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二)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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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成功的潜上一栋孤零零空荡荡的旧楼五楼,一团漆黑中我们屏住呼吸,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只堪做一群夜鼠,动不起打猫心肠,嘎吱嘎吱的木板声令我们心惊肉跳,周曼霞颤抖声音说:“我想起刚才那个故事。”钟岳阳轻笑说:“没关系,实在不行你可以先晕一会,有人背的。”吴佳叱道:“神经!”周曼霞悄笑安抚:“钟哥,我躲在你背后,等会晕了你可以直接就驮住我,你有心理准备的,我就不会晕倒在地面——会绊到你们。”
    陈重也是个彻底主义或完美主义,外表强悍内心脆弱,和我相似,只要错了一回,就会一直错到底部,他似乎已经勇敢承担了今天他自己安排失误的责任,默认时辰场合都不利于他,索性放任不理,这会他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的只做敬业的导游和大哥形象,对身后的戏言仿佛失去了敏感,一味的粗心和大度下去。恐怕在他心里,已经对周曼霞的不严词抵抗和任意依附的不忠态度下了格杀令,他的脚步声轻快,我甚至能透过黑暗看见他笔直无邪的后背。
    我以为我开启了天眼,后来才知道不是幻觉,因为吴佳也提醒我:“你看见光没?我刚才看见有道亮光。”
    我还没回答,漆黑里有只软绵绵的小手悄然触到了我的手,很自然却很轻,很温暖却微微颤抖,似乎只是因为紧张握住了我手,那当然是吴佳的手,我心神一荡,忆起那夜与她宿舍初识,有丝陌生而熟悉的亲切漫上心头,我不禁深深吸了口气。我低声说:“我也看到了,可能是楼下的手电筒光晃上来了。”
    吴佳很信服的答:“哦。”就待慢慢放开手,可是很犹豫,我忽然有阵侠义般的激动,自问她一直情深如许,我却一直拒人千里,实在不值,我果断的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抽回。
    我从来不认为牵手是一种情感体现,可是四周一片黑暗,我的五官功能快尽失之际,两手相握,却令我无比感动感触,依稀想起“携子之手,与子皆老。”那句诗似乎应该是属于小姚的,可是“与子皆老”的冲动却产生于此刻。
    胡莹与梅云淳此刻,也是在“携子之手”吗?更或者,远远不只携手?胡莹贪图的感情状态是气态?液态?还是固态?她能知晓“携手”的愉悦么?
    感情如窗外景色,我们只是从不同的窗口向外探望,胡莹和我,是两个不同窗口探头的人,只是相距太近,撞了一回彼此的头,这份“撞头”的缘分,相对与吴佳“携手”的缘分,不知是该惜?该叹?该怨?还是该一笑而过?
    钟岳阳和周曼霞整齐的惊呼一声,我们齐问:“怎么?”他们解释说撞了头,我偷偷一阵快乐。
    我在黑暗中瞅了吴佳一眼,刚好眼前微微一亮,看见她亮如星光的眼睛,没有了起初寒意。
    陈重彻底成了个被孤立的人,正因如此,他的视觉分外清晰,他也惊讶的问了一声:“你们发现没?楼上有光?刚才亮了几次。”
    我们两对都麻木的应付,心不在焉的回答都见到了,这时或许有飞碟经过,反应也不过尔尔。
    陈重负气去侦查,我们慢慢跟上前去,他率先转过一个走廊转角,提醒我们:“小心转角,不要又撞头。”
    这样钟、周二人都成了蓄意撞头,老大的给与离周曼霞需要的体谅和关怀越来越远,我暗暗叹息。
    陈重在前忽然一阵低声惊呼,我们齐地上前去看,吴佳信任的抱紧了我的手臂,不知怎么,我感觉她并不惧怕,虽然她握得很紧,却唯恐她的指甲掐到了我。与其他女生不同,她的指甲很短,我一边奇怪一边感激。
    在这寂静的夜和高楼,长指甲令人联想翩翩,毛骨悚然。所以钟岳阳“哎呀”一声,周曼霞歉意的解释:“对不起,我的长指甲。”
