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点心(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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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一过,春日似乎就不多了。我原想着苏熙来了,我且是又多了个玩伴。谁知他在帝都并没有待多久,便回平阳王在西域的封地去了。平阳一族祖上是圣祖皇帝的前锋将军。当年随着圣祖南征北伐立下了汗马功劳,祖皇帝便赏了西域的八座城池给他。我虽不太懂前朝之事,但也有听人提起过,西域一带不以天子为尊,却很是崇敬这平阳王。西域虽是大漠为主,可平阳的封地却比中原有些地方还要富庶。往来商贾车队络绎不绝,很是热闹。因着平阳王治理有方,也很守本分,平日里从没犯过什么了不得的大错,所以父皇对也很是宽厚对他。坊间便有了些传闻,皆说平阳王功高盖主,如今天子也要礼让他三分。父皇虽是有些在意,但也没甚言语。
苏熙长我八岁,是以他比洛夏还要年长两岁。他是自小在平阳王的封地长大。西域不像帝都规矩多,他又是世子,是以城中大部分人都认得他。苏熙性子随平阳王,很是温和。封地中每每听闻生计困难之事,他皆会派人送银送粮,长久以来很是受百姓爱戴。听闻洛夏还在西域时,因洛家并不在乎他们母子,日子曾一度很是难过,是以还受了不少苏熙的照顾。他来帝都前读书皆是跟着苏熙,也算是旧相识。
少年相识,又受过恩惠,所以洛夏很是尊敬苏熙。他日日同我说过去在西域的日子,连带着我也崇拜起这位未来的平阳王来。我在书上读过,这样的人便可称为贤德。书房的师傅们虽然也讲过古代圣贤们都是什么样的,却又没说过具体要怎样做,只说当今圣上我的父皇便是贤德的良君。我还不能参与前朝之事,日日只见父皇与后宫的形容,实是不知这贤德真正做起来是个什么样。是以我很是想同苏熙多待些时日,也好跟他学一学。
苏熙没在帝都多久便回去了。我想去求父皇让他留下来,但又仔细想了想,觉得平阳一族在西域如此大的势力,他肯能来我的生日宴已是勉强,若是在帝都时间久了,平阳王岂不是要着急人是不是被帝都扣下了。平阳王虽温和,但他那正妃苏熙的生母听洛夏说是个很是厉害的女人,替王爷摆平了不少与帝都的麻烦事。我若是让他留下,到时候坏了帝都和平阳的关系就不好了。这样想着,便没有将这心思告诉父皇,连日日同我在一处的洛夏和小泽也没有说。
洛夏同我讲过不少苏熙的事,件件都让我很是崇拜。不过有一事让我最为佩服。说是有一年西域很冷,下了几尺厚的雪。平阳的封地虽是富庶,却也还是有穷困之人。往年入冬开仓放粮放柴已然不能解决问题,路上冻死的人越来越多。苏熙袭平阳王之位,自然很是苦闷。为了让满城百姓平定心绪,他便亲自择了一处最为穷苦的人家住下,不要随从侍者,百姓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他便用也吃穿用同样的,绝没有一丝优待。全城百姓听闻此事,皆道世子乃是大贤之人。有如此君上,心中自然感激涕零,不用柴米心中也是温饱。如此便平安过了那难耐的冬日,也没再听闻有冻死饿死之人。
我虽觉得这事有些夸张的成分,因着就算心中饱暖,人还是人,断不能因为心中饱暖便连饭都不用吃柴都不用烧了。但苏熙这种做法却让我很是崇敬,想着若有一天帝都也出了这样的事,我便也能为了百姓做出这样的事。
苏熙走后,我因总是想着他的这些事,便有些伤感。加之他又是个不多得的英武俊秀之人,便更时时想着他了。听洛夏说,平阳王妃便极是貌美,杏眼高鼻薄唇,让当是还是世子的平阳王一见钟情。平阳王自然是英雄的长相,眉目线条很是深刻。如此便可见苏熙的长相自然是中和了中原与西域的优点,既不失俊秀,有不失英武,眉眼见似是有千山万水般怎么也看不腻。我虽与洛夏混久了,稍微不拘小节了些,但女儿家的矜持还是有的。他在的时候,我尽想着他那些英雄事迹,实是忘了多看他几眼,如此便有了现在的叹息,总觉得亏了。如今他走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见到。
我倚在母妃的承乾宫的小亭里,第无数次在叹息。
洛夏见我这般,便笑道,“你才多大?便这般被他迷了心智去?”
