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美人如玉 18流言四起命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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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看着平香,她泣道,“今早神庙看护发现小小吊死在庙前……”
上吊?我记得的,小小的父亲也是上吊自尽,可小小怎会……
我慌忙起身,步子有些不稳,紫苏搀着我,冲平香斥问道,“可确定是她?乱传了话,定不轻饶!”
传话的是平香,我自然知道其中有几分可信。启了门,顾景年闪身挡住我的去路。
“让开!”我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却还是没出息地微微发颤。他没有让,死死堵在门口。我气得抬拳捶向他,他不躲不挡,直直站着任我击打。
“忘了我的话了吗?”他说道。
我没心情去探究他话语里的情愫,只知他提醒的对,便背过身去,沉沉闭着双眼,长长地吞吐着,脑海里思绪飞快地运转着。少顷我微撩了眼轻声道,“去西厢传话,小小之事,不许传信给二少爷。”
出了院门,那几人忙迎了来。
紫苏沉声道,“退下,如出事,一切后果由我担当。”
他们杵着未动。一人赶来,行礼道,“寨主有请,小姐请随属下来。”
我侧眼望了望身后的顾景年,道,“前面领路。”
紫苏要跟,那厮又道,“寨主吩咐了,仅请小姐一人。”
折了几个弯,他引着我拐进一条小路。不是去议事堂,也不是去莫桑的帷幄,我停下,问他去哪里。
他笑道,“小姐去了就知道了。没寨主准允,小人不敢多说。”
我盯了他几秒,觉得有理,便颔首示意他继续领路。走了一段,路越发偏僻,心里莫名不安,不禁又驻足。那人见我停,也便停了下来,却背对着我,很是无礼。
“小姐知道惹怒神明的后果吗?”低低的声音飘来,有些阴冷,似是从地底发出一般。我沉眼,身体下意识地进入戒备状态。
“小姐,应该为族人想一想。”
他慢慢转过身来,一道寒光折射进我的眼里,我不得不眯了眼。只觉一阵风袭来,本能地一闪。哗地一声,一把短刀掠过我的耳际,几缕发丝应声滑落。他持了刀又刺来,我躲开,劈手要夺,不想气力已今非昔比,远敌不过他,被他一推,反而撞在树上。
他举刀扑来,我弯身抬脚一扫将他绊倒,不顾气息的急促,又去抢刀。那人反应不赖,竟然翻起还了我一脚,狠狠踢在我的腰背上。
我痛呼一声,转头见他刺来,忙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刀尖寸寸逼近,我几乎觉得全身都发了凉。
就这样死掉吗?因为一场莫须有的流言蜚语,死在莫家族人的手上?
“小姐,你要为莫家族人想一想,待小姐去了,小人会追随小姐去的!”
他咬牙道,我听着,心里猛然泛起一阵酸楚。反正我活着也是碌碌而无所为,如果就此死了,安了寨中人的心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此想着,手上的力道不禁弱了。
我闭上眼,等待疼痛的到来。
身上的压迫顿失。
我恍然睁眼,那人手臂中了箭,鲜血直流。不远处,莫桑握着弓箭,双眼是冰凉至极点的愤怒。
那人强忍着,拿了刀又要刺。我来不及喊,一只利箭已袭来,箭羽直没入他的胸膛。温热的血液飞溅在我的脸颊上,我看着他倒下,双目圆睁,喉结上下滑动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有人抱住我,温暖、宽阔,可我仍是望着那人。粗糙的手掌轻轻掩住我的眼,熟悉而浑厚的嗓音传来。
“不要看,不要听,你只需要信我。莫巧,你只要信我。”
我痴痴地笑,痴痴地落泪。
莫桑抱起我,我恍然记起那人的。流言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放我下来。”我说。
他没有理会我,径直抱着,穿过众人各异的目光,往我屋里去。我瞥见一个人影,火急火燎地赶来,眼里的急色那么分明,那么夺目。
顾景年。
越过他,我便闭了眼,再不见任何人的神色。
平香取了水,拧了毛巾来。莫桑接过,轻轻擦起我的脸颊。
“要怎样?”我喃喃道,“要怎样?”
