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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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语气抱怨,表情却很自豪。自从王锐出现,小丽子眉心似乎宽了许多,走路也开始悠然轻盈,仿佛和童年的自己接了轨重了影。
我欣慰于她的活力重生。
我说:“你不打算急着出去了吧?”
小丽子点点头:“哥哥这次回来,虽然有点陌生了,可感觉还是很熟悉,我觉得好象有了家的感觉,随便到哪都行。”
我趁她正感性着,打破砂锅的问:“他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小丽子无谓的耸耸肩,自己梳理泻下肩头的长发,带笑瞅我说:“你很关心他嘛?怎么不问问学校和你父母的事儿?”
我一阵心烦,生气的扳下一瓣脐橙胡嚼一通,一嘴汁水四溅。
小丽子武断说:“看来我不该提这事。你居然连脐橙都可以吃了,你不吃水果的。”
我恨恨说:“我连脐橙都吃,还有什么是我不可以面对的,你告诉我好了。”
小丽子不忍心欺骗的说:“学校那头,我给古老说好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是你错过了考试,可能有几课要重考,古老真是个好人,到处替你说好话。那几个老师都答应让你和上次几个同学一起重考,如果一次通过,成绩上就不会给你算成重考的。”
我有些理所当然和受之无愧,小丽子说:“咦?你好像心安理得似的。”
我说:“我们为祖国呐喊示威,证明学校的教育没有白费,学校是不会忘记我们的。”
小丽子乐了,又恨又笑的说:“少臭美了,跟你们游行那事无关,幸好你们没有惹事,学校不追究你们就好了,你以为还要记功呐。”
她心有余悸的叮嘱我:“以后少参与那种事,太容易出事了。”
我不服气的质问她:“难道我不是中国人?”
小丽子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换别的丫头一定会捶我一拳,我不是梅云淳,不特别优待女士的攻击,当然也不会反击,可小丽子的角色一直颠沛流离,扑朔迷离,她作势举手,可是没法出手,我心里有些痒痒想笑,却又惘然。
老实说我也很迷茫,她到底是我姐姐、朋友、还是什么什么。
小丽子岔开政治说:“至于你父母吗,对你太严格了,不过好像和哥哥还很谈得来,哥哥也一直宽慰开解他们。你有伤,不要和他们硬顶撞。出院以后,把功课补上,好好向父母道个歉,说自己受伤,心情不好,估计也不会再责罚你。”
我越听越气闷,屈辱感压抑着我,令我沮丧。
小丽子关注的盯着我说:“他们的教育方式不对,是传统的家长制那种,不过,杨逍,好歹我是你老师,现在,至少也是一个比你大的姐姐吧,我认为你的个性确实也太冲动了,平时很乐观也很懂事,不熟悉你的时候感觉还有点内向,可有时候却那么暴戾,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她的语气严肃起来,我不由得垂了头,瞟她一眼,她说:“你这次受伤这么严重,差点有生命危险,你就完全没考虑过你的家庭,你的朋友么?无论什么事,值得用胸口去撞别人的刀么?”
我吃惊的望着她,我和许建明之间的“事故”,是被警方界定为许建明的蓄意伤害,用刀刺伤了我,当时他威胁的言论,身边的众人,都可以作证,既有作案动机作案工具,又有目击证人。可应该只有我才知道,那不是许建明蓄意杀我,而是我蓄意自行撞刀的,和上次对付小丽子的酒醉男友一样,说白了我是在“坑”他。只不过,是加上自己性命赌注的暗“坑”。
李丽秋的猝然离世,难道不是缘于他的攻击么?听朋友解释说,由于李丽秋是自身有心脏病,又是在医院病逝,不是被许建明故意直击当场死亡的,加上李丽秋的母亲并没有控告许建明,还向警方为他开脱,此事不了了之。可是,我怎么也能糊里糊涂认定,许建明是个无辜的人?
但是,小丽子怎么知道其中来由?
小丽子转开了视线,少顷抬脸毅然说:“你不要以为没人知道你当时的做法,我问你:许建明本人,至少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我明白了,说:“其实,知道真相的不止许建明,还有王哥,对吧?”
小丽子脸红了,本来她确实有些避重就轻,可没料到欲盖弥彰。她果断抬眼问:“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想用这种方式为她报仇,对不对?”
我淡淡的说:“警方不是已经为这案子定了性么?”
