便去送他们,我则坐在房间里练功。练着练着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本想不去理会,谁料嘈杂声越来越大,我忍不住皱了下眉,下床想看看出了什么事情。走到门外只见仆人们神色匆忙地奔走,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忙拉住其中一个问:“怎么如此慌张?”
“莫公子,我家世子他……他着了魔啦!”那仆人战战兢兢地道。我哪里想到听到这样一句话?立刻转身就往段誉的房间走,走到门外看见那里跪着一干侍仆,门大开着,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启奏皇上,世子脉搏洪盛之极,似乎血气太旺,微臣愚见,给世子放一些血,不知是否使得?”
走进去一看,屋子里站着几个人,刀白凤在一旁流泪,段正明站在两个老头身边,那两个老头的样子貌似太医。最引人注目的站在屋子里不住手舞足蹈的段誉。他见我进来,叫道:“然弟,我要死啦!”
“别胡说!”我听段正明同意了太医的意见,看见那个太医开药箱,从一只磁盒中取出一条肥大的水蛭来。捏住段誉的手臂,将水蛭口对准他血管。水蛭碰到段誉手臂后,不住扭动,无论如何不肯咬上去。那太医大奇,用力按着水蛭,过得半晌,水蛭一挺,竟然死了。那太医在皇帝跟前出丑,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忙取过第二只水蛭来,仍是如此僵死。
另一名太医脸有忧色,说道:“启奏皇上,世子身上中有剧毒,连水蛭也毒死了。”段正明心中焦急,问道:“那是什么毒药,如此厉害?”一名太医道:“以臣愚见,世子脉象亢燥,是中了一种罕见的热毒,这名称么?这个……这个……微臣愚鲁……”另一名太医道:“不然,世子脉搏阴虚,毒性微寒,当用热毒中和。”
我细细一想,突然明白是因为段誉吞食了万毒之王的莽牯朱蛤的缘故,才让那水蛭被毒死了。这时段誉突然又叫了起来,一边蹦来蹦去,将身边的东西拿起来便摔。我想也未想立刻上前对段誉道:“大哥”,就伸手去阻止他,右手正握在他的手腕上,却突然感到一股大力顺着段誉的手腕流到了我的身体里。
这一下我大惊,怎么只是握住他的手腕竟然吸食了他的内力?霎时明白了,我比段誉多练了北冥神功里的其它武功,他只能从自己少商穴对上别人的太阴脾经才能吸收内力,我却是慢慢能从各个穴位开始吸收内力了。
想到这,立刻就要放开他的手腕,段誉却突然用另一只手抓住我的手,道:“然弟莫要放手,不知何故,你这样抓着我的手腕,我就觉得舒服多了。”
我一愣,他不是应该觉得浑身无力么?怎么反而会舒服?仔细一想立刻就明白了,段誉根本就没着魔,是他昨晚吸食了太多内力没有调息,现在这些内力在他体内冲撞,更别提这内力里有阴有阳,当然让他不舒服了!
可是我怎么能吸食段誉的内力呢?!我硬是要挣脱开,段誉只叫着:“然弟莫动!然弟莫动!”
一时间只见我右手抓着段誉的左手腕,段誉的右手又扣着我的右手腕,我要挣脱,段誉却拼命按着,还一边叫着“然弟莫动”,这情景当真诡异至极。我挣脱不开,心里一急,提起脚来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段誉呼痛,手同时就松开了。
段正明立即上前,右手伸出食、中、无名三指,轻轻搭在段誉腕脉的“列缺穴”上。段誉叫声:“啊哟!”全身剧震,颤抖难止。
段正明突然退后两步,说道:“誉儿,你遇到了星宿海的丁春秋吗?”段誉道:“丁……丁春秋?侄儿不知他是谁。”段正明道:“听说是个仙风道骨、画中神仙一般的老人。”段誉道:“侄儿从来没见过他。”段正明道:“这人有一身邪门功夫,善消别人内力,叫作‘化功大法’,能令人毕生武学修为废为一旦,天下武林之士,无不深恶痛绝。你既没见过他,怎……怎学到这门邪功?”段誉忙道:“侄儿没学……学过。丁春秋和化功大法,侄儿刚才还是首次听伯父说到。”说着,他双手在身上乱搔乱抓,将衣服扯得稀烂,皮肤上搔出条条血痕,竭力忍住,才不号叫呼喊,口中不住呻吟。刀白凤眼泪连连,对我道:“莫公子,誉儿说被你握着手腕他便感觉好些,你可否再过去握着他?”
这怎么行?我还未来得及犹豫,就听见段誉在一旁叫道:“然弟救我!然弟救我!”
我无法,对刀白凤道:“大哥只是糊涂了,我握住他又有什么用呢?还是想办法救治才好!”