他仍是不急不慢地擦着,过了水,拾起我的手,细细擦拭。
我夺过毛巾,有了丝愠色。他望着我,冷冷地,忽然便笑了,轻松愉悦,似是听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我无法相信,遭遇现在这番窘境,他居然还有心情笑。
“终于恢复正常了。”他抿唇笑道。我一愣,闷闷地别开脸不睬他。
“事情,我会处理。”他收了笑,徐徐道。
“多少人信?”
他递了毛巾,待平香退出门,屋里便只剩下我和莫桑。他没有答,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小小……查的如何了?”我岔开话题,打算慢慢套他的话,如果他愿意接受这种问答方式的话。
他沉默依旧。
“筱月呢?她可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默然起身。我不明所以,目光追随着他的身体移动。他背对着我,轻轻说着,似是许诺。
“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一定会保住你。”
莫桑走了,留我一人疑惑。
他什么都没说,却也说了很多。这次,我真的遇上一个劫,难以横跨的劫。
平香端了饭,还有药。我看着,莫名笑了。平香犹疑不决,我浅笑道,“我,想泡个澡。”
雾气缭绕,我缩进水里,感受着热水带来的肆意温暖。手抚过面颊,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人溅的血好似生根发芽,怎么也抹杀不去。
呼吸屏到极端,我强忍着,隐隐有人在尖叫,拉了我要起来而不得。猛地力道加重,我被拽出水面。
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我喘息着,定睛一看,瞬间失了脸色。平香取了浴巾来,从身后围住我,对顾景年轻声道了“谢”。
他紧紧盯着我,像是在发怒。我又是尴尬,又是错愕,一时不知给如何反应,也只本能地盯着他。
平香走到他身侧,低语了几句,顾景年才转身离去。我回了神,只觉双颊骤然滚烫,便掩了脸沉进水里。平香一回头,惊讶地大叫了声“小姐”,我蹭地坐起,瞪着平香。平香领悟我的意思,讪讪笑了,但眉眼里很快多了几分抑郁。
是啊,今天,发生……太多事了。
穿了衣裳,平香说去重新备饭。我点点头,独自一人静静坐在席上出神。恍惚间,似有琴音起。乍听之下似是喜,但那琴音背后淡淡的忧伤怎么也遮掩不住。
弹琴的人不快乐,如何能弹奏出快乐的琴来呢?可是,我相信他曾经幸福过,只是大家都一样,被忧伤败的一塌涂地。虽能拾起幸福的影子,却再也记不起它的味道。
我哧声笑,眼泪却流了下来。一滴一滴,怎么也擦不尽,抹不干。
琴没再练,武也没再教。顾景年自己每日抚琴,看他淡漠的模样,却一直要弹所谓快乐的音乐,我便忍不住微微直笑。然后,是他练箭,越练越好,直到中了靶心。
平香惊讶地大叫大笑,表现得出格了,不难看出故意的陈分。满姨来照顾我,也是笑。顾景年回头望了我一眼,也含了笑。他取了箭,再次瞄准。
嗖地一声,我松了口气,难得心情愉悦起来。我就说,一定是偶然,哪有处处全才的人啊。
顾景年眉头微蹙,见着我的笑,好似杠上了,又取了箭。
啪,没中。
啪,依旧没中。
我咯咯笑了起来,一直笑,一直笑,却笑出了泪。
满姨来,诺诺道,“二少爷回来了。”
我弯着身,笑意顿失。原来不管我怎么设防,我终究阻止不了。
我偷偷拭了眼角的泪,直起身来,冷冷道,“等他看完小小,再告诉我他如何。”
入夜,莫凯亲自送了补给来。平香煮了茶,悄然退下。
“看小姐的气色好了许多。”他笑道。
我微微笑,“还是直说吧。”
他僵硬地笑了笑,沉吟了许久,方才说道,“实不相瞒,属下……是代为传话。”
属下,好个属下。
我勾了唇,端了茶杯,慢慢地喝,慢慢地等。他支吾着,终于说出。
“寨主,给小姐指婚了。”
茶水抖荡着,溢了几分出来。
我噙笑道,“莫桑同意的?”
