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记忆之夏(1)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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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这个时候了么…草长莺飞,长歌绕梁的毕业季。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一枯一荣的青草漫漫,一唱一和的离歌绵绵,一期一会的光阴苒苒,这到底是最好的开始,还是最坏的结束,我至今难辨真假。
    作为大学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其实总是疏远的,更何况是我这样严肃的老师,所以,我似乎并没有任何理由值得为之伤怀或者开怀,但,事实上,每一届我都清楚的记得我教过的每一个学生,虽然早晚会遗忘,但至少必须是因为记得过,才有资本去遗忘。
    会者定离。
    愿你们快乐,也愿你快乐,苏喆。
    苏喆今天一早便去了学校,临走前三番五次的邀请我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但我果然还是不太想去,理由是我确实不太擅长应付人多的场合。虽然他说晚上的时候,就只是乐队里的四个人一起出去聚聚,但年轻人那样的疯一场闹一场,我早就招架不住了。就连自己的毕业典礼,我都过得很敷衍。
    因为早在毕业前就拿到了保研的名额,所以对于毕业,当时的我其实真的很缺乏实感,毕竟这一毕业,等待着我的不过又是三年的研究生生涯罢了,早已踩踏在脚下的路,甚至都可以预见它毫无新意的延伸方向。
    那一年的毕业礼…高悬晴空的太阳,让微微潮湿的空气,显得有些黏着。身上宽松的黑色学士服,十分吸热,与暴露在外的皮肤黏得难舍难分,我觉得非常不适,一心只想脱下。隐藏在人群里,跟着班级,参加典礼,聆听校长致辞,拍毕业照…依次走过所有的形式,在该微笑的时候微笑,在不用微笑的时候面无表情。
    本科四年,我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本来就不是容易接近的人,而且还将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人际关系方面委实没有什么收获。所以,也就顺利的逃脱了夜晚的班级聚会。
    当晚,我约了凌戍,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小酒吧见面。
    我至今都还得他那夜,故意穿了一件暗红色的条纹衬衣,说是要穿得沾喜一些,为我庆祝。记忆中,凌戍并不喜欢在生活中运用红色,他说红,是大俗大雅,其间分寸难以把握,而他喜欢更纯粹一些的颜色,黑色或者白色,简简单单,没有阴影。但是在他的画里,温暖的红色却频频出现,让人联想起女子胸口烙印的朱砂痣,或是青衣脸上的一抹胭脂红。
    “恭喜你,毕业了。”
    凌戍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清澈的橙黄色液体在闪烁的霓虹下,竟衬出几缕轻佻几缕狂乱之色。我举起杯,酒杯相撞时发出清脆的玻璃声响,随即一同一饮而尽。
    我看着凌戍为我斟酒的手,想起了这只手握着画笔时的挥斥方遒,我微微的笑了,慵懒的说道:“也没什么好值得恭喜的,所谓毕业,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
    “没错,是个形式,但却是必不可少的形式。”趁着话语间的间隙,凌戍又再度将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人总是缺乏足够的自觉,可以的话,我们甚至永远都想躲在幕后,给自己留足退路。正因如此,我们才需要成年礼,需要毕业礼,需要婚礼,需要以众多的繁文缛节来为自身的软弱,加持。”语毕,又一杯酒被凌戍饮尽。
    “凌戍,但愿三年后,我再毕业时,还能在这里,听你说同一番话。”随着酒杯的再一次相碰,杯中液体摇曳,顺着喉管倾泻而下。
    “呵呵,好啊,三年而已。不过,今晚如果不一醉方休的话,你这个毕业礼,可就是没有做足形式,哪儿有人清醒着毕业的。”
    “老板,再开瓶威士忌。”我扭头冲着吧台喊道。
    那一夜,到后来,我已经完全记不得我们到底喝了多少酒,记不得我们是怎样走出小酒吧的,也记不得一整夜我们都说了些什么,那几个小时的记忆像是丢失了的一片拼图,再也没了踪迹。
    再有记忆时,已是烈日曝晒的正午时分,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凌戍家的地板上,而凌戍也和我一样,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睡了整整一宿。我硬撑着像灌了铅似的脑袋,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近距离的看着凌戍,发现他似乎陷入了梦魇中,他微微蹙起的双眉,透露着他此刻内心的挣扎。
    可能是睡得不太舒适,所以做噩梦了吧。我将凌戍转移到了床上,轻手轻脚的为他退去了外套和鞋子,盖好薄毯,便打算离开。
    “不要走。”
    身后传来了凌戍近乎恳求的声音,从来没有听过凌戍这样的声线,明明没有哭泣,这沉重的三个字里,却清清楚楚地泛着眼泪般咸涩的潮湿感。他是在挽留我么。。。想到这里,我的身体难以自控的颤抖着,颤抖得光是站立便已竭尽了全力。然而,转身看到的凌戍,却并没有醒来,只是梦呓而已,我不禁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轻轻地坐回床边,伸手撩了撩凌戍那被汗水浸湿的额前碎发。
    “凌戍,这样的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明明做梦都想听见你挽留我,但误以为一切真的发生时,又动摇到不行…”我望着凌戍,小声的呢喃着。
    “不要走,不要走…衣…典。”
    “……”
    洁净的阳光洒满房间,光影流动中,似乎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着的许多微生物,但这一切,却是死一般的寂静,静到能听见我心底流水的声音…
    “凌戍…早安。”
    我留下这么一句话,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后来,我才想起来,自己犯了个多么愚蠢的错误,我毕业的那天,自然也会是作为同届生,衣典毕业的日子,只不过与他相约黄昏后的,不是凌戍,而是他大学的女友,如今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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