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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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漆黑坏境中昂首望天发觉月亮离人间的距离似乎比以往更加遥远,猛烈的凉风从大江河面纷涌上高山石壁,吹透了景念昔整个身体。血温好像随之变低,冰凉的液体缓慢流淌过脉络经穴,尽量维系基本的供给,清醒人的意识。
身材单薄的景念昔席坐在悬崖尖上有种摇摇欲坠的惊悚,他静静欣赏最佳位置带来的广阔视野;危险的边缘环境奇异地解除了他内心囤积的一部分烦虑,让之萌生某种暂时获取拯救的错觉。
两手抱紧双膝,下巴搁到膝盖,缺失焦距的迷茫眼眸遥望暗色苍穹中汇聚的银流,与江川水面一同晃荡着粼粼辉涟,正如芸芸众生世世传承的步履……
垂低眼帘,景念昔蒙雾的眼睛愈发黯淡——今天他把娘送给他的吊坠弄不见了。娘死前嘱咐他一定要保管好那颗坠子,将来送给他最爱的妻子。可在他心底媳妇什么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珍藏好娘的遗物!
明知它已不在,景念昔依旧习惯使然伸手触摸光洁无饰的脖子,现今空旷的位置明述着丢失信物的证据。
眼眶瞬间酸涩发热,即将要涌出的泪却被扑面的夜风无情袭干……
花休一派轻闲,脚步稳健迈近悬崖,英俊的脸庞展露出企图未揭的讪笑,两眼打量坐在崖尖上的景念昔,感叹姓景的小子没啥本领不过胆挺大,坐那悬着也不害怕被风吹落下断崖。花休满脑子晦暗诅咒,而背向陆地坐观远方的少年丝毫未察觉有人靠近,内心只牵挂消失踪影的吊坠。
“在看你的魂吗?”
身后突然冒出声音险些把景念昔惊吓得往前倾,飘进耳朵的音调十分熟悉,能与噩梦媲美的嗓子在聆涛可谓一支独秀:万恶源头的花休!
“为什么不说你阴魂不散?”男人的讽刺令缓释怨念的少年立马暴起,侧头斜眼瞪向大言不惭的嫌疑犯。
“夜半三更跑这玩,是人肯定都以为你想不开。”月色下巍峨的山崖更加宁谧幽森,花休瞧瞧四处无可奈何地甩几下脑袋,没搞懂这独特嗜好的魅力。
“是吗?我还猜你想警告我别乱闯少庄主的地盘。”景念昔冷笑,唯一恭维的‘少庄主’三字也难嗅出敬意。
“笑话!需要吗?我大方着了,谁像你时常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你愿在哪就在哪,和我毫不相干。”
“……”互相讥笑的赢家桂冠从不属于景念昔,深得体会的少年努力保持理智,确信男人不会无原无故主动接近他,“你找我做什么?”
“嘿。”花休笑笑。倔强小子挺敏锐的,晓得自己没空干闲事。花休不拖沓,抬起手摇晃着紧捏的细绳,连带下面串好的月长石摆荡,石头闪烁幽灵般的蓝芒,宛如飘浮游走的灵魂……
“这……这是!”景念昔双眼刹那睁圆,半是诧异半是惊喜,先初瞳中阴霾顷刻一扫尽空。赶忙站起身冲至花休面前,一把夺取男人正晃来晃去的宝物,失而复得的快速转换使景念昔之前的哀伤全化为无限欢喜。
神情陡变欢乐孩童的少年让花休少许惊讶,想到对方年岁十八,这般幼稚貌似能称正常反应,事情办妥完璧归赵的他应该功成身退啦!
脚尚未跨出——“你不说你没拿吗?”得到遗失物的景念昔开始朝花休追问原因始末。
“我说我忘了,你信不信?”追问並没让花休认真回答,依旧戏言相对。
“会信才有鬼!”握紧视若珍宝的吊坠,景念昔目光愤恨烈焰灼烧。
“那我没话好说。”嘴巴一瘪扯出苦相,花休貌似在替不被信任的自己默哀,可实际真相如何还待商榷。
“为什么你要整我?一次又一次,你腻没?究竟还差多少你才满意?”景念昔濒临暴发极限,忍无可忍朝花休怒吼,音域高亢盖过崖渊的浪鸣在空崖上传递了很远很远……
花休半声不吭,目光冷漠静等变身狂兽的少年发泄胸腔积攒的岔气;景念昔吼着吼着仿佛泄了气,明瞭自己的哀怨不被理解更没谁愿去理解,居然还跟傻瓜一样狂吼乱叫,或许在旁观者眼中他才更像有错的那个!心头衍生起自嘲的冲动,和花休相提并论的结果便是一次次证明自己受到的全部不公平都成为合理。
颓败的扭转身躯,景念昔慢慢走向先前独处的崖尖屈身坐地,气流中随后传递来幽幽一句——“……寄人篱下真糟糕。”
“寄人篱下?”花休挑挑英武的剑眉,“讲得真委屈。景念昔,本少讨厌穷追不舍没兴趣管你那些小鸡肠肚,这件事我只和你说明一次: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坠子是你的,白天没承认是我年纪大搞忘了,随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对你我没必要说谎,可懂?”
“我蠢到连欺骗的价值也没有。”彻底遭看轻的感觉已经燃烧不起景念昔的怒火,剩余下苦笑,“少庄主很讨厌我?”
“错!”立即反驳景念昔观念上的误区,耗费大把休息时光翻垃圾的花休迈开腿要回山庄补眠,“我不讨厌你,一点也不讨厌。你跟我只是刚巧同一屋檐下生活的陌生人。”
“原来如此。”男人的踏步声渐行渐远,已经快要淡离景念昔的听觉范围;景念昔摊开手仔细凝视掌心中静静躺平的月长石,冰凉的宝石似乎能感应主人的心绪,在黑暗里交替变换莹蓝莹白的色泽,流光溢彩——
“陌生人?彼此彼此……我也不讨厌你。”
……………………………………
景珞笙把做好的账本递给山庄的老管事:“于总管这是我刚算好的帐,您核对下。”
“你算好就行,还核对什么。”老管事笑眯眯地接过本子,“我去后堂了。”
“好的。您慢走。”
俊秀的脸庞挂出谦逊的微笑,跟老管事打完招呼景珞笙准备再忙别的事,岂料往后退时撞到花休:“少庄主,对不起。”
“没事。”花休今天打扮得非常朴素,平时花哨的装饰没了,连衣服都单一的青灰粗布,完全不符合少主身份;这般质朴且清爽的男人景珞笙见过许多次,不得不说相貌仪表近乎完美的花休任何装束都很出众。
“你要出去?下山?”
“嗯。”习惯性摸摸鼻梁,花休轻声回答,“下山有事晚点再回来,假如六姨问起就说我出去玩了。麻烦你。”
“呃……”眼见对方要离开,景珞笙欲言又止,犹豫数秒终于鼓足勇气,“谢谢你帮念昔找到吊坠。”
听闻致谢,花休回首向他报以温和的浅笑却未曾驻足:“没什么。我有责任,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