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70  更新时间:07-10-19 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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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惊讶看着我,似乎要努力想起我是谁,我知道就算中学同学死光了,她也一定记得我,多少日子,那种揪心牵肠的折磨,是我对自己的惩罚,感谢上天给我一个机会能对她弥补。我脸上浮起最灿烂的微笑。
    大家默默看着我,似乎我走过去是为了求婚,我听到“乒”的一声,似乎是谁的手握碎了酒杯,却没有听见惊呼。
    我走到她面前,世界一片清静,我镇定了满心狂跳,想告诉她埋藏自己心里五年的话。那个曾经是我的好友,今天的帅哥,爱新觉罗的子孙突然横挡在我的面前。
    他眼睛没有看着我,微笑着对其他人说:今天还有人向蓝玲敬酒的,都冲哥们这儿来,哥们全接了。
    我的笑容僵住了。
    有人好意的提醒:杨还没和蓝玲喝过呢?
    爱新觉罗。宝文没有听见似的说:大家可以开始了。
    几乎全场都凝视着我和他,等待风云雷动,岳阳诧异着看着我,仿佛错的是我。那个召集人此刻显出了自己的不知所措,他埋下头大口吃菜。
    我的脸腾的红了,血涌上了脸,我没有看宝文,凝视蓝玲,她仿佛事不关己的平静的望着宝文,那种坦然的镇定令我难忘,是很多男人都无法呈现的态度。
    我无法比宝文做得很好,也没有那种必要,更没有打垮宝文替他成名的兴趣。我一如既往的厌恶那种虚荣的英雄,一如厌恶当年的自己。我宁愿当不叫的那种狗,如果叫了,我只能拼尽全部。
    有人在旁煽风点火,说:那么多年没见,你们两个先连干三杯呀?
    召集人,那个发福了的商贾沉着脸,因为自己组织的聚会被打搅,此刻借机发泄自己的不满,说:三杯哪够?各来三瓶!
    泸州老窖,四川名酒,半斤装,是我平时打不上眼的酒,经过今天,将成为我一生最惧怕的酒。
    召集人躲躲闪闪的诡笑,不顾他人的劝阻,说:都开了呀?
    蓝玲轻咳一声,说:宝文谢谢,我有话对大家说。
    宝文很绅士而默契的退开,似乎惟蓝玲之命是从。
    蓝玲说:我有一件事通知大家,大家都是我的老同学老朋友,一直很支持很体谅我,请大家后天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今天本来来不了,就是想趁这个机会顺便把喜帖送了。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
    宝文脸上的自信荡然无存。
    僵住的场面一下活跃起来,女同学们叽叽喳喳凑上前来,参观喜贴,男同学纷纷上前贺喜。蓝玲举起杯说:不管还有没有其他没照顾到的朋友,我先敬大家集体一杯,但是也请体谅下我,不能多喝了。
    我看见宝文想把蓝玲的酒杯换成饮料,蓝玲微一推辞也就接下了。
    我慢慢退回自己座位。召集人提着三瓶开过的泸州老窖挪过来,他说:我也觉得那小子过分,来,去和他拼三瓶。
    我哈哈大笑。说:我杨逍是什么人,怎么能和他一般见识?不和他喝。
    召集人说:你别想躲酒啊,说好了,三瓶是你的。
    我大笑着说:我躲酒?我今天不躲,不躲,我再也不躲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看见远处宝文亲密的和蓝铃交谈,被我惊到很厌恶的回头望我,蓝铃的眼光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
    我拿起一瓶,仰首向天,瓶口对嘴,白酒象山泉倒泄,咕嘟嘟涌进我嘴里。
    召集人张大了嘴,惊讶得看着我。
    我听到女生的惊呼声,熟悉的惊呼声,没想到是出现在这种场景。
    来者不拒,我不知道与多少人喝过,也不知道与自己喝的是谁,只听到自己身边的空瓶一个个滚落在地。只觉得肚里很饱,那是白酒占满了我的胃。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面前的人来人往,却不知道是谁,我微笑着一瓶瓶往自己身前取,只知道不断有人手捂嘴退开离席。
    宝文不知道怎么被召集人拖到面前,我使劲睁眼,想辨别是否他,召集人说:宝文,你刚才不是说了大话吗?你们还没有喝过,怎么样?好好喝一瓶。
    宝文尴尬的呵呵笑着,我摇摇晃晃拿起一瓶,说:来吧?
