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只是这笑里凭添了几分苦涩：“那，那你对我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我有些不明白了，我不是跟他说了嘛，什么都忘了。
    他像是看出了我在什么：“我知道你从来不会说谎，所以我也很相信你，但不管怎么样总该是有点印象吧。”
    我摇摇头，只觉得他的反应过于平淡，过于沉着。身居高位的人是不是都这般不行于色。
    
    我想了想，又忙补充道：“你，你是皇上，是我父亲。”
    哎，怎么说我上辈子也活了个二十三四吧，现在却要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为父亲，这感觉说不奇怪那是假的。说实在话，就算是上辈子我也没个叫爸的机会啊，谁叫我是孤儿了。
    
    “就只是这样啊。”低低缓缓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失望。
    我有些疑惑的挑眉看他，不然还能怎样。
    他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也是，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又怎么会记得我，我们……”他欲言又止。
    我们？我看着眼前这清丽如烟画的人，皇上和太子？很难想象。
    他见我疑惑的望着他，便笑道：“算了，只要你平安就好，记忆可以慢慢恢复，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这宫里太医这么多，会有办法的，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让你重新记起我。”
    这话听得我感慨颇多。
    他又道：“至于你遇刺之事，我已经让你弟弟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我弟弟？”
    
    “就是杰王，你们可是同胞兄弟了，自你遇刺，他都恨不得将这京城及周围大小城镇翻个底儿朝天。若不是先前我派他出宫了，这会儿子，要让他知道你醒了，还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那小子一激动起来可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的。”
    他笑着，烟眉画目，月色朦胧，缀着零星光泽，美得让人忍不住伸手触及，却又害怕一碰就会幻灭一样，烟逝了无痕。
    
    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因为怕玷污，怕幻灭，怕那只是海市蜃楼，所以从来不敢去触及。
    
    我从不知道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人，除了以前时常在梦中遇见的那人以外，不过想这世上也不会有他那般的人吧，那样的人是不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凡尘俗世的。
    说来我已经好久没有梦见过他了。
    
    我想起之前那冷清的人是不是也有如眼前这人一般温和微笑的时候。明明是一样的容颜，却又是截然相反的气质。
    他当时看我的眼神竟然那么熟悉，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这样看过我，之后他便离开了，永远没再回来。
    那种眼神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时我们明明那么开心，那么幸福，我总觉得我们会是彼此的一片天空，我从不介意我们都是男人，也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了，可他最后还是走了，不声不响，毫无征兆。
    
    也是那时，我第一次尝到了寂寞的滋味。
    他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踏进家门，没日没夜的混在外面，浑浑噩噩，度日如年。只因为我害怕回家，害怕面对一屋子的冷清，害怕老是看见他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的身影，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这么离不开一个人。
    
    说我没恨过他那是真的，但我后悔过，后悔当时为什么就让他这么走掉，为什么就没有一点察觉。
    那时候总想着：我的爱不应该成为束缚他的枷锁，他有自己的天空，不应该为了我折断翅膀。如果有一天他要离开，我就应该亲手为他打开大门，送他一片更广袤的天空。
    当时想的多伟大呀，可当他真正离开的时候我又怎样了呢？我做不到别人那种大义凛然。所谓爱的无私对我而言都是狗屁胡扯。
    
    呵，不过他要离开也是情理之中的吧，那么一个出色的人又怎么会为了我这么一个一事无成的人而停留，早在他答应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天我不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了吗？可却为之后的幸福而淡化，始终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能够像我对他一样把我当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我知道自己贪心，但我别无他求。
    但结果却都那么突然，我花了很多时间学会去忘记。
    是啊，谁没了谁日子还不是要照样过。
    后来我时常问自己，如果有一天再遇见他，我是否还会像以前一样那么爱他？
    只是现在，怕是再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