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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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父皇不喜花香,又有些哮喘的顽疾,所以内宫之中多以松柏为装饰,而非花卉。御花园中也是不见大朵盛开的花草,倒是有一池子莲花,母妃很是中意,常常带着我和小泽来坐坐。
我拉着小泽与洛夏并肩走着。小泽平日里也没见过什么生人,所以局促的很,一只手被我牵着,另一只紧紧拽着我的衣裳下摆,偶尔拿眼睛瞥一下洛夏。
洛夏见他不说话,便蹲下来,解下腰间的荷包,掏出块指甲盖大小的金棕色糖果,笑着递到小泽嘴边。
小泽有些紧张的往我身后躲了躲,我知他听母妃的话,从不碰除了末雪梅心等人递过来的东西。洛夏见状,了然的笑了笑,又从荷包中掏出一块来塞到自己的嘴里,道:“这是我从西域带来的,帝都没有的,很甜。”
我点点头,摸了摸小泽的头发,“吃吧。”
小泽见我允了,便伸手接了过来。果然甜的眉眼都弯了起来,笑眯眯的说,“谢谢哥哥!”
洛夏笑呵呵的站起身,“小殿下真是可爱。”
我也笑笑,“就这么一个宝贝,阖宫都要宠上天了。”又对洛夏道,“我小字优宁,父皇赐封号凤优。哥哥便随父皇叫我优儿罢。”
洛夏颔首,“我日后便是殿下的伴读,殿下也叫我的名字罢。”
我点头,“你可有表字?叫着也亲切些。”
他却摇摇头,“在西域并不讲究这些,父亲也未曾上心在意过,所以还不曾取。”
我道,“这个倒是不急。我今年八岁,四月二十三的生辰,你呢?”
“我今年十四,十月底的生辰。”
小泽奶声奶气的岔道:“我今年三岁!”
我和洛夏相视,都笑了起来。
如此这般,问了些许各自的事情,才算是真的认识了。虽说洛夏是皇后的侄子,却从未见过皇后的面。他自小便随母亲长在西域,连父亲也未曾见过几面。如今刚刚回了帝都便又入了宫,与家人愈发不亲近起来。听闻洛之行还陈词于父皇,说是洛夏既是我的陪读,不如住在宫里,也好多与我亲近些。这些事我也是后来才听母妃说起,算是后话。彼时我也只是高兴他不似其他伴读般要宫里府里两头的跑,一日竟能有这些个时辰能陪着我。
从那日往后我便日日同他厮混在一起了。上书房一起去,下了学一起玩儿,后来竟发展成早午晚膳都要一起用了。他知道的良多,每每谈起西北的大漠便是一副回忆神往的神情,连带着我也想随他去看看了。每日午膳过后,他要跟着皇后请来的武师傅练功夫。我很是向往,但父皇早就明确的说过不允我碰这些个刀枪棍棒的东西。所以也甚是无奈。于是每日这个时候变成了我最无聊的时候,恨不得时间能飞过去,好能跟他一起去爬爬后山,掏掏鸟洞之类的。
每日我与他虽有读书,但大部分闲暇时候还是不做正事的。爬树登山掏鸟蛋倒是让一起子奴才吓得够呛,颤颤兢兢的将我们每日做了什么都跟母妃汇报。母妃倒是不管,说小孩子多跑跑比起日日在上书房死读书要好的多。她也不曾拘束过我和洛夏在一起。除了那日在泰安殿知道他是皇后的侄子后有些发怔,倒也没说过叫我不许同他来往。
就这样没心没肺的日子一晃便是两年。
我虽不曾把心思多放在读书上,但是该读的该写的却一点也不敢落下。洛夏也到了可以开府的年纪,却还是日日住在宫中。我不能出宫,他便偶尔去街上转转,买些好吃的好玩儿的给我。日子过的倒还是同从前一般丰富。
四月二十三是我的生辰。父皇在太液湖湖心亭大摆宴席,宴请阖宫嫔妃,及亲近的臣子亲王。
我靠在通往湖心亭的回廊上,无聊的一摇一摇打着扇子。
这时候便远远地见乐嫔所出的三哥如贤带着个人朝我走过来。
近了才看清楚,那是个同洛夏年岁差不多的少年,身着一套云锦做的长衫,外面套着件鹅黄色的纱质外套。像极了春日里的迎春花。腰间配着块白色的软玉,上面有些深色的线条,细看来竟有些像山川的样子。
三哥笑着对我指指他,“老四,这是三哥跟你提过的平阳王世子,苏熙。”又对着他指了指我,“这是今儿的寿星,我妹妹凤优帝姬。”
那苏熙对我揖了一揖,“四殿下。”
我也回礼,“世子不必多礼。”想想又觉得对那块玉佩好奇,便问道,“世子这块玉倒是稀奇。”
他一怔,随既笑道,“我表字泽岚,父王取岚字之意给我寻了这块玉来。”
我笑道,“泽岚,果然是大气的名字。”
他又回礼,“帝姬谬赞了。”
我忙道,“你这样回来回去的作礼,我看着可要累死了。”
他笑起来,便也是不再拘礼。
这时候见洛夏从湖心亭里出来,见我们三人在聊天,便朝这边走过来。
苏熙与他见了面便又是一番行礼。我瞥了一眼他,“你不用去陪着你那些哥哥们么。”
三哥见我语气不善,询问似的看着我们。
洛夏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朝三哥道,“殿下同我生气呢。”
我不满道:“我这种凡夫俗子可配不上与高雅的您生气!”
他对我抱拳躬身,“殿下,臣知错了,还请殿下切莫再生臣的气。”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明摆着在捉弄我。我冷哼一声,撇开脸不理他。
三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洛夏解释道,“前几日出宫,同几个兄弟去吃花酒,喝得多了些,回宫有些晚了,殿下便生气了。”
我叫道,“你说我凡夫俗子的事怎么不说清楚?!”
三哥和苏熙都笑起来,三哥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是优儿吃了醋!”
我跺跺脚,“你们也站在他那边!”语罢便提着裙子跑到父皇那里,靠在父皇怀里,叫道,“父皇!他们都欺负我!”
父皇佯怒道,“谁敢欺负朕的优儿?”
跟着一同过来的三哥把前因后果笑着说了一遍。父皇大悟一般的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优儿吃了醋!”
这下子坐在湖心亭里上风景吃筵席的人都笑起来。母妃笑着点了点我的鼻尖,“优儿长大了呢!”
我看看众人,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待过了一会,父皇对洛夏道,“虽是玩笑,但洛夏你是天家的人,怎么能如此放任自流。”
洛夏跪下来道,“陛下,臣不敢了。”
父皇又道,“人家都已经道歉了,优儿就不许生气了啊。”
洛夏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殿下,洛夏以后不会了。”
我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他这才笑起来。
我记得他的笑容,是那个多雨的春天唯一一道能看到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