刀白凤不知道我们这里吸来吸去的事情,只以为段誉中了毒,当然认为段誉因我握住而痛苦减轻也是无稽之谈,心下苦楚,不住安慰:“誉儿,你耐着些儿,过一会儿便好了。”、
段正明说道:“誉儿,我带你去拜见几位长辈,料想他们定有法子给你治好邪毒。”段誉应道:“是!”刀白凤忙取过衣衫给儿子换上。段正明带同他出府,我也跟上,我们三人各乘一马,由段正明带领着驰去。
段誉一路在马背之上,遵从段正明指点,镇制体内冲突不休的内息,烦恶稍减,等我们到了目的地,我抬头一看,这竟然是一个寺庙,寺庙上写着“崇圣寺”三个大字。只听段正明道:“你们随我进天龙寺谒见方丈本因大师”
天龙寺?这是天龙寺?当初看这几章的时候我多少看的模糊,所以具体记不清了,但天龙寺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见到本因大师后,段正明将段誉如何为延庆太子所擒、如何中了邪毒、如何身染邪功化人内力,一一说了,却不知其中真正的原因。
本因方丈沉吟片刻,道:“请随我去牟尼堂,见见三位师兄弟。”段正明道:“打扰众位大和尚清修,罪过不小。”本因方丈道:“镇南世子将来是我国嗣君,一身系全国百姓的祸福。你的见识内力只有在我之上,既来问我,自是大大的疑难。我一人难决,当与三位师兄弟共商。”
两名小沙弥在前引路来到一条长廊之侧。两名小沙弥躬身分站两旁,停步不行。我们四人沿长廊更向西行,来到几间屋前。段誉低声对我道:“我曾来天龙寺多次,此处却从所未到,当真奇怪。”只见那几间屋全以松木搭成,板门木柱,木料均不去皮,天然质朴,和一路行来金碧辉煌的殿堂完全不同。
本因方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本因有一事疑难不决,打扰三位师兄弟的功课。”屋内一人说道:“方丈请进!”
本因伸手缓缓推门。板面支支格格的作响,显示平时极少有人启闭。我们随着方丈跨进门去,方丈说的是“三位师兄弟”,室中却有四个和尚分坐四个蒲团。三僧朝外,其中二僧容色枯槁,另一个壮大魁梧。东首的一个和尚脸朝里壁,一动不动。
段正明当下躬身为礼,段誉我们二人也赶紧行礼。那面朝外的三个僧人微笑还礼。那面壁僧人始终没加理会。段正明要言不烦,将段誉身中邪毒之事说了,最后道:“祈恳四位大德指点明路。”
其中一个僧人沉吟半晌,又向段誉打量良久,说道:“两位师弟意下如何?”另一个僧人道:“便是稍损内力,也未必练不成六脉神剑。”
六脉神剑!
这四个字一出,我心里竟然“突突”跳了两下,这门武功真是高深之极,绝度不下于降龙十八掌和天山六阳掌!最后那个和尚一言不发,站起身来,低头垂眉,斜占东北角方位。说话的两个和尚也分立两处方位。本因方丈道:“善哉!善哉!”占了西南偏西的方位。
段正明突然对段誉道:“誉儿,四位祖公长老,不惜损耗功力,为你驱治邪毒,快些叩谢。”段誉见了伯父的神色和四僧举止,情知此事非同小可,当即拜倒,向四僧一一磕头。四僧微笑点头。保定帝道:“誉儿,你盘膝坐下,心中甚么也别想,全身更不可使半分力气,如有剧痛奇痒,皆是应有之象,不必惊怖。”段誉答应了,依言坐定。
一个和尚竖起大拇指,微一凝气,便按在段誉后脑的风府穴上,另外的几个和尚加上段正明也如法炮制,分点他任脉紫宫穴,阴维脉大横穴,冲幽门穴和带脉章门穴,以及阴跷脉晴明穴。只见段誉全身一震,那段氏五大高手却脸上一惊,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惊疑不定。
猛听得外面“呜哗——”一声大喝,我感到耳中被震得嗡嗡作响,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能吼出这样的声音!只听那面壁而坐的僧人说道:“强敌日内便至,天龙寺百年威名,摇摇欲坠,这黄口乳子中毒也罢,着邪也罢,这当口值得为他白损功力吗?”这几句话中充满着威严。
本因方丈道:“师叔教训得是!”左手一挥,五人同时退后。
段正明面露讶色,道:“不知枯荣长老在此,晚辈未及礼敬,多有罪业。”
这枯荣长老似乎辈分极高,对段正明道:“事有轻重缓急,大雪山大轮明王之约,转眼就到。正明,你也来参详参详。”段正明道:“是。”
