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那个晚上，动荡的床，摇晃的床帷，窗外静静的，只有淡淡的月光洒过，铺满了纱窗，风月吹越远，穿过小巷，路过树林，直至那渡口，在微晃的水面上终于找回了自己。
    几乎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竹慕容方才起身打了热水，抱着江楼月一起洗了个澡，东方既白，那月似乎还想与白天做个交替，挂在高空不肯离去。
    “竹慕容？”江楼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床沿轻唤他的名字“你后悔吗？”
    竹慕容套上衣服，走至他面前“我记得你说过早已带我走进一条深渊，并且不会让我有回头的机会，我想你确实做到了！”
    江楼月只是坐在那边笑，竹慕容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睛问他“你不睡？”
    屋里烛光跳动，江楼月不自在盘算着什么，回头的时候之间竹慕容一脸倦容的躺着，笑着准备穿鞋回自己房里却被他抓着手臂说“就在这睡吧。”
    “这儿？”江楼月有些怀疑“你说你床上？”
    “难不成是上人家的床？”
    两人视线交替，还是竹慕容先别开了目光，江楼月把脚收回来“你不怕被重雪发现？”
    “怕什么？”
    “啊……”江楼月一时语塞“这……我是想说……那，你不会觉得你对不起唐凌吗？”
    竹慕容笑了一下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掩上被子“关凌儿什么事？”
    “不是啊，她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吗！”
    “是吗？”
    “难道不是吗！”
    “我没说不是。”
    “那就是啊！我就说嘛！”
    “可我也没说是啊。”末了竹慕容又低声说了句“你才是啊……”
    江楼月呆了好久，这可比之前那次一起回京城更严重，抱着他问他什么意思，可竹慕容只是闭着眼睛不答话，等竹慕容睡着了江楼月才说到“我又不是女的！哼！”
    很少会睡到日晒三杆，竹慕容一向起的早，每每柳重雪一起来便可到楼下吃早饭，这次她却是一人吃着。
    小二问她另两位公子的早饭是不是要端到房里，柳重雪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早些准备午饭就好了！”估计是累了，柳重雪也不去打扰只问小二“安城可有好玩的地方？”
    “姑娘要出去？”小二搭着毛巾一边擦桌子一边说“今儿个空灵寺有斋饭，姑娘不妨去那看看，也好上上香拜拜佛，据说这皇宫里的妃子好像过些天要来这寺里面祈福，到时候空灵寺禁止外人出入，所以这些天那儿的人特别多！”
    “是嘛？怎么走？”
    “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啊！”
    邻桌的男人说着放下手里的酒杯转头，柳重雪一惊退后了两步随即又打了声招呼“穆大哥。”
    “别介！”穆晔锦连忙制止她“我可受不起你一声大哥！少来套近乎！不过这次被你害的不惨，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你！”
    “穆大哥，我大哥他在……”
    柳重雪话还没说完，穆晔锦却被酒呛了嗓子，狠狠甩下银子便说道“后会有期了！上次带你去京城的事儿就别记着了！我也是收人钱财，忠人之事！”
    空灵寺人却是很多，柳重雪求了跟姻缘签，竟是下下签，都说这空灵寺灵柳重雪也算是信了，也未解签便离开了。都说这姻缘天注定，可为何上天却总是不成人之美呢！
    柳重雪说是翎国四大美女之一也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一来空灵寺便热闹了起来，自己倒还不自觉，这现象在柳州也常见，所以柳雁非才不怎么让她出门，总是对着那院子。
    “姑娘！”
    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柳重雪也只是朝他笑笑“有事吗？”
    那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穿的是上等的绸缎，只是言语有些轻佻，说着就要伸手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只能喊着疼。
    “你手不想要了吗！”
    “没没没……大侠！玩玩嘛！啊——”
    来人撒开手说“滚！”
    那公子只是落荒而逃，柳重雪满脸的惊喜看着面前的人，还是未忍住险些落泪，时隔四年自上次在洛阳客栈里匆匆见了一面一别又是这么久。
    “下次别一人出来！那两人正过来找你呢！”
    柳重雪笑着点点头“大……哥……”后面的话全咽在了嘴里，拥挤的人潮里那人便越走越远，没有一丝留恋，柳重雪突然很羡慕穆晔锦，至少无论身在何处，总有这么一个人跟随着他的脚步，去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无时无刻的关心着他。
    只是很想回柳州，这外面的世界再好也不如柳州，宁可天天对着那小院，至少每天还能见到二哥，偶尔柳雁非还会带着她去游湖，那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回过神来的时候江楼月已经在她面前了，被他说了一通，柳重雪只是笑着说知道了。
