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爱人。”
    水冰皱皱眉头，“一个，爱人？”
    秦嬷嬷微笑的点点头，看着疑惑的水冰，“冰儿是不相信吗？”
    “没有，只是和想象中的答案不一样，再或者说，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答案。”
    杜若若有所思的看着秦嬷嬷，“是什么样的女子入得了青泉的眼呢？”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青泉一生爱酒成痴，只是在最后幡然醒悟，人生本就是残缺的，只有不断地填充，才会充实，不曾放弃的寻找终于让他遇到了一生的挚爱，那时他的心或许是圆满的。”
    “那个女子真是幸运啊，茫茫人海中，有一个人选中了她，爱上了她，让她成为了这个人的独一无二，世间怕是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秦嬷嬷赞同的点点头，再看向水冰的时候，发现她沉默不语，眼中有着迷茫，心中浅笑，此时的冰儿还是孩子，尚不知道情爱，迷惑也是正常的，若是有一日尝到了情爱的滋味，怕是会深陷其中吧。
    此时的她，看似聪明机智，实则内心纯净一片，反而看不透别人的心思，或迷茫、会犹豫，甚至会错过，那个火雷霆和水云，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冰儿，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水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听到这样的事情，总是觉得心里奇奇怪怪的，仿佛想要相信这样的爱情，又有些抗拒这样的爱情。
    这世间，真的有这样的爱情吗？人海中可以寻觅到可以让自己深陷其中的爱恋之人，可以为了他忽视自己一直坚持的目标，可以为了他从执念中清醒。
    “我也不知道，想想些事情，又想不明白，脑子里乱糟糟的，又空白一片。”
    杜若嗤笑一声，“怎么说的不明不白的，叫人听不懂。”
    “怕是心里明白，嘴上说不出来吧。”秦嬷嬷到底是历经人事，看的剔透。
    水冰点点头，大概就是秦嬷嬷说的意思，好似心中有所感触，但是又不知如何表达，很微妙的感觉。
    “可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这跟青泉酒有什么关系吗？”杜若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秦嬷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很难两全，青泉想要和爱人在一起，可是那女子不贪恋权贵，所以，青泉便陪她居住在女子的村庄里，娶了她做妻子，可是青泉不在，这种青泉酒也就断了产，那些达官显贵自然很不满意，便派人将青泉抓了来，让他酿酒，青泉此时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了妻子，自然要为她考虑，所以便答应了，可是这酒极难酿成，青泉整整酿了一年方才酿好，待到他回到家的时候，那女子却因为难产已经去世了，连孩子都没有保住。”
    “什么？”杜若轻呼一声，“怎么会这样？难道这一年来都没有人照料那个女子吗？”
    秦嬷嬷遗憾的摇摇头，“男子是被抓走的，期间只允许他送回来一封报平安的信和一些银两，整整一年没有回来，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怀了孕，听村里的老人说，那个女子每日都坐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夫君回来，想把有孕这件喜事亲口告诉他，可是却一直没有回来过，所以一直郁郁寡欢，食不知味，身体很虚弱，所以才会在生产的时候没有熬过去。”
    杜若眼带悲痛，“可惜了这个痴情的女子，等待中的日子她是如何度过的呢？”
    “她只是一直想着自己的夫君明天就会回来，明天的明天就回回来，等待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了。”秦嬷嬷初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反应，这世间总是留不住有情人，总是这样的残忍，就如她可怜的潇潇。
    “真是个痴傻之人，就算为了自己的孩子，也该好好照顾自己，将自己弄到这般地步，她也算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了。”水冰并没有想杜若一般悲伤难过，反而异常冷静，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可是若自己自暴自弃，甚至不顾孩子，便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秦嬷嬷眼中带有一丝悲痛和沉重，“冰儿，那女子正如你所说，是个痴傻之人，她本就不懂人情世故，只当自己的丈夫还没有回家，怀孕的事情也是村庄的老人告诉她，这是件天大的喜事，她丈夫知道定会很开心，所以她才会日日等在门口，想亲口将好消息告诉他而已。”
    水冰难以置信的看着秦嬷嬷，杜若也是一样的震惊，这女子竟是~~~竟是痴儿！
    “嬷嬷是说，那个女子是个痴儿？”
    “没错，是个痴儿。”
    杜若眼带艳羡，“没想到，一个痴儿，也能遇见人间至爱，只是可惜了这段感情没有好的结局，太过凄惨了些。”