本因方丈从怀中取出一封金光灿烂的信来,递在段正明手中。段正明接了过来,这信奇异之极,竟是用黄金打成极薄的封皮,上用白金嵌出文字,看上去好像是梵文。
我好奇上面写的是什么,便问道:“怎的有人写这样华贵的信?不知里面写的是什么。”段正明缓缓道:“外面写的乃是‘书呈崇圣寺住持’”,说完,从金套中抽出信笺,也是一张极薄的金笺,上用梵文书写,段正明继续道:“当年与姑苏慕容博先生相会,订交结友,谈论当世武功。慕容先生言下对贵寺‘六脉神剑’备致推崇,深以未得拜观为憾。近闻慕容先生仙逝,哀痛无已,为报知己,拟向贵寺讨求该经,焚化于慕容先生墓前,日内来取,勿却为幸。贫僧自当以贵重礼物还报,未敢空手妄取也。”信末署名“大雪山大轮寺释子鸠摩智合十百拜”。笺上梵文也以白金镶嵌而成,镶工极尽精细,显是高手匠人花费了无数心血方始制成。单是一个信封、一张信笺,便是两件弥足珍贵的宝物,这大轮明王的豪奢,可想而知。
本因方丈道:“‘六脉神剑经’乃本寺镇寺之宝,大理段氏武学的至高法要。正明,我大理段氏最高深的武学是在天龙寺,你是世俗之人,虽是自己子侄,许多武学的秘奥,亦不能向你泄露。”段正明道:“是,此节我理会得。”另一僧人道:“本寺藏有六脉神剑经,连正明、正淳他们也不知晓,却不知那姑苏慕容氏如何得知。”
只听另外一个僧人气愤愤的道:“这大轮明王也算是举世闻名的高僧了,怎么恁地不通情理,胆敢向本寺强要此经?正明,方丈师兄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此事后果非小,自己作不得主,请枯荣师叔出来主持大局。”
这几个僧人径自在那里商讨御敌大计,我心里却不知道有多兴奋。鸠摩智眼看就要来了,下面就要看到除了段誉以外的其他重量级人物了!正想到兴奋处,突然发现室内竟然没有了声音,抬头时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我身上,脱口问道:“怎……怎么?”
“六脉神剑乃是我大理段氏绝密的功夫,还望施主能够回避。”那个叫枯荣的老僧神色冷然,我看了也不禁恼火,谁要看你们六脉神剑来着……是啊是啊,我是想学六脉神剑,可我也知道没有一定内力是学不会的。想到这心里有些可惜,忍不住对枯荣和尚笑了笑,道:“什么五脉六脉的,我倒是不清楚,只是不知道我兄长的病,几位大师到底有没有办法?”
段正明立刻道:“莫公子,天龙寺大敌当前,誉儿的事情须得缓一缓了。”他生怕我冲撞了这几位前辈高人,我却是不怕的。枯荣冷声道:“段家的事,自有段家的人来做主,施主还是请出去罢。”
“段家?”我挑眉,“原来出家人也将这族系分的如此明细,在下还以为出家人四大皆空,无姓段还是姓王之说。”
此话一出,这几个和尚皆是面色不善,却不发一言,我继续道:“天龙寺百年荣誉当真是要紧的了,自然比人命要紧得多,世人皆为虚名所困,几位高僧如此这般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唉,只叹在下竟还为义兄担心,想来不过是义兄,又不是亲兄弟,这人世间的亲情义气本就比不过一个姓氏,我又何必来凑热闹?”
这话里暗含讥讽颇多,几个僧人还没说什么,段誉却在一边道:“然弟,天龙寺对我大理意义非凡,不只是名誉一事,更是大理百姓的福祉,现下决不可以一人性命撼摇我整个大理。”
我撇撇嘴,哎,不识好人心。算啦,反正你死不了,还能学到六脉神剑,我又赌什么气呢?于是乖乖走出去坐在了外面。
这一坐竟然给我坐到了第二天!我抵不住困意想睡觉,却怕着凉,于是就在原地盘坐修习北冥神功,那北冥神功的手抄本我可是每时每刻都随身带着。这功夫一练起来便也不觉得冷了,四周的一切也都不在乎了。等第二天天微微亮的时候,我还在盘坐练功,便在此时,鼻端忽然闻到一阵柔和的檀香,跟着一声若有若无的梵唱远远飘来。
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本因方丈从里面走了出来,见我还坐在门外,道:“施主请进。”语气中却有了些尊敬。我想也不想就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了几个和尚。我奇怪怎么没见着皇帝,仔细一看忍不住惊呼——段正明的头发没了,变成和尚啦!