    即使不加粉饰，美人就是美人，三人穿街走巷，远远的楼台上有人早已盯上了。
    “柳重雪，年方十七，柳州人氏，被世人称之为翎国四大美女之一，家中还有一兄长，名唤柳雁非。”
    “柳重雪……老爷，不就是宗大人向您推荐的那位美人嘛！”
    坐在正中间的人依旧是一副硬朗的模样，微笑着捋着自己的胡须“宰相大人果然是慧眼！”
    柳重雪对于柳雁非在信中并未提及自己之事有些在意，江楼月心粗哪会知道！只以为是大小姐脾气犯了！也对，柳重雪好歹也是名门出声，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就是脾气性格再好也会闹闹别扭的！不过竹慕容到有些在意，路上朝着江楼月使了个眼色，让他与柳重雪聊聊天逗她一下，可谁知江楼月双手捧脸低头轻声道“你干啥呀！大白天的！”
    竹慕容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不过让你逗她开心些大白天的有什么关系！
    巷尾便是那家客栈，小二一见三人回来立马迎了上去“呦，姑娘回来了？要不要给上壶茶？”
    “小哥，我说你是眼瞎还是怎么的？怎么就只看得到姑娘啊？收回你那眼神！一看就知道看上人家了！”江楼月一说完那小二也只是嘿嘿的笑着，抽下搭在肩上抹布使劲的替他们擦桌椅。
    安城也算不上是个小地方，但也不能与洛阳和京城比，小二给三人上了壶茶便去忙了。
    柳重雪看着街上的行人，在对面当铺旁的巷子里蜷缩着两个小孩，侧了些身子才看清，那应该是两个小乞丐，从穿着上便可以看得出来，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到了安城好像都没见过乞丐，柳重雪让竹慕容看，竹慕容只是看了眼，江楼月对着可不关心，想当年自己也曾这样，饿的实在不行了就只能喝水，一到冬天就更得挨饿，还没有衣服穿，他的第一件新衣便是叶绝尘给他的，他还得那见大大的衣服拖在地上沾了树林里一地的黄叶。
    那小乞丐躲在一个箩筐后面，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柳重雪刚想起身时竹慕容便已经走了过去，穿过客栈前面的街竹慕容只是放了些钱很快的便回来了。
    “安城真好，连乞丐都没怎么见。”柳重雪见他回来便有问他“京城乞丐多吗？”
    竹慕容坐下皱了皱眉头“当然多，无论是天下太平的盛世或是战火连篇的乱世总有些人吃不饱穿不暖。”
    吃不饱穿不暖？柳重雪对于这个可没概念，从小说不是娇生惯养的，但毕竟是柳家的小姐又怎么懂得这些！到是江楼月，听了竹慕容的话便低下了头，那种吃不饱的感觉最可怕，他还记得当时叶绝尘给他吃包子的时候他都不敢伸手，就怕那是个梦，一口咬下去之后就醒了。
    外面突然有些嘈杂，惊扰了许多人，柳重雪也站起身想外探，江楼月拉着她跑到门口。
    竟是那个小乞丐，不，是两个，还有一个小女孩，稍大些的用手护着她，周围围了一圈的人却每一个人上前帮忙，那些强行想带他们走的应该是官兵，穿着衙门的衣服，竹慕容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一旁柳重雪都快看呆了，直到江楼月冲上去才大叫不好。
    江楼月武功虽不好，但是就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倒也把那几个衙役挡下了，其中一个拿着绳子冲着江楼月大声道“好狗不挡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挡在那两个小乞丐前面，江楼月右手把玩这一枚月牙型的飞镖，眼睛看着那衙役“我算个什么东西？”说话间那飞镖就直直的朝着那衙役飞去，那人连退三四步，飞镖的刀口割断了那衙役一侧的发丝便发出‘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那衙役脸色一百，安城不过是个小地方，又偏，哪见过那些武林高手，只以为自己是碰上了高手。
    “给！给我把他拿下！”
    后面的一群衙役都亮出了大刀，江楼月还弯腰对那小男孩说“你怎么还不走？”
    小男孩不说话，把身后的人藏的更紧了，江楼月也不和他一般见识，转身之间那些个衙役都冲了上来。
    凤灵剑竹慕容一直带着，只是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他也知道江楼月就那两手，对付一两个还成，对付一群可就不行了，折扇一晃便挡在了江楼月的面前，那折扇的骨架与刀背发出好听的声响，另一只手捏住从旁边进攻那人锋利的刀，依旧是嘴角带笑不慌不忙的样子。
    “不过是两个乞丐，又何必动手呢？”竹慕容的声音很好听，江楼月站在他身侧偏头看着他，基本上竹慕容总是一脸淡笑，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过他有个习惯，特别喜欢皱眉，好像除了笑和皱眉，江楼月不曾记得他还有过其他的表情。
    所以说，竹慕容和黑影一样，不过他连面具都不需要。江楼月就是好奇心太重！
    那些衙役人多，竹慕容把人引到一旁，没有剑只单单一把折扇便于他们周旋了许久，也不把人打伤，只是一个劲的防卫。
    江楼月转头看了眼蜷缩在那墙角的两个小孩，又转头看着竹慕容，心里说不出个滋味。
    如果当年在山里发现他的人不是叶绝尘而是竹慕容该多好？那他就不会被带进千灵教，可转念一想，那会儿竹慕容才多大！突然有些害怕，总觉得还在梦中，就怕梦醒了发现自己还身处那片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