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子罚站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全都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事情的结果，就算这件事真的是端午指使的，我也不能当中宣布这样的结果。
    端午是邵夫人身边的人，我不给端午留面子就是不给邵夫人留面子，甚至是让她在众多的下人们中间丢面子。
    文澈本来就不是邵夫人的亲生儿子，邵夫人并不待见文澈，而现在是邵文清下落不明，邵夫人为了不让邵文澄回来以后登上家主的位置，利用文澈替她占着这个位置。
    如果我现在得罪了邵夫人，那么将来邵文清回来的时候，文澈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我必须要考虑清楚后果，不能轻举妄动。
    “你曾经做过稳婆？我怎么没听说过稳婆会看妇人妊娠的月份？难道说你会诊脉？”
    我只能拿这个稳婆说事儿了。
    “老奴……不会诊脉……”
    婆子大概明白了我的心思，脑袋越来越低，已经不再敢抬头了。
    “不会诊脉？大夫诊脉还有不准的时候呢，何况是你单凭一双肉眼去看？你又怎么敢说你看到的就是有准儿的？
    再说了，你不过是个粗使的婆子，照理来说你是不可以进晴香少夫人卧室的。
    那天我们之所以找来田大夫给晴香少夫人诊脉，就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多日来卧病在床。你在外面有事如何看到她的？又是怎么判断出她有几个月身孕的？
    真是岂有此理！你一个下人，单凭自己的臆想，就敢断定晴香少夫人身孕的月份？还敢去外面到处乱说？
    而你们这些没长脑袋的人，就敢跟着添油加醋，胡乱传播这种不靠谱的流言？
    邵家养你们是让你们做事的，不是让你们来这里编派主子的，你们是不是嫌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太少了？”
    我用凌厉的目光向下面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人纷纷低下头去，做认错状。
    “可…………可是…………”
    粗使婆子很显然不甘心我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却又不敢光明正大地把端午咬出来，端午的地位在那儿明摆着，她是绝对不敢得罪的。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如果不让她把话说出来，别人会说我独断专行，也是不可取的。
    “可是，晴香少夫人成亲这么多年，一直膝下无出也是众所周知的，怎么就突然之间有了身孕呢？
    晴香少夫人偷偷和宋家表公子幽会也是有人亲眼看见过的。那个……那个…………”
    这个婆子是豁出去了，她把眼光向身后扫去，想要在人群中找出几个目击证人来，却发现大家不是把头低得更低了，就是把头撇向一边，根本就没有人敢接她抛出来的这枚炸弹。
    笑话，明知道会被这种炸弹炸得粉身碎骨，谁敢出来接她的话茬？
    邵家在整个临塘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不光月银可观，就连日常的吃喝也比寻常人家好许多。
    不会有人冒着自己饭碗不保的风险，出来承认自己看见过晴香和宋霖廷有过什么越轨行为的。
    “‘狗急了也会跳墙’，原来这句话是真的。只可惜，狗不是狼，不会有一大群狼跟在你身后出来对着人疯咬。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人情世故，冷暖自知。
    “我不服！我就是不服！晴香少夫人明明嫁过来好几年了，和她同时成亲的理惠少夫人膝下都已经有一儿一女了。
    她为什么早不怀孕，晚不怀孕，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有喜了？根本就是有问题嘛！”
    下面站着的人里有几个脑袋轻微晃动，似乎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可是却份很大的力气克制住了自己。
    看来流言能够这样疯狂的传播，这个观点是占了主导地位的。
    “我就知道你们会有这样的疑问！
    探菊，你去晴香少夫人的屋子里把那个东西拿过来！就放在…………”
    我在手心里悄悄扣住了一样东西，趁着探菊附耳过来的时候，将东西快速地塞到探菊扶住我肩膀的手里，完成了东西的传递。
    同时，我用极小的声音在探菊的耳朵边上说：“你进屋去转一圈，然后出来，把东西光明正大地递给我，就当是你自己在屋子里找到的。”
