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里飞郁闷的蹲在井边，看着躺在跟前正在发高烧的尚青，昏昏迷迷，半死不活，有股冲动不想理他，管他去死，又想起刚刚的糯米糕，明明不多还分给了自己一半……算了。
    再次翻过他查看伤口时沙里飞禁不住皱紧了眉头，长长的切口有些溃烂，半干的血浆糊着整个背部，看着狰狞又恐怖，显然是感染了，叹了口气，打了些水上来开始为他清理伤口，随后重新涂上伤药，把自己的里衣撕成一条条给他包扎好，这下可好，外衣湿了，里衣也没了，他就光着上半身一次次的换着水帮他降温，又一次次的在心里臭骂自己犯贱，就为了那两口米糕，他娘的干嘛这么伟大？
    洞内的气温潮湿，阴冷，生着火也不见有多暖，沙里飞搓了搓手臂，看着熟睡的尚青嘀咕：“这次你要是不死就算你命大遇上小爷我。”
    “小爷是可怜你才救你的，我要有命活到明年一定要你还债。”
    “呵……明年……还能活到明年吗……谁要你多管闲事的？……干嘛要把沙海那杂种抓了……抓了那我怎么办？等死吗？等死……你也等死吧……有个人陪也好……”
    “长得又不差，干嘛要跟个男人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找个女人平平淡淡的过不好吗？知道有些人……连想都不敢想……”
    “我跟男人干什么关你屁事。”尚青闭着眼来了这么一句。
    “草！醒着呢？”
    尚青张开眼，试着坐起来，脑子里还有些晕乎乎，手撑了一半就没力了，倒回去前被沙里飞托住，慢慢的扶起来，按了按他的额头：“退热了。”
    “嗯，谢了，这债我会还的。”
    “草！你听了多少？”
    “全部。”
    “…………”
    尚青侧头看他：“我有没有醒你会不知道？想找人说话也不坦白点。”
    “跟你没啥好说的。”沙里飞嘴硬，扭过头枕在膝盖上。
    “为什么活不过明年？”
    尚青等了会，沙里飞才闷闷的开口：“沙海有种秘药，只要吃了第一次，以后每年都要吃一次，不吃肌肉就会慢慢萎缩，直至变成人干……我见过……死的真他娘的难看……我不想死……”
    “没解药吗？”
    “没有，沙海被抓后我把整个血沙帮翻了个遍……”沙里飞说着，抱着膝盖，慢慢的将脸埋下。
    声音孤立无援又无助，尚青升起了那泛滥的同情心：“没其它办法了？”
    “有……新山玉令，凌盟主无所不能，只要有令牌便是要他请来当今太后为我医治也不难。”
    “太后？”
    “嗯，没听说过吗？太医院院使赵常是个神医，不过早年去世了，他女儿当今太后为他所受，一生都在钻研医理，更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她，只怕这世上没人能救得了我。”
    “学医不就是为了救人吗？你去请求他救你就是了。”
    沙里飞闻言抬起头凶道：“你以为在请回春堂的大夫啊？！说请就能请？！有钱就能请？！你进趟皇宫给我看啊……草！你有个将军相好能进，懒得跟你说。”
    尚青听着也怒了：“不要三句不离本意行吗？我是我，玄天是玄天，干嘛老是扯在一起讲，我才懒得理你！”
    “啧，还你你我我呢，不知道谁迷迷糊糊的时候一直喊着玄天～玄天～，差点没恶心死我。”
    “有，有，有吗？”尚青口吃，尴尬的脸一下红透，眼神飘忽，差点就想找个洞钻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你个笨蛋还真信，哈哈～”沙里飞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笑得满地打滚，心想这人怎么就这么可爱？滴溜溜的眼珠到处转，还有那脸红得让人想咬上两大口……呃，草！我在想什么？
    沙里飞反应过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去死吧你！”尚青盯上他的腰，一脚踹上去，把他踹翻。
    沙里飞不疼不痒的爬起来，站起身拍拍屁股的尘土，一脸笑意道：“能动了？能动就走吧，找路去。”
    尚青没起身，淡淡一笑：“跟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帮你吧？帮你请到太后。”
    心思被人道破，沙里飞背对着他，收起了笑容，侧脸缓道：“是啊，能帮吗？……我要能活过来，便欠你一条命，多划算啊，你只需要开个口，以后就有人给你卖命了。”
    尚青不以为意：“你怎么肯定我会帮你？”
    沙里飞沉默了一会，缓道：“……从你把新山玉令还给沙里游开始……我就在打你主意了，老好人……就像一张白纸，等着别人去污染……”后面的声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语。
    尚青听见了，失笑道：“你在夸我吗？还是说我笨好下手？”