小丽子望我良久,可能自觉语气太重,有些内疚的放柔口气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大哥他也是,当时他就在你身边,一直替你提防着,没想到你自己跨了一步,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微笑说:“哦?这么说他一直都知道实情,那他还替我撒谎?”
王锐在警察调查案件中,坚定不移的做了有力的旁证,证明许建明是蓄意用刀刺伤我,唯有一点说法和许建明一致,那就是:许建明当时很激动,完全失控了。而许建明的供词是:是我自行撞上他的手中刀的。
问题是,他拿着刀向我挥舞干嘛?自卫?带着那么多护驾的,对我和王锐两人挥刀自卫?况且,我怎么知道他会藏刀在身上的?是我反应灵敏,将计就计的以身殉刀,利用了他的自卫?
显然,这是个完全不合逻辑的回答。
当然,真相就是那个我在悲痛欲绝下不合常理的“将计就计”。
小丽子有些光火,抢过我手中不断减少的脐橙说:“你这人老自作聪明,你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的做法想法?要是你不是这么自以为是,怎么会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灾难?”
我吃惊的望着她,她有些奇怪的气急,我观察她似乎认了些真,仔细想了想自己到底算不算有过分的地方,近段所有的灾难,真是我引起的么?”
我微一沉吟,说:“你知道,我不是不领情的人,虽然我确实不知道王哥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还替我打掩护,可是他的好意好心,我一直都知道。”
小丽子没好气的扳脐橙往嘴里送,一副生食我肉的姿态,我认真的反思了一回,觉得王锐诚然帮助了我,干冒大险作了伪证,可是小丽子干么如此气苦?
她是把对哥哥的歉疚转移到对我不领情的怨尤了么?可是,我不领情也好领情也好,她是否有些干涉过度,有强迫别人对自己人领情的事儿么?小丽子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小丽子怒其不争的瞪着我,我好奇的看着她,气氛有些尴尬,我试探着问:“我是感谢王哥,但是不知道怎么谢他……”
这句话的负面效果就是对方往往会冷笑说:“谁稀罕你谢?”
我瞥眼她似乎真要开口,于是很快抢先说:“我也知道他和你都不稀罕,但是我真的特别歉疚……”
小丽子的脸终于有些胀红了,是被误解的那种红,她果真愤愤然,却仍然语气缓和的说:“你这样说啊,就是真不领情了。”
我停下来洗耳恭听,她放下脐橙,我准备接过,手背被她电光火石的伸掌拍了一记,声音清脆,我“哎哟”一声呼痛,一脸惊惶。
我哆嗦一下笑说:“老师,我在听。”
小丽子少见的严肃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说你这人不可深交?”
我确实对这个评语耿耿于怀,笑容有些僵,静静等她的口诛笔伐,自感罪责罄竹难书。
小丽子说:“就是因为你的这种自大,过度的自我保护意识。”
我不敢多话,只知道自己正失去伤员的优势,遭到她雪上加霜的轰击。
她继续放缓语速说:“表面玩世不恭,其实内心脆弱,怕受到伤害,过度的自责让你不敢于表现出自己的喜怒哀乐,于是,力求把每件事做得完美无缺,好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尊重,可是你知不知道?要别人尊重你,你首先要学会尊重别人。太多人不尊重你,时间长了,无论你自大也好,自负也好,其实都是一种自卑。”
我不奇怪这个论断,奇怪的是这个论断来自这个温柔文静、内向单纯的小老师嘴里。我很纳闷的坐直了身,研究性质的观察她。
她指着我的眼,说:“看,就是这种表情。”
我的表情瞬间化为忧郁,她憋了很久气终于释放:“噗!你这贾宝玉,天生的演员吧?骗别人骗多了,慢慢也骗了自己。连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我确实分不清磨炼和成就的界定,每次成功失败,我很快就会认为是磨炼,很快拔出喜悦或失落,而磨炼的结果是什么,却始终令我迷茫,我接触过几个技校生,他们的目的很清晰,就是为了学一门技术以便以后工作,工作的目的是“挣钱”,挣钱的目的是养家糊口,养家糊口的目的是……反正,结果好像都是死。我惨为所谓的大学生,可是,不知道自己毕业后的去处,一生的追求,这是不是所谓的“高分低能”?可是,我并非高分,那么相对那些高分者,我的痛苦是因为:我是一台会思考的机器?
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是小丽子难道知道?有什么是自己一生追求的?
我后悔自己失去李丽秋、杨雯,可是,如果时光流转,我能把她们作为我终身追求的目标吗?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为之付出或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