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夹杂着血液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我微微作呕。
     萧绎一把扶住我，轻轻抚着我的背，“叫你不要跟来，你偏要。受不了这味道了？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我叫司机先送你回去？”
     我捂着嘴慢慢摇了摇头，正要起来和萧绎说话，只听见陈院长的斥责声遥遥传来，“你这个住手是怎么当得？不是告诉过你，哮喘病是不能吃海鲜的吗？他最近的病情很反复，现在又吃下去这么多海鲜，这不是自杀吗？你叫我们怎么救？”
     海鲜？是在我家吃的那些吗？
     我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乔生双膝一软，直直跪在陈院长面前，声音颤抖道：“院长，我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们家少爷，他这辈子活得太可怜了。不能就这么离开的！”乔生苦苦哀求，眼泪一滴滴从眼眶里夺出来，砸在地上哒哒作响。
     陈院长无奈拉乔生，声音仿佛棉絮一般，轻软无力，“我只能尽力而为。希望戚少爷不要有事……”
     乔生的脸刹那间失去血色，只呆呆站着。
     乔生一向对戚脉的病上心，不可能给他吃海鲜，一定是在我们家吃的。为什么？他应该知道自己不能吃海鲜啊？为什么还要吃？
     “戚导演吃惯了好东西，恐怕我们家这些个粗茶淡饭他吃不惯吧？”
     脑中是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冰水，冷得四肢百骸都颤抖起来。
     是我！是我逼他的？！是我害了他！
     “你先回家吧，这里的风大，小心感冒了。”萧绎轻轻拖住我下滑的身子。
     “不……我不能回去。萧绎，是我害了戚脉！如果不是我说那些话，他一定不会吃那些海鲜的！是我害了他！我是凶手！如果今晚他有什么，我就是凶手！我怎么还可以离开？我的心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我……”满心的内疚汹涌上来，将我彻彻底底淹没。
     萧绎紧紧搂我进怀里，捂住我的嘴，心疼道：“不要胡说！不关你的事，你不是故意的。我们谁都不知道！我们谁都不想的……”
     “不……是我！是我害死他的！”心里的恐惧和捂住再也抑制不住，我伏在萧绎怀里哇哇大哭。
     “你说什么？是你害死少爷的！”冷怨的声音似从喉头逼出，仿佛是空气里凝结的冰凌，纷纷刺进我的身体里，冻得我连血液都凝结住了。
     萧绎小心将我护在身后，“乔生，你胡说什么？一诺怎么可能？只是误会而已。我不许你胡言乱语，污蔑一诺！”
     “朱一诺！你说是你害死少爷，是什么意思！”乔生双目死瞪着我，骤然喊出声，浑厚的声音震得我身后的树叶簌簌落地。
     我紧紧握住萧绎的衣角，惊恐万分看着乔生，嘴巴好像被施了哑咒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我……”
     乔生看着我的脸出神又入神，似是不敢相信，直直逼上来，萧绎护着我连连后退，“你是他吗？你是他吗？你为什么这么不能容忍？你明知道他有哮喘病啊！他为什么会吃海鲜？是你让他吃的，是不是？我曾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你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已经不再了，可是他偏不信！怎么样都要去你家，和你见一面。朱一诺，你现在告诉我，告诉我！你是不是他！”乔生眼眶欲裂，猛得冲上来，一把抓住我不住摇晃。
     “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不能吃海鲜！”我的脑袋好像是被扔进了摇摆机，不住左右摇晃，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晕眩起来，胃再承受不住压力，一个劲的呕吐起来。
     “是你，真的是你！”乔生怒极，扬手照着我的脸就是一巴掌，我的脸颊顿时高高肿起。
     “乔生！你敢动一诺一根汗毛，就是存心要九龙戚家从香港消失！”萧绎见我被打，又气又急，一把来我从地上拉起护在怀里，冲着乔生吼道。
     “呵呵……萧总裁，好大的口气！现在是戚家少主病危，而这个人就是凶手，如果萧总裁要护着他，就是和整个戚家为敌！”乔生怒极反笑，也不害怕萧绎的威慑，直直反逼。