    象顺水漂流的两片落叶自然的粘在一起,他们越走越近,我想起起初吴佳对姜媚的恶作剧,灵机一动,想替钟岳阳趁热打铁,我悄悄对暖暖黏着我手臂的吴佳歉意的请了个假:“等一下,我蹲下去系鞋带。”
    这是为了让她暂时放开我,她“哦”了一声果然放松,我蹲身紧赶一步撵上前面的钟、周,他们身前光线已亮,依稀可见,良机转瞬即逝,刚好他们斗然站住,似乎陈重所指令他们很震惊,周曼霞似乎掩嘴“啊”了一声,我无暇看前面景物,不由分说果断拉开钟岳阳握她的手,抓着钟岳阳的手臂一下放到了周曼霞的腰肢上。
    身为武林高手,钟岳阳的反应极快,快到他已经反应过了我仍然没有发觉,等我闪电般完成这个动作之后,我看到他的另一只手作势虎爪凝在我头上,可是他方才握周曼霞那只手却毫无反抗的绕在了周曼霞的腰肢上。
    他一定在我摸到他手臂那一瞬间就知道是我,0。2秒后就反应过来我想做什么,可是基于信任他没有拒绝,只是基于本能用另一只手防范,幸好他反应快,不然我一定一命呜呼,这是事后他一身冷汗解释给我听的,也听得我一脸冷汗。他告诉过学武人的本能是遇到意外会一招致敌死命,曾经他有一个同门师兄,在遇到朋友开玩笑背后一拍后,反手揪住对方手肩,从头顶一下翻贯下地,那倒霉的朋友头骨碎裂,一命呜呼,那更倒霉的师兄下半生只好在监狱里补习《易经》,苦练预测命运的本领。我拭汗恭喜他:“幸好你没有出手,不然你也学《易经》去了,据说那书很难懂,古往今来能看懂的人不多,看懂的人下场都不好。”
    他手掌落到周曼霞右腰后身子似乎微微一抖,似乎不知所措又不愿放手。周曼霞却似乎呆住了,可是没有拒绝。我心一喜,继续闪电般后退,站起身来不禁目瞪口呆,那一刻光线已亮,我看到的是吴佳的一脸作势藐视和好笑。
    吴佳幽幽说:“鞋带好长啊?”
    我解释:“我才想起我这双鞋没有鞋带,我还以为是丢了,所以急得到处去找。”
    吴佳摇头笑,笑得很嘲弄,岔开话题说:“你老大看见什么了?你的鞋带?”
    那令我们一睹无遗的光线是前面透出的。前面是一间微开了门的教室,透过门缝微微摇曳的光亮,我一眼就看见教室里烛光前的两个女生。
    难怪陈重惊呼,黑夜孤楼,本以为只有我们五人,谁知楼上还有人,有人也还罢了,居然还是女人,女人也还罢了,居然还是美女,美女也还罢了,居然还有两个。
    陈重回头,竖指挡口,一脸神秘说:“小声,我去看看。”
    这成全了我们两对,我们贴墙而站,我心窃喜。
    微弱烛光里周曼霞凝视着钟岳阳,钟岳阳干笑两声,手足无措。他们在前,我和吴佳在后,我瞧得有趣,回头对吴佳说:“你看——”
    “看”字未毕,我的嘴融在一张冰冷柔润的脸颊里,唬了一跳。
    我奇怪的看着吴佳的眼睛,眼神似乎很疲倦又很欣慰,她盯了我一眼,很自然慢慢闭上了眼,以唇相就。
    这不算半推半就,却象早有预谋,不只是她,也包括了我,象周瑜和诸葛亮心照不宣的亮出掌心的破曹谋划,都是一个“火”字。
    此刻我和吴佳不算亮了同一个“火”字,火是热的,而更像是亮出了同一个“水”字,水是温柔而安详的,是相通相和的,如果有一种默契叫做自然,我认为就是和她这种。
    如此安静的力量却如此巨大,巨大得不可抗拒,甚至身旁是心有灵犀跃跃欲试的钟、周,前面是主持正义沦为月老的老大陈重,再前面是情景可怖来路不明的两个神秘女生,也不能改变这种宁静的心境,吴佳用她的安详容忍撑起的宛如透明丝绸伞般的,可以包容我的心境。
    我的心脏象一个巨大的钟摆,砰砰作跳,那种感觉不是初见李丽秋时那种,那是种惊喜和迷幻,现在却是种稳定而欣喜的震动,没有不安与无奈,有种本该如此似曾相识的亲切和自然。
    我不能不顾及身边的他人,可是却觉得他们离我们遥远得很,无论他们是否看见是否接受,我们都象画中仙侣一般投入,投入得肆无忌惮和无视他人。
    我甚至有些鼻翼发酸,仿佛漂泊落难受屈蒙冤的日子即将结束,我遇到了解救我的亲人。
    是夜或过度疲劳或大病初愈的缘故,使得我无力自责自嘲我的软弱无助?即使心如磐石,水滴,也可石穿?