段正明见我满脸惊讶,微笑道:“贫僧已在昨晚皈依佛门,法号本尘。”
啥?好好的一个明君怎么就变成和尚啦?!我仔细想了想,方才记起书里写过因为他们练六脉神剑缺一个人,才临时拉段正明充数的。当下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半天吐出一句:“为了一个寺庙,损失一个明君,真不知是智还是不智。”
众人瞟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段正明道:“誉儿,莫公子,待会激战一起,室中剑气纵横,大是凶险,我不能分心护你们,你们两人便到外面走走去罢。”段誉语气难过至极,道:“伯伯,我……我要跟着你,我不放心你与人家斗剑……”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已哽咽了。
枯荣大师道:“誉儿,你坐在我身前,那大轮明王再厉害,也不能伤了你一根毫毛。”他声音仍是冷冰冰地,但语意中颇有傲意。
段誉道:“是。”弯腰走到枯荣大师身前,不敢去看他脸,也是盘膝面壁而坐。又对我道:“然弟,你还是出去躲躲的好。”我微微一笑:“大哥在这里御敌,小弟岂有先走之礼。”说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霎时间牟尼堂中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只听得本因方丈道:“明王法驾,请移这边牟尼堂。”另一个声音道:“有劳方丈领路。”这声音甚是亲切谦和,彬彬有礼,听上去绝非强凶霸横之人。听脚步声共有十来个人。听得本因推开板门,说道:“明王请!”
大轮明王道:“得罪!”举步进了堂中,向枯荣大师合十为礼,说道:“吐蕃国晚辈鸠摩智,参见前辈大师。有常无常,双树枯荣,南北西东,非假非空!”说话人身穿黄色僧袍。不到五十岁年纪,布衣芒鞋,脸上神采飞扬,隐隐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是明珠宝玉,自然生辉
这便是鸠摩智了,看上去真是个极具亲和力的人,谁知却是个执迷不悟的痴儿。门**着八九个汉子,面貌大都狰狞可畏,不似中土人士,自是大轮明王从吐蕾国带来的随从了。
鸠摩智双手合十,说道:“佛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小僧根器鲁钝,未能参透爱憎生死。小僧生平有一知交,是大宋姑苏人氏,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博’字。昔年小僧与彼邂逅相逢,讲武论剑。这位慕容先生于天下武学无所不窥,无所不精,小僧得彼指点数日,生平疑义,颇有所解,又得慕容先生慨赠上乘武学秘笈,深恩厚德,无敢或忘。不意大英雄天不假年,慕容先生西归极乐。小僧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众长老慈悲。”
本因方丈道:“明王与慕容先生相交一场,即是因缘,缘分即尽,何必强求?慕容先生往生极乐,莲池礼佛,于人间武学,岂再措意?明王此举,不嫌蛇足么?”
鸠摩智道:“方丈指点,确为至理。只是小僧生性痴顽,闭关四十日,始终难断思念良友之情。慕容先生当年论及天下剑法,深信大理天龙寺‘六脉神剑’为天下诸剑中第一,恨未得见,引为平生最大憾事。”
本因道:“敝寺僻处南疆,得蒙慕容先生推爱,实感荣宠。但不知当年慕容先生何不亲来求借剑经一观?”
鸠摩智长叹一声,惨然色变,默然半晌,才道:“慕容先生情知此经是贵寺镇刹之宝,坦然求观,定不蒙允。他道大理段氏贵为帝皇,不忘昔年江湖义气,仁惠爱民,泽被苍生,他也不便出之于偷盗强取。”本因谢道:“多承慕容先生夸奖。既然慕容先生很瞧得起大理段氏,明王是他的好友,须当体念慕容先生的遗意。”
鸠摩智道:“只是那日小僧曾夸口言道:‘小僧是吐蕃国师,于大理段氏无亲无故,吐蕾大理两国,亦无亲厚邦交。慕容先生既不便亲取,由小僧代劳便是。’大丈夫一言既出,生死无悔。小僧对慕容先生既有此约,决计不能食言。”说着双手轻轻击了三掌。门外两名汉子抬了一只檀木箱子进来,放在地下。鸠摩智袍袖一拂,箱盖无风自开,只见里面是一只灿然生光的黄金小箱。鸠摩智俯身取出金箱,托在手中,打开后竟是三本旧册。他随手翻动,我伸长了脖子,见册中有图有文,都是朱墨所书。鸠摩智凝视着这三本书,忽然间泪水滴滴而下,溅湿衣襟,神情哀切,悲不自胜。
枯荣大师道:“明王心念故友,尘缘不净,岂不愧称‘高僧’两字?”