    “你不笨，至少你猜对了我的想法，捉你交换沙海只是不得以，要是你肯帮我，我当然是良禽择木而栖，现在倒好。”说着轻笑一声：“之前我还愁着怎么跟你套近乎呢，你那大将军可不好对付。”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大可以不必说，就不怕我会反感？”
    尚青一问完，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沙里飞在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回话，尚青也没催着要答案，反正急的是他，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沙里飞缓缓开口：“怕，怕你不帮我，但或许……你会想听真话。”
    又是一阵沉默，尚青轻轻的说：“你救我的债会还，我会尽量还的。”
    沙里飞微微的笑了：“找路吧。”
    “嗯。”
    “对了，我叫翼飞，不姓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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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对，就是这里，原来有个洞的。”
    杨越拉着一名柴夫让他引路，当柴夫指出某个洞穴的入口时玄天疯了似地开始搬石头，挖泥土。
    找了两天，又挖了一天一夜，洞口终于在十多人的努力下亮出了原来的面目，玄天已是一身狼狈，那洒脱的气质打了大大的折扣，满身污泥，袖口破烂，英挺的脸孔只看得出憔悴二字，两行若有似无的痕迹炫耀着它的主人曾经哭过。
    杨越也好不到那里去，几缕汗湿的发丝搭在脸上，仅有的两个头饰也不翼而飞，手臂上的衣料钩破了一大块，露出了雪白的藕臂也不在乎的紧跟着玄天滑下黑漆漆的洞穴。
    “我的爹爹呀！！！呕……”杨越看着密密麻麻的虫子惨叫一声，吐了，三天没合上眼，精神不际更让她差点把胃也翻出来，其余十多个男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更有人全身发抖，看着深入的洞穴猛吞口水。
    玄天却恍惚看不到般，举着火把四周照了一下，没发现尚青他便一刻也不停的向深往走去，心不断的在颤抖，一半期求着尚青没事，另一半希望尚青能跟他一样掉入这里，走过这路。
    杨越跟在玄天后面，命令其它男人围着他，一看见虫子飞过来就来一只杀一只，绝对不能让它们近身。
    沿着一路不明显的痕迹找到了一处熄灭的火堆，捡起还新鲜的油纸张，玄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心里总算落下了一块大石。
    尚青饿得软手软脚，他们又回到了那口井边，走进十多个死胡同，绕来绕去就是找不到出路，翼飞挨在井口处，望着漆黑的一片，听着尚青虚弱的呼吸声，木头没了，火也点不起来了，他更不想说话了，省点力气作垂死的挣扎。
    只是这沉闷的气氛，渐渐的压抑感让人呼吸困难，什么也不做的等死，这是多么大考验？
    尚青再也静不下去了，将死之人想的特别多，只是他如今的脑里出现的只有一个修长身影：“……我想他了。”
    “嗯。”翼飞轻声回应。
    “我们会死在这吗？”
    “是吧……”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
    “要是能出去……就找一个吧，有个人能在心里惦记着……感觉不错。”
    翼飞轻轻一笑，苦中作乐道：“找你吧，省事。”
    尚青也笑了笑，与他一起开玩笑：“行啊，反正也一起死，黄泉路上作个伴。”
    翼飞微微一笑，问道：“为什么喜欢个男的？”
    “……不为什么……就是想……想他……不管是男，还是女……”
    尚青慢慢闭上眼，想着玄天的种种，而翼飞则想着尚青的话，良久，像是想清了什么，淡淡诉说：“我没家人，也没朋友，不太懂你现在的心情，当初我只是一个臭要饭的，年少无知被沙海带回血沙帮，每天活在惶恐中看他的脸色做人，就怕他那天不高兴……下一个死的便是我，……里游比我晚几年进血沙帮，沙海救了他们夫妻，我当时还想沙海是不是良心发现的想做回好人，可笑的是……他原来是看中了那笨蛋的妻子。……你跟里游都是好人，只是我不能不听那杂种的话，也存了私心想要新山玉令。”顿了顿，苦涩的笑道：“我算是你的朋友吗？如果是……我想我死后……能惦记的人也只有你了。”说完缓缓闭上眼，静静的听着身边传来均称的又微弱的呼吸声，尚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翼飞知道，只是想说，却不想让他听见，也好，总算没白死……黄泉路上有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