    陈重一声咳嗽,我们同时惊觉,情不自禁分开,我抬臂拭嘴,低头整衣,担心嘴角留痕,衣襟杂乱。
    抬眼见钟岳阳、周曼霞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只有陈重脸色很不好看。
    陈重招呼我们,我们围上前去,附在门边往里偷窥,吴佳依依紧跟我后,待众人俯身,她忽然将脸贴在我肩,细不可闻声如蚊蚋的说:“我还以为过了好多分钟。”
    这语气令我再次激奋起来,不禁回身拥住她肩,她伸嘴在我侧颈一吻,烙得我心头一烫。
    门里人瞧来是两个女学生,时近凌晨四点,不知道她们为何如此用功?夜上高楼,以烛攻书,胆大勤勉,令人怜惜敬佩。
    靠窗一个鹅蛋脸,眉毛很细,睫毛却很长,肤色白腻,发色黑亮。她的眼有一层迷蒙眼色,象恹恹欲睡,又象醉态可掬,她的手指细长,指间转动着一只钢笔,很灵活轻盈,心灵手巧,看来是个灵慧的女人,她的肩上披一件外套,增加了一层冷静的清高,素雅淡白,象夜里月下一朵洁白的睡莲。
    离窗较远的是一个桃脸卷发女生,下半张脸被她的双手遮住,她的手支撑着下巴,只露出一双明如秋水的大眼睛,似乎呆呆发愣,隔了一会,她索性双手叠放,将下巴放在手臂上,她的手臂白白的很丰润,肌光胜雪,她合上眼想睡,可是很快又睁开,长夜枯坐似乎令她感觉无聊和难熬,她小声对同伴说了几句,尔后侧脸枕在自己手臂上闭上了眼睛,她的脸正对着我们这个方向,我们不敢出大气,呼吸声都情不自禁的轻了下去。
    可是并非眼睛大,视力也好,她似乎根本就没有看见我们,只是有些坐立不安,隔一会她又将头偏了过去,对着靠窗那女生,似乎终于能够安寝。
    我们相互瞅瞅,我对吴佳笑:“你们女生都喜欢晚上用功的?白天在干啥?”
    吴佳想了想:“白天在躲你们男生追,没办法好好听课。”
    周曼霞也默契一笑,眼神似在赞同吴佳的妙答。她却不知道我和吴佳的初次相识的缘由,正是在吴佳晚上攻书之际,我闯入了她的寝室。
    陈重用肩撞撞我:“进去认识一下噻?”
    我惊讶说:“这是老大你的地头哦。”
    其实我知道他不自行上前,更主要的原因是他父母是本校的老师,如有意外,会殃及池鱼连累两位教授的清誉。
    我望着钟岳阳,他似乎经过这一段小小的变动,性格斗然发生了突变,他很文静温顺的看着周曼霞,又盯着陈重,似乎一切与之无关。
    陈重有些挑衅似的说:“去认识一下,老四你进去!”
    他又在以权谋私,我心里有些冷笑,转念一想,说:“我能叫她们出来,这样不正好?”
    我吩咐他们远离门口,瞥眼吴佳,她很安详的看着我,一副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可是不反对,这个女子的性格很少见,我暗暗好奇。
    我附嘴门边,学猫叫“喵喵”两声,门里两人身子一抖,睡着的抬了头,玩笔的停了手,两人都一脸惊恐往门口看。
    不愧是女生,毕竟胆小。我叫过后就将身躲在门外,从门上漏洞看去,她们面面相觑,可是没有起身,我得意回眸,吴佳白眼,其他人都调皮微笑。
    隔一会没动静,我倒感意外了,于是看去,见两人都正襟危坐,很认真的写字看书,这令我有种被轻视的恼怒。
    我捏着鼻子,怪声怪气的叫了两声,这回声响大了,鹅蛋脸女生大声喝问:“是谁?快出来!”
    我埋低身子,噗噗偷笑,贼喊捉贼,明明是她们偷偷看书,还大义凛然,想来不过是给自己壮胆。
    门里忽然静了,我隔了一会忐忑不安,正准备将眼睛贴到门缝上,门忽然呼一声开了。
    我头皮一下麻了,身子僵住,象舞蹈演员斗然收势凝住,听到开门那人一声尖叫,震得我耳膜刺痛,心头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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