鸠摩智垂首道:“大师具大智慧,大神通,非小僧所及。这三卷武功诀要,乃慕容先生手书,阐述少林派七十二门绝技的要旨、练法,以及破解之道。”
此言一出,除了我和段誉,众人脸上皆露出了惊讶之色。只听鸠摩智续道:“慕容先生将此三卷奇书赐赠,小僧披阅钻研之下,获益良多。现愿将这三卷奇书,与贵寺交换六脉神剑宝经。若蒙众位大师俯允,令小僧得完昔年信诺,实是感激不尽。贵寺赐予宝经之时,尽可自留副本,众大师嘉惠小僧,泽及白骨,自身并无所损,一也。小僧拜领宝经后立即固封,决不致私窥,亲自送至慕容先生墓前焚化,贵寺高艺决不致因此而流传于外,二也。贵寺众大师武学渊深,原已不假外求,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确有独到之秘,其中‘拈花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三项指法,与贵派一阳指颇有相互印证之功,三也。”
屋内众僧人一时无话,鸠摩智见无人回应,又道:“小僧年轻识浅,所言未必能取信于众位大师。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三门指法,不妨先在众位之前献丑。”说着站起身来,说道:“小僧当年不过是兴之所至,随意涉猎,手习甚是粗疏,还望众位指点。这一路指法是拈花指。”只见他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搭住,似是拈住了一朵鲜花一般,脸露微笑,左手五指向右轻弹。他连弹数十下后,举起右手衣袖,张口向袖子一吹,霎时间袖子上飘下一片片棋子大的圆布,衣袖上露出数十个破孔。原来他这数十下拈花指,都凌空点在自己衣袖之上,柔力损衣,初看完好无损,一经风吹,功力才露了出来。
这一招功夫露出来,让在座的各位僧人好不惊讶,鸠摩智微笑道:“献丑了。小僧的拈花指指力,不及少林寺的玄渡大师远了。那‘多罗叶指’,只怕造诣更差。”当下身形转动,绕着地下木箱快步而行,十指快速连点,但见木箱上木屑纷飞,不住跳动,顷刻间一只木箱已成为一片片碎片,甚至连木箱的铰链、钢片、铁扣、搭钮等金属附件,俱在他指力下纷纷碎裂,不由得让人暗暗心惊。
鸠摩智笑道:“小僧使这多罗叶指,一味霸气,功夫浅陋得紧。”说着将双手拢在衣袖之中。突然之间,那一堆碎木片忽然飞舞跳跃起来,便似有人以一根无形的细棒,不住去挑动搅拨一般。看鸠摩智时,他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笑容,僧袖连下摆也不飘动半分,原来他指力从衣袖中暗暗发出,全无形迹。与本因同辈的三个和尚之一忍不住脱口赞道:“无相劫指,名不虚传,佩服,佩服!”鸠摩智躬身道:“大师夸奖了。木片跃动,便是有相。当真要名副其实,练至无形无相,纵穷毕生之力,也不易有成。”僧人道:“慕容先生所遗奇书之中,可有破解‘无相劫指’的法门?”鸠摩智道:“有的。破解之法,便从大师的法名上着想。”僧人沉吟半晌,说道:“嗯,以本相破无相,高明之至。”原来这位大师叫做本相。
本因道:“师叔,明王远来,其意甚诚。咱们该当如何应接,请师叔见示。”
枯荣大师道:“本因,咱们练功习艺,所为何来?”
本因方丈没料到师叔竟会如此询问,微微一愕,答道:“为的是弘法护国。”枯荣大师道:“外魔来时,若是吾等道浅,难用佛法点化,非得出手降魔不可,该用何种功夫?”本因道:“若不得已而出手,当用一阳指。”枯荣大师问道:“你在一阳指上的修为,已到第几品境界?”本因额头出汗,答道:“弟子根钝,又兼未能精进,只修得到第四品。”枯荣大师再问:“以你所见,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与少林拈花指、多罗叶指、无相劫指三项指法相较,孰优孰劣?”本因道:“指法无优劣,功力有高下。”枯荣大师道:“不错。咱们的一阳指若能练到第一品,那便如何?”本因道:“渊深难测,弟子不敢妄说。”枯荣道:“倘若你再活一百岁,能练到第几品?”本因额上汗水涔涔而下,颤声道:“弟子不知。”枯荣道:“能修到第一品吗?”
本因道:“决计不能。”枯荣大师就此不再说话。
本因道:“师叔指点甚是,咱们自己的一阳指尚自修习不得周全,要旁人的武学奇经作甚?明王远来辛苦,待敝寺设斋接风。”这么说,自是拒绝了鸠摩智的所求了。
鸠摩智长叹一声,说道:“都是小僧当年多这一句嘴的不好,否则慕容先生人都死了,这六脉神剑经求不求得到手,又有何分别?小僧今日狂妄,说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语,这六脉神剑的剑法,要是真如慕容先生所说的那么精奥,只怕贵寺虽有图谱,却也无人得能练成。倘若有人练成,那么这路剑法,未必便如慕容先生所猜想的神妙。”
枯荣大师道:“老衲心有疑窦,要向明王请教。”鸠摩智道:“不敢。”枯荣大师道:“敝寺藏有六脉神剑经一事,纵是我段氏的俗家子弟亦不得知,慕容先生却从何处听来?”鸠摩智道:“慕容先生于天下武学,所知十分渊博。各门各派的秘技武功,往往连本派掌门人亦所不知的,慕容先生却了如指掌。姑苏慕容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八字,便由此而来。但慕容先生于大理段氏一阳指与六脉神剑的奥秘,却使终未能得窥门径,生平耿耿,遗恨而终。”
枯荣大师“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本因方丈道:“我师叔十余年来未见外客,明王是当世高僧,我师叔这才破例延见。明王请。”说着站起身来,示意送客。
鸠摩智却不站起,缓缓的道:“六脉神剑经既只徒具虚名,无裨实用,贵寺又何必如此重视?以至伤了天龙寺与大轮寺的和气,伤了大理国和吐蕃国的邦交。”
本因脸色微变,森然问道:“明王之言,是不是说:天龙寺倘若不允交经,大理、吐蕃两国便要兵戎相见?”
