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子枫处理好了身上的伤，不知不觉已经入夜。
    报时的宫人跪在漏刻边眼睛都不眨一下，水滴落下，宫人高喊一声，“丑时——！”
    阴沉着脸的子渊坐在椅上，丝毫没有要就寝的意思。小云子战战兢兢立在一旁，吞了口唾沫，“主子，都已经是这个时辰了，让奴婢伺候您安寝吧？”
    “不用，你去看着小枫，有何不妥速速来报。”挥退了小云子，子渊紧蹙的眉头没有丝毫放松。他始终想不明白，千叮万嘱子枫不要再去靠近子御，为何那么乖顺的人就是这件事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睡下之前竟然还执拗地拉过他的手，写下了要搬去冰鸾宫的字句。
    子渊头一回冲子枫发火，但是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忍心，只能先哄着他睡下。子枫难道还看不明白，子御不像他，他会怜惜子枫，甚至随着年月积累这种怜惜变质成了爱，但子御不同，子枫越是弱势可怜，就越会激起子御的厌恶。
    弓起指节揉着额头，子渊忽然觉得很累。原本他和子御不用想别的，只要一心夺下帝位便是，可如今却逐渐演变成对立的局面，一个为了置子枫于死地，另一个就万般保护，不管是哪一边都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心力。
    想着这些子渊有些犯困，拿手撑着额头正要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外面突然一下子喧闹起来。一下子被惊醒，子渊皱着眉看着守在外头的宫人急急忙忙进来跪下，吐出的话让他惊得差点跳起来。
    “三皇子，陛下被人下毒谋害危在旦夕，把所有皇子都召了过去，主子也赶紧过去罢。”
    不等宫人说完子渊早就一阵风一般奔了出去。他不担心别的，只怕父皇中毒是子御动的手脚，他向来性情乖张雷厉风行，既然动了除去子枫的心思一定会动手。可是又碍于他的阻拦不想亲自动手，等到假借父皇的手解决掉子枫，先斩后奏再来讨好他……
    越想越有可能是这般，子渊匆忙赶到南鸾玄那里。他猜得不错，南鸾玄中毒之事果然和子御有关，但又没有完全猜对，因为此刻被押在鸾塌之下竟是子御！
    有些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子渊瞥了一眼南鸾玄的脸色，确实带着一些青紫显然是刚刚清楚余毒之象。环视了一圈围在四周的皇子，皆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子渊带着几分怒意开口辩解，“父皇，七皇弟绝不会有心谋害父皇，请父皇明察！否则让小人得逞，亲者痛，仇者快！
    “不必多言，此事朕心中自然有数。把他押下去，关入天牢。”短短几句话南鸾玄已经气喘如牛。南鸾一脉皆是五官俊美身材高挑，南鸾玄五十多岁要不是百病缠身亦不会显得如此苍老憔悴。似乎是太过虚弱，南鸾玄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朕累了，你们都下去。”
    “父皇……”子渊实在是觉得太过蹊跷，看向被牢牢缚住的子御竟然已经让守卫击晕了，而南鸾玄似乎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定罪，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退下。”
    南鸾玄的话语里已经带着了显而易见的怒意，子渊只得暂时按下疑惑和焦急，与其余皇子恭敬退出了寝宫。听着周围一干皇子从窃窃私语到放肆谈笑，皆是对子御落井下石之言。子御的势力几乎已经权倾朝野，如无意外不管南鸾玄愿意或是不愿都会将帝位传于他，其他有心夺嫡的皇子见子御落难自然开心。子渊只是不解，子御不管是谋略还是能力都是所有子嗣里数一数二的，又天生冷血无情，与身居来的帝王性子，南鸾玄也未表现过不想将帝位传于他之意，为何会忽然做出如此举动？
    忧心如焚地等了几日，子渊终于寻到了机会得以去探子御。跟在狱卒后头穿过阴湿泛着异味的昏暗地牢，子渊在最里头一间还算干净齐整的牢房里看到子御躺在干草上不知在想什么。小铁窗透出的月光太过黯淡，子渊凝视了许久也没看清其余脸上究竟是何表情。
    “皇兄。”
    这一声皇兄一如子御的表情捉摸不透，上挑的尾音似乎带着几分悠然自得，但是其中明显的嘲讽和怒意又是根深蒂固。子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张了张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从干草堆上坐起身，子御撑着下巴无所谓地开口，“你不用担心我，父皇不知道我们身怀武功，呆在这里最起码还死不了。我倒是想看看，父皇会狠心到什么程度，会不会为了那个小杂种要我的性命。”