他冷汗涔涔,看去甚是为难。
“不管用什么方式,我一定会保住你。”莫桑,这便是你保我的方式吗?
“那么,劳二叔转告,莫巧,会嫁。”
后面两个字,我咬得很重。他一愣,显然没预料到我会如此好说话。他拾袖拭了拭汗,说了句“多谢”便起身要走。
临走时,我笑道,“频出虚汗,恐有病变。二叔得空还是请行先生看看吧。”
他点头应诺,一路去了。我颓然坐着,仿佛全身的气力被抽空。双拳紧握,松了又紧。
想不通啊想不通,莫桑,这就是我信你的结果么?
翌日,不闻琴音。我懒懒地翻个身,赖着不想起来。
满姨轻声道,“小姐,该喝药了。”
“不想喝。”我眯着眼闷闷道。
“小姐……”
我拉起被子掩住头,眼眶不自觉湿了。
满姨叹息着,说道,“西厢来人了,小姐见是不见?”
隔着门,听那小厮答话。原来莫行自打回了寨,见了小小,便一直借酒浇愁。肩头的伤反反复复,又恶化了。
我嗤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顿了片刻,答道,“小姐的话小人自然不敢不听,可小人也不知是谁告的信——”
我沉了脸,又听那人道,“求小姐劝劝二少爷吧。”
我拉了门,那人唬了一跳,直直摔了。我掏出腰际的护身符丢给他,冷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要许别人平安,先保自己平安。”
那厮接了符咒,拿眼瞥了瞥,磕了头忙不迭去了。平香走来,扶我起身。走廊尽头,隐约有一个颀长的身影,在昏暗里残缺不全。
继续倒头大睡,即便没有丝毫的睡意,也仍旧躺着,躺到身子发懒。行先生来,紫苏来,莫行来,直到最后,来了莫桑。
“你要怄气到几时?”他有丝无奈。我瞥了他一眼,闭着双眼凄凄笑。
“好好喝药,好好吃饭,好好活下去,这样很难吗?”
他的声音变得严厉。我更加觉得可笑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信你,信你不会逼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结果呢,我搭进我的一生,呵,莫桑,”我睁了眼,冷冷看着他,“我,还该信你吗?”
他的目光变得犀利,“不准这样说。”
我哈哈笑了,末了明知故问般道,“是不是还不准我这样笑?”
他瞪着我,蹭地起身要走。猛听一声刺耳的碰响,他竟然掀翻了一旁的案几。平香等人赶了来,莫桑冷望着我,一字一顿道,“照顾好小姐,如果她出了事,你们一起陪葬。”
“取药来。”
他吩咐道。平香忙取了来,屈膝跪下,递给我。我抬眼看他,他也看着我,像极了小时那一架后的大眼瞪小眼。可是,今非昔比——我不再是当初高傲的莫巧,他也不是当初那个固执的男孩。
“小姐……”平香求道。
莫桑仍是站着,我哧声笑了笑,接过碗。药味刺鼻,我微蹙了眉,见莫桑盯着,勉强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所幸莫桑也不强求,懂得见好就收,吩咐了几句便要走。
“婚期确定了吗?”
我故意高声问道。他身子一僵,顿了几秒起步离去。
失了他的背影,我自顾自笑起来。
他对我的好,我何尝不知,只是,如果我不如此,怎逼得他来见我?只是今日一见,却也只是徒劳一场。
我看见了顾景年,怆然玩笑道,“顾景年,我嫁出去了,带你一起过去可好?”
他杵着,脸色阴郁,许久才说道,“你是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