鸠摩智道:“我吐蕃国主久慕大理国风土人情,早有与贵国国主会猎大理之念,只是小僧心想此举势必多伤人命,大违我佛慈悲本怀,数年来一直竭力劝止。”
言下之意分明就是拿两国交战来威胁天龙寺的这群和尚。
枯荣大师道:“明王既坚要此经,老衲等又何敢吝惜?明王愿以少林寺七十二门绝技交换,敝寺不敢拜领。明王既已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复又精擅大雪山大轮寺武功,料来当世已无敌手。”
鸠摩智双手合十,道:“大师之意,是要小僧出手献丑?”
枯荣大师道:“明王言道,敝寺的六脉神剑经徒具虚名,不切实用。我们便以六脉神剑,领教明王几手高招。倘若确如明王所云,这路剑法徒具虚名,不切实用,那又何足珍贵?明王尽管将剑经取去便了。”
鸠摩智听闻此言,微微躬身,说道:“诸位高僧肯显示神剑绝艺,今小僧大开眼界,幸何如之。”
本因方丈道:“明王用何兵刃,请取出来罢。”
鸠摩智双手一击,门外走进一名高大汉子。鸠摩智说了几句番话,那汉子点头答应,到门外的箱子中取过一束藏香,交了给鸠摩智,倒退着出门。
众人皆是惊奇,不知道他怎能用一束藏香做武器。我却知道鸠摩智的“火焰刀”极为霸道,他这样分明是在威吓了。藏香所生烟气作碧绿之色,六条笔直的绿线袅袅升起。鸠摩智双掌如抱圆球,内力运出,六道碧烟慢慢向外弯曲,分别指着枯荣、本因、本相、等人。六条碧烟来到本因等身前三尺之处,便即停住不动。
一直话少的那个和尚左手小指一伸,一条气流从少冲穴中激射而出,指向身前的碧烟。那条烟柱受这道内力一逼,迅速无比的向鸠摩智倒射过去,射到他身前二尺时,鸠摩智的“火焰刀”内力加盛,烟柱无法再向前行。鸠摩智点了点头,道:“名不虚传,六脉神剑中果然有‘少泽剑’一路剑法。”两人的内力激荡数招,话少的和尚突然站起身来,向左斜行三步,左手小指的内力自左向右的斜攻过去。鸠摩智左掌一拨,登时挡住。
与本因同辈的另一个和尚中指一竖,“中冲剑”向前刺出。鸠摩智喝道:“好,是中冲剑法!”挥掌挡住,以一敌二,毫不见怯。
他们在那边比的凶,我寻找段誉的身影,见他自己在那边打开了一个老旧的卷轴,自顾自沉浸地看着,便知道那是六脉神剑的剑谱了,可惜离得略远,看不真切,心中一叹果然与六脉神剑无缘了。
忽然听到段誉一声叫喊:“太师伯,碧烟攻过来了。”抬头看去,果见一股碧烟直冲着枯荣大师而去,枯荣大师却理也不理,待到碧烟离他后脑不过三四寸的时候,段誉又惊叫:“小心!”枯荣大师反过手来,双手拇指同时捺出,嗤嗤两声急响,分袭鸠摩智右胸左肩。他竟不挡敌人来侵,另遣两路奇兵急袭反攻。鸠摩智没料到这一遭,手掌扬处,挡住了刺向自己右胸而来的一剑,跟着右足一点,向后急射而出,但他退得再快,总不及剑气来如电闪,一声轻响过去,肩头僧衣已破,迸出鲜血。枯荣双指回转,剑气缩了回来,六根藏香齐腰折断。本因、段正明等也各收指停剑。
鸠摩智跨步走进室内,微笑道:“枯荣大师的禅功非同小可,小僧甚是佩服。那六脉神剑嘛,果然只是徒具虚名而已。”
本因方丈道:“如何徒具虚名,倒要领教。”鸠摩智道:“当年慕容先生所钦仰的,是六脉神剑的剑法,并不是六脉神剑的剑阵。天龙寺的这座剑阵固然威力甚大,但充其量,也只和少林寺的罗汉剑阵、昆仑派的混沌剑阵相伯仲而已,似乎算不得是天下无双的剑法。”他说这是“剑阵”而非“剑法”,是指摘对方六人一齐动手,排下阵势,并不是一个人使动六脉神剑,便如他使火焰刀一般。
其中一个和尚冷笑道:“剑法也罢,剑阵也罢,适才比刀论剑,是明王赢了,还是我们天龙寺赢了?”