我斜睨他一眼,“哼,你懂什么。”
他趴在石桌上瞧我,“我倒是不懂,就只知你今儿光晌午便已然叹息了第十次了。要不我替你去回了皇上,叫你嫁去平阳算了。或是诏了他做你的上门驸马,也好解一解你的相思之愁。”
我皱眉道,“你如今能出了宫去,便学了这不正经的话回来。竟还用在我身上。等我回了父皇,看你还折腾不。”
他站起来,装模作样的揖一揖,“四殿下可放过微臣罢。”
正欲说话,就见梅心手里提了个食篮走过来,福了一福道,“殿下,小侯爷。乐嫔小主送了些个点心过来。说是用刚采下的玉兰花做的。奴婢闻着香得很,想着殿下与小侯爷也累了,便歇上一歇,喝口茶罢。”
说到乐嫔,她是三哥的生母,比我母妃入宫还要早些,却是早早便失了宠。话说回来,这宫里又有多少女人是得宠的呢。她失宠不要紧,连带着三哥也不受父皇的待见。我瞧着都有些难过,父皇一年里同三哥说的话除了问学问,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倒是三哥不在意。他虽治国之道不太精通,但却在音律方面十分有造诣。听洛夏说起,三哥的曲谱与诗词在坊间很是流传。帝都人皆说三哥是百年不遇的才子呢。
因着她并不受宠,为了不受人欺负自然要寻个靠山。我母妃便是个很好的人选,膝下两子,又有所出皇子,最重要的是母妃很是聪明,入宫十几年来恩宠从未断过,很受父皇的重视。是以这些年乐嫔一直同母妃走在一处,母妃也很是信任她。她在后宫日日无事,有很多时间研究吃的,所以她所做的点心在宫中乃是一绝,御膳房的都比不了。我与小泽都十分喜欢,是以她便时常送来。虽吃的多了,但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心,每次送来也都是验了毒之后才送到我们面前来的。
我正伤感着苏熙走了,洛夏又越发不正经,哪里有吃点心的心思,便道,“我没甚胃口。小泽如今也应下了学,他喜欢这些个精致的东西,你便给他送去罢。记住亲自去,莫要经了他人的手。”
梅心应了是,便往书房去了。
小泽也五岁了,他生辰那日父皇也允了他上书房读书,所以他便日日抱着书,行也看,坐也看,好似要将天下的书都读尽了似的。
洛夏有些没精神,“你倒是没胃口,那点心我闻着也香的很,还想讨一块来尝尝呢。”
我用扇子拍拍他,笑道,“你若想吃,我吩咐小厨房再做便是了。何苦盯着这些不放。”
他皱皱鼻子,学着我之前的语气,“你懂什么,乐嫔做点心可是宫里的一绝,岂是你那小厨房能比的。”
我懒得理他。
晌午很快便过了,我传了午膳在亭子里吃。中午有一道凤凰糯米卷洛夏很是喜欢,倒是冲淡了些他对那些点心的惦念。
下午他要去练功夫,我无事可做,便想倚在石桌旁睡个午觉。谁知刚闭上眼睛,便听到寝殿那边传来一阵混杂急促的吵闹声。
我心下好奇,不知谁敢这样明目张胆的不守规矩。便也整理好衣裳,往寝殿跑去。
之前有树丛挡着看不清楚,如今近了,却只见一群太监抬着个什么东西往承乾宫侧殿跑。一旁跟着个小宫女一直在哭。再仔细一看,便觉得整个人像冻在冰里一样。那宫女叫竹心,是平日里跟在小泽身边伺候的。
我突然双腿似灌了千斤重,一步也迈步开。五脏六腑像被拧了劲又塞回腹腔一般。手脚冰凉,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儿。倒是竹心眼尖,见了我,一下子扑在我面前,痛哭道,“殿下!殿下!五殿下……怕是不好了!!!”
我一下子怔住,仿佛魂魄已不在,耳畔嗡嗡直响,唯有那句五殿下不好了在回绕。小泽…小泽…不好了?!!
勉强定了定心神,寄出一句,“小…小泽…不好了?”
竹心嗓子都已经哭哑了,“殿下原是午膳后便说身子不舒服,奴婢说回宫来歇息,谁知刚起身便见殿下吐了血晕了过去!”
我这时候才有些搞清楚出了什么事,忙问,“叫了太医没?!母妃呢?!”
“奴婢派人去请了!贵妃娘娘在前殿陪着皇上呢!奴婢也派人告诉了!”
这时候太医便也到了。我随着他们一同进了侧殿。不看还好,不看还觉得有希望,还觉得小泽不会出事。可如今一看,他躺在榻上,小脸疼的苍白,已然晕了过去。嘴角还流着血。哪里还像个活着的样子!我有些吓傻了,差点儿坐在地上。太医院主事陈瑜见我面色也不好,便道,“殿下且在外等等罢。”
我强压了压恐惧,摇头道,“如今母妃不在,我便是承乾宫的主事。泽儿如此虚弱,我必得陪着他才好。”
陈瑜皱着眉冲我点点头,我便走到榻边握着小泽的手。他的手比我要凉很多,一握上去仿佛把我的心也冻在冰里一般。
太医号了脉,我才开口,声音颤抖的都听不清楚,“泽儿…他如何?”
陈瑜道,“依臣看,殿下是误食了什么,如今臣只能保住小殿下的命,却不能肯定没有什么其他反应。”
我点头,“保住命便是最好,有劳太医了。”又唤了竹心进来,“你去把泽儿今日的吃食全部拿来,不能有一点纰漏。”
竹心应了,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我看着陈瑜一会儿施针一会儿开药方,有些眼花缭乱。不一会儿,父皇母妃便一同掀了门帘冲了进来。
母妃眼睛都已然哭肿了。想是已经知道了小泽的情况。父皇双眼失神,双手紧紧握着母妃,眼睛死死盯着榻上的小泽。
陈瑜把方子交给宫女,吩咐了煎药方法,才对父皇行礼。
父皇忙扶起他,紧张道,“怎么样?!”
陈瑜眉头紧缩,沉重道,“殿下还为脱离危险,臣不知殿下误食了什么,所以还不敢下定论。”
父皇皱眉,对刚刚回来的竹心道,“你是跟着殿下的!殿下今日都吃了什么?!”
竹心哭道,“午膳用的是膳房送来的饭食。饭前还吃了几块点心。”
我心中一紧,忙问,“可是梅心送去的?!”
竹心点头道,“是。”
我身体一下子撑不住,差点没倒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