     “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只要谁敢伤害他，就是和我萧绎为敌。纵使天神鬼使，我一样不放过！”萧绎拥着我的手微微使力，将我箍紧在怀中，似乎只要他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般。
     乔生看着萧绎凛冽的表情，微微一滞，是被拖进回忆的深渊里，只呆呆站着，许久才恶狠狠道：“这件事，戚家一定会查清楚。到时候江湖规矩，血债血偿！”乔生的目光似一把把锋利的刀一下下剜过我的身体，疼得我冷汗直冒。
     看着乔生怒气冲冲大步走去，我轻轻挣开萧绎的怀抱，仰头问道：“你一早就知道？所以不让我跟来？”
     萧绎神色一滞，挥手擦干我眼角的泪水，冰凉的手指温柔拂过我被打的脸，“疼吗？”他这样轻怜浅痛，让我想要落泪。
     这一次和上一次被木倩儿掌掴不同，我不敢觉得委屈，戚脉的病的确是因为我加重的。我甘心承受乔生的怒气，毕竟他是那样紧张戚脉。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眼眶的泪，“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
     萧绎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我的身上，“是，我一开始就知道了。”
     “那你知道戚脉不能吃海鲜？”我满脸震惊。
     萧绎默然摇了摇头。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那……我简直不敢想象。
     “戚脉昏倒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不好。乔生是一个很忠心的人，他从小更着戚脉，戚脉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把戚脉看得比什么都重。今天戚脉在你家昏倒，我是怕乔生会迁怒你，所以才叫你不要跟来。毕竟香港戚家也不是这么好惹的。”萧绎轻轻搂着我在一旁坐下，他身上温软的气息一点一点传递过来，让我觉得心安。
     “萧绎，谢谢你，谢谢你这么体贴。刚刚我还吃醋，以为你喜欢上了戚脉。”我伏在萧绎的肩头内疚道。
     萧绎轻轻一笑，“傻瓜，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上别人？”
     有满心满意的喜悦和感激汹涌上来，喉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再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我才低低问道：“戚脉，他会没事吧？”
     萧绎紧紧拥着我的手，点头道：“一定会没事。”
     “萧绎，乔生说得他是谁？他为什么问我是不是他，为什么会以为我是蓄意要伤害戚脉？”
     我强烈感觉的萧绎身体的而变化，他在紧张，在害怕，身体在一点一点变冷。
     “一诺，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在戚脉面前提起他！”
     “他到底是谁？”我蓦然看见萧绎眸中闪过一丝悲凉，急急追问道。
     “他和乔生一样，是一个弃婴，被戚家收养长大，叫做勿离。是戚脉为他取得名字。他和戚脉深深相恋，却被社团长老发觉。戚脉被借故派出香港，勿离则被偷偷送到了夜色接客。”
     “等到戚脉回来，找到勿离的时候，他已经被夜色残忍的客人玩弄死了。流了一床的血。自那以后，戚脉便自我放逐，遗传性的哮喘一次一次爆发，掏空了他的身体，他也无所谓，似乎只求可以早点离开这个世界。”
     萧绎清冷的嗓音浅浅落在耳边，我忽得想起戚脉下午坐在沙发上的模样，他的脸在午后的阳光里轻弱得让人心碎，低垂的眉眼里蜿蜒露出一丝丝冷冽的忧伤，像一朵积聚了太过悲伤的冰花，寒冷晶莹。
     “社团的长老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棒打鸳鸯？”我轻轻拥紧萧绎，害怕他也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蓦然离开。天底下有多少情人不能在一起，我和萧绎又是经历了多少，我实在没办法不珍惜，不紧张。
     “以为黑社会的继承人必须冷酷无情，有了感情就有了羁绊，有了羁绊，就等于给了对手至自己于死地的机会。”萧绎不动声色将我搂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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