鸠摩智不答,闭目默念,过得一盏茶时分,睁开眼来,说道:“第一仗贵寺稍占上风,第二仗小僧似乎已有胜算。”本因一惊,问道:“明王还要比拚第二仗?”鸠摩智道:“大丈夫言而有信。小僧既已答允了慕容先生,岂能畏难而退?”本因道:“然则明王如何已有胜算?”
鸠摩智微微一笑,道:“众位武学渊深,难道猜想不透?请接招罢!”说着双掌缓缓推出。本因等立刻双掌齐出,与这两股掌力一挡,只有枯荣大师仍是双手拇指一捺,以少阳剑法接了敌人的内劲。
鸠摩智推出了这股掌力后便即收招,说道:“得罪!”
便在此时,只见枯荣大师身前烟雾升起,一条条黑烟分为四路,向鸠摩智攻了过去。鸠摩智本就枯荣大师心下本甚忌惮,突见黑烟来袭,立时使出“火焰刀”法,分从四路挡架。却并不还击。
我惊奇这烟雾从何处而来,转头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枯荣和尚竟然将那六脉神剑的剑谱给烧了!如此珍贵的武林秘籍就在自己眼前被烧毁,我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此时却不适合说话,只有心里暗自叹息。
鸠摩智不多时也已明白其中变故,脸色瞬间变了数变,慢慢站起身来,合十说道:“枯荣大师何必刚性乃尔?宁折不曲,颇见高致。贵寺宝经因小僧而毁,心下大是过意不去,好在此经非一人之力所能练得,毁与不毁,原无多大分别。这就告辞。”
他微一转身,不待枯荣和本因对答,突然间伸手扣住了段正明右手腕脉,说道:“敝国国主久仰保定帝风范,渴欲一见,便请陛下屈驾,赴吐蕃国一叙。”
这一下变出不意,人人都是大吃一惊。却听枯荣大师哈哈一笑,说道:“他从前是保定帝,现下已避位为僧,法名本尘。本尘,吐蕃国国主既要见你,你去去也好。”段正明应道:“是!”
鸠摩智自然不上当,道:“保定帝出家也好,没出家也好,都请到吐蕃一游,朝见敝国国君。”说着拉了保定帝,便即跨步出门。
本因喝道:“且慢!”身形晃处,和另一个和尚一齐拦在门口。鸠摩智道:“小僧并无加害保定帝皇爷之意,但若众位相逼,可顾不得了。”右手虚拟,对准了段正明的后心,大声道:“素闻天龙寺诸高僧的大名,不料便这一件小事,也是婆婆妈妈,效那儿女之态。请让路罢!”说着就往外走。
这时候段誉惶急之下,不及多想,大声道:“喂,你放开我伯父!”跟着从枯荣大师身前走了出来。
鸠摩智不明就里,回身问道:“尊驾是谁?”
段誉道:“你莫问我是谁,先放开我伯父再说。”伸出右手,抓住了保定帝的左手。
段正明道:“誉儿,你别理我,急速请你爹爹登基,接承大宝。我是闲云野鹤一老僧,更何足道?”
段誉使劲拉扯保定帝手腕,叫道:“快放开我伯父!”
我看见段正明浑身一颤,鸠摩智一瞬间脸色也是大变,心里明白段誉的北冥神功又发挥作用了。急忙起身,施展凌波微步,趁机上去也拉住段正明皇帝的手腕,与段誉一齐用力,一下子将段正明从鸠摩智哪里拉了回来。
鸠摩智大惊失色,缓了一缓才说道:“小僧一直以为大理段氏艺专祖学,不暇旁骛,殊不知后辈英贤,却去结交星宿老人,研习‘化功大法’的奇门武学,奇怪啊,奇怪!”
段正明冷笑道:“久仰大轮明王睿智圆通,识见非凡,却也口出这等谬论。星宿老怪擅于暗算偷袭,卑鄙无耻,我段氏子弟岂能跟他有何关连?”鸠摩智一怔,脸上微微一红,自然知道“暗算偷袭,卑鄙无耻”八个字实际上是在影射他。
段誉道:“大轮明王远来是客,天龙寺以礼相待,你却胆敢犯我伯父。咱们不过瞧着大家都是佛门弟子,这才处处容让,你却反而更加横蛮起来。出家人中,哪有如明王这般不守清规的?”
鸠摩智神色自若,说道:“今日结识高贤,幸何如之,尚请不吝赐教数招,俾小僧有所进益。”段誉道:“我不会武功,从来没学过。”鸠摩智笑道:“高明,高明。小僧告辞了!”