    “可能正因为她是痴儿，”水冰冷冷的开口，“所以，青泉才会爱上她，简单单纯，没有心机，对他亦是满心满意的爱恋，全世界只有这么一个他，那多好。青泉不在，她只是等待，没有难过，临死之前也是满心的思念，没有伤心和怨恨，她这一生，也算是上天眷顾了，可恨的反而是活下来的人，大概会一生活在懊悔和思念中，沉痛的恨不得死去吧~~~”
    秦嬷嬷和杜若讶异于水冰看的明白，想的透彻，原来，她看的最懂，可是，为什么冰儿的眼中有一丝冷漠的恨意，怕是可怜那个痴心的女子，恨着男子。
    秦嬷嬷拉住水冰的手，安慰道，“青泉也是可怜人，为了守护妻子，放下了自己的狂傲和自尊，只想着解决了这次的事情，便可以和爱人安静的相守，却不料造化弄人，所以，冰儿，不要觉得可恨，也不要为此对爱情失望。”
    水冰冷哼一声，“失望，我本就没有希望过，可是感情是控制不住的，我也会有七情六欲，也会心动，”想到那个夕阳下的背影，水冰的口气又有些软化，“只是，我到底该不该相信呢？”
    杜若和秦嬷嬷此时不敢言语，水冰眼中的迷惘是她们无法解答的，她能够看透痴儿的心，却看不透他们两个人的爱情。
    她们也不知道，冰儿的内心究竟在挣扎些什么，总是迷惘犹豫，当局者迷！
    水冰缓缓的开口问道，“那，再后来呢？”
    杜若也好奇的看过去，想要知道最后的最后，结局是什么？
    秦嬷嬷的声音很飘渺，“最后，青泉知道了一切，疯了！自那之后，青泉酒便绝迹江湖，再也没有人参透其中奥妙，这也就是为什么青泉酒没有流传后世的原因，因为这种酒一般在权贵之中流传，民间并没有机会品尝，自然也就没有记载。”
    杜若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为何嬷嬷持有次酒？”
    嬷嬷骄傲的微笑着，“冰儿，你的娘亲可是难得的奇才，这酒便是她参透的，也是她酿造的，若木阁的繁华，有一部分还是靠这酒呢。”
    水冰并没有两人预想的反应，对于秦潇的话题，水冰好似一直很冷淡，此时她想到的都是那个已经疯掉了的男人。
    爱到极致，便是嗔痴怨恨，爱到终点，便是生死无界。
    杜若柔声的安慰道，“冰儿，不要再想了，故事终究是故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还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是吗？青泉的故事，或悲哀，或凄美，都不重要，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秦嬷嬷也应和道，“杜若说的对，我讲这个故事给你们，不是叫你们沉思感伤的，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一生难得有情人，拥有时珍惜，失去时也不要懊悔，总是要在快乐的时候快乐，伤心的时候伤心，才算活的有声有色。”
    “不要懊悔吗？那，青泉为何疯掉了，难道不是伤心过度难以自持？”
    秦嬷嬷温柔的微笑着，“或许是想像自己的妻子一样简单的活一次，或许是想安静的怀念她，或许是想替她看看这个世界。冰儿，你看的懂那女子的心，是因为你同情她，你看不懂青泉的心，是因为你恨他，可是对与错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衡量的，总是要当事人自己决定才好。”
    “怀念？”水冰似懂非懂，但是，她知道，嬷嬷说的对，她同情那女子，也爱极了那女子的单纯痴情，所以看得明白，却因为蒙蔽了双眼，看不到男子的牺牲和情深。
    或许，因为总是主观的认定，她真的错过了很多。
    “好啦好啦，好好一顿酒，喝的这般悲戚，早知道，嬷嬷就不讲这样的故事给你们听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啊，好好喝酒，说些好事情。”
    水冰也不是什么悲春伤秋之人，自然不会在沉溺其中，杜若身处红尘，见惯了情爱的真假，痴缠的悲喜，也没有太过纠结，三人端起酒杯，相碰一下，一饮而尽，喝掉所有的忧愁和难过。
    “好酒！”水冰不由的低声称赞。
    杜若笑了笑，“真是难得，还有我们冰儿能称赞的酒，不过，这酒果真是极品，醇厚清冽，口留余香，含在口中，也没有辛辣刺激之感，反而温润清爽，真是好东西。”
    “嬷嬷要说的好事，就是这件，你们要重开若木阁，这青泉酒可是少不了的，食酒色赌，本就是构成若木阁的条件，这酒也是若木阁的招牌，我现在手里还留有潇潇的手札，你们可以依照此法酿酒，酒窖中的存酒够你们支持到新酒酿好的。”
    水冰见嬷嬷这把年纪，还一直为她张罗若木阁的各项事宜，心中不是不感动，只是情到浓处，反而不必那么激动，只是由衷的一句感谢，“嬷嬷，谢谢你！”
    嬷嬷眼中尽是安慰，泪光闪闪，“不用谢。”
    水冰又转向杜若，“也要谢谢你，杜姐姐！”
    杜若很淡然的微笑摇头，她做着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虽然她是火雷霆的人，但是冰儿一直很信任她，她愿意为冰儿做任何事情。
    “这杯酒，我敬你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事情，我水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永世不忘！”说完一饮而尽，杜若和秦嬷嬷也回敬她。
    三人从这杯酒开始，敞开了心怀，侃侃而谈，水冰也没有了往日冰冷的外表，十分的健谈，秦嬷嬷眼中，这两个孩子终于有些孩子的样子，很是可爱。
    原来杜若并不像平日那般端庄沉稳，握着酒杯嬉笑，很是童真，冰儿很贪杯，看似无意，实际上一杯接着一杯的，不注意的时候，酒已经没了半壶。
    看着孩子们放开了，秦嬷嬷也不再拘谨，说一些旧日趣事逗他们，杜若笑得咯咯的，水冰也难得的咧开嘴笑了起来，虽是男装，却分外明艳照人，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