    “不要胡说！父皇不会……”最后的尾音带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犹豫，子渊微微叹了口气。
    “你不是已经清楚了？父皇他考虑再三，确定我继位之后不会照看那个小杂种，可是他又力不从心，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扳倒我，真是慈爱啊。”语气冰冷如霜，难掩浓重的恨意。狭长的眸子在昏暗里闪烁着阴恻的冷光，仿佛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异兽。
    “子御，只要你对小枫好一些，父皇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子渊……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动过心思，反正我已经被父皇关起来，干脆你自己继承大统，这样就没人会伤害你的小心肝，嗯？”
    倒抽一口冷气，子渊的话语也带上了怒意，“母妃的遗愿，我从未忘记过！能坐上帝位的只会是你！”
    “抱歉，子渊。”后悔方才口不择言，子御难得服软，“总而言之，子渊你不要去找父皇触怒他。眼下他一心要削弱我的势力，我们不能再如此张扬，万事暗中进行。”
    “枫儿，莫再哭了。父皇亦不想将你一人留在世上，可要父皇杀了你又实在下不了手。也不知是好是坏，你如此重情活着便是要受苦。不像你娘亲，能够顺利位列仙班，就算父皇死了也无法与她相见。”
    无声流泪，子枫望着床榻上已经撑不了多少时日的帝王，心里清楚南鸾玄对他好，但也有难以磨灭的恨。
    “枫儿，你也不用太过担忧，父皇虽然身体不行了，但还没糊涂。父皇看得出渊儿对你好，父皇会立他为帝，日后你的安危就无需担忧。”
    子枫流着泪摇头，取过纸笔落下的字迹因为身体的缠斗而有些歪歪扭扭。
    ‘不要废了七皇兄。’
    看着面前的薄笺，南鸾玄深深皱起眉头，看向子枫浸满泪水的眸子，忽然惊愕地张了张嘴，“枫儿，你……对御儿动情了。”
    子枫不知如何应答的神色更是让南鸾玄激动起来，“不行！枫儿，且不说你们是亲生兄弟，还同为男子，怎么可以在一起？御儿是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可为人太过绝情，对你又是恨极，若是让他登位如何保得住你？枫儿，打消那个念头，你已经没了位列仙班的机会，就好好过完这一世，答应父皇！”
    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子枫只是抿紧了唇。过了半晌才在纸上写道，‘父皇好好休息，儿臣过一段日子再来看你。’
    茫然若失地走了一会，子枫才惊觉方才一心想着别的事，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不熟悉的地方。小时候在宫闱里到处乱跑笑闹嬉戏的记忆已经淡得几乎没有，自从他三年前重新回到这里就不曾到处走动，宫中许多地方他都不认得。
    正在踌躇之际忽然腰上一股力道传来，紧接着身子飞速向后飞去，一阵有云目眩待到安稳落地时眼前还是微微的黑暗。子枫喘着气好不容易缓过来，待看清将他突然掳到这假山后的人只是不由绽出浅笑，眼前的人不是被挂在天牢让他担心无比的子御是谁？
    看到子枫欣喜的笑容，子御厌恶地一把将他推得远些，冷漠开口，“用得着那么吃惊么？区区天牢怎么会关得住本宫，要不是有事吩咐你本宫在里头还乐得清静。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附耳过来？”
    惊跳了一下，子枫赶紧依言照做。听着清冷的嗓音在耳边絮絮低语，不由自主捏紧了胸前的衣襟，慌张地摇头，子御嘱咐的他怎么可能办得到？
    不满地挑眉，子御抱过子枫的腰捏住尖尖的下巴，“你不是说什么都愿意做的么？难道只是骗我？”
    不停摇头，眼泪已经蓄在眼眶里。随着年岁长大，子枫越来越介意自己无法说话，心意没有办法传达，手边又没有纸笔，子枫急得小脸涨得通红。他知道子御不喜欢他，所以更不想惹他生气。
    “哭什么。答应就点头。”冷冷加大了力道，好似要把手中形状优美的下颚给捏碎，看着子枫痛得小脸扭曲，心里总算痛快一些，子御倍感无趣地放了手。
    咬着下唇点头，子枫乖乖接过子御递来的纸片，暗暗记熟上面的通路，塞回子御的手里。颇满意地点点头，子御用内劲将纸片化作了齑粉，解开了子枫的腰带，淡淡看着衣服滑落，“要让我那五皇兄不起疑心，需得做些别的。”
    傍晚的秋风飒飒冷冽，子枫僵着身子不敢动，最后一件里衣也委地，苍白几乎透明的身体瑟瑟发抖。子御审视着眼前的胴体，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呵，你装得再怎么单纯无辜也无用。就是这张脸还有这副身子，比妖精还要媚人。你给本宫听好了，你要是敢用这身皮相去勾引子渊，本宫绝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