他的话音刚落,段正明皇帝和那个话少的僧人突然双指齐出,身形都是一晃。本相更“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我与段誉都是初学武功,对这样的事情不甚明了,眼见他们如此,才明白刚刚鸠摩智在说完话以后竟然偷袭了!若不是几位大师接下了招式,恐怕段誉已经被杀死了!
段誉明白眼前情景,心下大怒,指着鸠摩智的鼻子骂道:“你这蛮不讲理的番僧!”随着他的话出,但听得嗤的一声响,对面的鸠摩智神色一凛,即刻摆出“火焰刀”的架势抵挡。
我先是一愣,立即想到段誉的六脉神剑已然学成,只是自己还不自知。段誉脸上略显惊奇,随后释然,冲着鸠摩智大声道:“这商阳剑功夫,何足道哉!我使几招中冲剑的剑法给你瞧瞧。”说着中指点出。
鸠摩智立刻凝神御敌,片刻后突然愣了愣,一脸不解之色。
段誉根本就没使出六脉神剑,他刚才明明就是吓唬鸠摩智的,现在鸠摩智一定已经明白了。我看鸠摩智神色几变,突然阴狠起来,大叫一声:“大哥小心!”
话还未说完,就见鸠摩智左掌分向左右连劈,跟着右掌斩出,直趋段誉右肩,似乎一刀便要将段誉的右肩卸了下来。段正明、本因等齐声叫道:“小心!”各自伸指向鸠摩智点去。
段誉听得大家的惊呼之声,知道不妙,惊慌间双手同时出力挥出,竟然同时架开了鸠摩智的火焰刀。同时嗤嗤声响,向鸠摩智反击过去。鸠摩智不暇多想,左手发劲挡击。
段誉十指纷弹,我只听到嗤嗤的声音不断响起,此去彼来,连绵无尽。鸠摩智脸上已是惊慌,突然间嗤嗤嗤连砍三刀,叫道:“且住!”
段誉听得这一声,却将手指向屋顶一指,定是不知如何收发内力。谁知鸠摩智自己叫“且住”却身形不停,纵身而上,挥拳向段誉脸上击去。段誉见他打来,毛手毛脚的伸臂去格。鸠摩智右掌翻过,已抓住了他胸口“神封穴”。段誉立时动弹不得。
我心中大急,神封穴属“足少阴肾经”,段誉只练凌波微步和少数经脉,这些穴位他却从没练过。却见鸠摩智立即伸指又点他“极泉”、“大椎”、“京门”数处大穴。这些穴道所属经脉,段誉也没练过。
只见鸠摩智倒退三步,说道:“这位小施主心中记得六脉神剑的图谱。原来的图谱已被枯荣大师焚去,小施主便是活图谱,在慕容先生墓前将他活活的烧了,也是一样。”左掌扬处,向前急连砍出五刀,抓住段誉退出了牟尼堂门外。我虽知道这是段誉的机缘,但是心里还是大惊,脑子还未转动,脚下已经踏出凌波微步。鸠摩智这五刀挡住了皇帝和本因等人,我却因凌波微步步法精妙,踏着步子轻松就躲了过去,伸手就向鸠摩智手里的段誉抓去。
鸠摩智没料到我能躲过他的“火焰刀”,惊讶之下凌空一个转身就将段誉顺势掷给了守在门外的九名汉子,喝道:“快走!”另一只手劈出一掌,我只觉面门处一股凌厉的气直冲过来,身体仍是先于头脑做出反应,竟踏出步法里的第十六步,正是一侧身,堪堪避过这掌风,同时向前两步,顺手就抓住了鸠摩智的手腕。当下运功,只觉澎湃的内力就滚滚流进身体。这几下都是在瞬间完成,竟然流畅至极。
段誉不知自己能吸别人的内力,更别说知道怎样控制了。我每天都要翻来覆去看那《北冥神功》,如今虽然练成上面不到三成的东西,却差不多能控制住吸人内力。
鸠摩智面色一沉,自行运气,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而来,那力道竟极其惊人,手上瞬间麻痹,身子已飞了出去,撞到一棵碗口粗的树上落了下来。门里段正明硬用一阳指往外冲,终于冲破他的无形刀网,却听鸠摩智长笑说道:“烧了死图谱,反得活图谱。慕容先生地下有人相伴,可不觉寂寞了!”右掌斜劈,喀喇喇一声响,将牟尼堂的两根柱子劈倒,身形微晃,便如一溜轻烟般奔入林中,刹那间不知去向。
段正明和话少的和尚双双抢出,见鸠摩智已然走远。段正明道:“快追!”衣襟带风,一飘数丈。那位大师和他并肩齐行,向北追赶。
我忽觉胸口窒闷,忙运功抵挡,却难以压抑胸口的冲撞感,只觉喉间一甜,张口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