    探菊点点头，转身进屋去，片刻之后，手上拿着一个有些脏旧的小荷包送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我成亲回门的时候，我娘给我的东西，说是她走了几十里山路，到一个庙里面诚心诚意替我求来的送子符…………”
    说着，我把小荷包里面藏着的那张鬼画符拿出来，抖开给众人看。
    “…………因为有一次聊天，晴香少夫人跟我提起了，她成亲多年膝下无出的事情，我便将这张送子符转送给力了晴香少夫人。
    我跟她说，我年纪小，又是刚刚过门的新媳妇，不是很着急想要孩子，倒是她比较需要这种东西。
    我常常听人说，神佛鬼怪这种事，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只要诚心，天上的神佛也会怜悯世俗之人。
    我年纪小，是个不信神鬼的愣头青，这种神符交给我，多半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不如转送给晴香少夫人，让她诚心向上天祈祷，说不定会有效果也说不定。
    这件事好像就是在…………那次我回门回来受了风寒，晴香少夫人和理惠少夫人来看望我的时候，我把这神符送给晴香少夫人的。是有这么一回事吧，理惠嫂子？”
    这种事情，我自己一个人说，人家不相信，怎么也要拉上一个同伙儿才行。
    “呃？是……是有这么一回事……我那时还曾经训斥过你，你怎么到现在对神佛还是如此不敬？小心那天神佛处罚你这张百无禁忌的嘴！”
    理惠立刻明白了我的用意，顺水推舟来了这么一句。
    “等一等，那天我也在，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月夕那天的确也在，而且她在的时候，我们大部分时间是在听她自己一个人说话，我们很少能够插得上嘴。
    “那天你不是提前先走了吗？反正家中无事，我和晴香就又多坐了一会儿。”
    那天月夕是因为宋霖廷在妓院调戏姑娘被人推落水中，而提前离开的，这件事她也无话可说。
    “这就难怪了，晴香平时就是个极为虔诚的人，烧香拜神的事情，从来都少不了她的。也难怪这张送子符会在她这里起作用。”
    如此一来，送子符是我送给晴香的，且因为晴香虔诚地向神佛祈求，过了几个月的时间，终获喜讯的事情，在我和理惠的嘴里终于把它变成无人可以辩驳的事实了。
    “哎，我说红菱弟妹，既然这张送子符这么灵验，你晴香嫂子又已经有了身孕了，你何不把这张送子符拿回自己身边好好收藏，也让你早日有喜，让你们家相公高兴高兴？”
    看着月夕带有恶意却微笑着的眼睛，我知道，月夕对我们的这套谎言并不完全相信。
    所以她想让我拿回送子符，如果我也能在几个月之内有身孕，那她才能真正地放下自己的疑心。
    “月夕嫂子，你说着话又外行了不是？送子符又叫送子保平安神符，须是要等到孩子降生了，母子平安无事，才算是这张送子符全部生效了。
    若是我现在把这张送子符就这样拿走了，晴香嫂子若是出了什么问题，这倒是应该归罪于谁？咱们可不能轻易冒这个险，还是把这张送子符留在晴香嫂子身边吧！”
    这件事并不难答对，但目前我并没有想要孩子的计划，所以这张送子符，我暂时还不能拿回来。
    “好！好！好！行！行！行！全听你的，晴香现在身子贵重，咱们做事也须以她为先才是。
    那弟妹你打算怎么处置下面这些人？”
    月夕在我这里吃了瘪，只好那下面的人出气，她恶狠狠地瞪着下面这些罚站的人，那些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编瞎话的这个婆子，自然不用说，撵出去就是了，而且我相信咱们邵家撵出去的人，整个临塘城里也不会再有第二家敢用她，直接撵出城去就是了。
    至于其他人么…………”
    我故意留下话头，看底下那些人的反应，大部分都抖成了筛糠，个别胆子小的已经堆坐在地上了。
    “有句老话，叫做法不责众。任由流言满天飞，是咱们作主子的以前没有整治过她们，暂且算她们是初犯，这次就不追究了。…………”
    我的话让不少人悄悄松了一口气，却不知我的这句话还有下半句没说呢。
    “…………若是再有下一次，让我查出来了，但凡是参与传话了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把你们当月的银米留下来吧！
    再下次，两个月的银米，再再下次，三个月的银米……我倒要看看你们一共能给我们邵家省出多少钱来。”
    罚站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都把我的话深深地刻入了心里，相信她们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