    宝文拿起一个拇指大的小酒杯,我当时一定表情诧异,见他满脸通红,不知是酒精的刺激的原因,还是惭愧。
    我把酒倒在自己碗里,说:我干了,你随意。
    等我喝完,我看见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宝文的那杯拇指大的酒杯,杯里仍是满的,他逃席了。
    我睁开眼左右环视,头几乎不能抬起,嘴里喃喃说:酒呢?
    忽然一只手按住了我,很温热的手,声音很严厉,说:你不能喝了,你的酒,我来!
    那只手抢走了我的酒。
    手的主人,当然是那个岳阳。
    那个认人不认理的岳阳。
    我只知道微笑,傻笑,笑中我小声问岳阳:我失态没?
    岳阳端起酒,拉开再次来敬我的同学,一饮而尽。转头对我说:没有。你可以睡会,我们一会走。
    我的心里一阵火烫。我埋头在火锅桌上。
    等我听到人语喧哗,抬头看四周坐满了人,坐满了女生。
    除了没来聚会的,我想见的人都在周围。我面前的碗里堆满了小吃,有人柔声说:杨逍,你整晚只喝酒,什么也没吃,快吃啊。
    我心头一片温暖。似乎从沙漠来到了自己的家乡。
    我明知自己要问的问题一定要得罪人,还是忍不住问:蓝玲呢?
    蓝玲就在我身边。
    我的视线一片模糊。
    我不会掉眼泪。
    我张口结舌,满腔的话堆上嘴边,却无语开口。
    蓝玲环顾四周,似乎怕人发现她和我坐在一起,当年这副表情一度让我迷醉,可是今天,我真醉了,却只有心酸。
    蓝玲说:杨逍你今天怎么了?
    我的眼闭上,我睡着了。
    等我再度睁开眼,我的头在另一个女生肩膀上,她没有移动。
    直到今天,我仍然感谢这个我没有记忆的女生。
    我怕自己再度睡去,怕忘记自己要说的,我深深呼吸一口,说:对。。。对不起!
    那女生莞尔一笑,说:没关系,你醉了。
    我说:蓝玲呢?
    我再度疲倦睡去。
    我被人再度摇醒,这次身边空荡荡只有一个人,那是蓝玲。
    蓝玲似乎有几分畏惧我似的说:杨逍,我马上要走了,你找我?
    我点点头,点一下就一阵头晕,我不敢多动作,屏住呼吸,努力使舌头听自己使唤,说:我。。。我有句话。。。有话。。。想对你。。。说。
    蓝玲象受了伤害似的说:你有什么对我说?
    我定一下神,生怕自己说了一半就沉沉睡去,以后再没有机会,这是我的心魔,我一定要在此刻此地彻底消除它。
    我说:我,我只想对你说:对,对,对,对不起。。。。。。
    蓝玲僵住,不知所措,她的脸忽然红了,眼光中的警惕似乎一下柔和下去。她似乎并不相信,声音很低的说:为什么要道歉?
    我头脑一昏,什么都记不得了,努力吐口气说:反正我只想告诉你这句,这么多年。。。我就想告诉你这句。
    蓝玲说:现在才说这个?
    我笑了笑,忽然很平静,说:对,现在我才敢说这个。
    蓝玲哦了声说:没关系。她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的心里一松,我仰天倒下,最后只听到酒瓶乒乒乓乓滚落打碎,身边一片尖叫。
    等我醒来,见自己躺在门口长沙发上,岳阳守在旁边,很严肃的盯着我,同学们正在三三两两散去,蓝玲正坐在一旁,我不好意思的说:哦?我醉了?
    岳阳按住我,不要我起身,说:给你喝了很多醋和开水,你休息一下,可能等会要呕吐。
    蓝玲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这时很温和却很躲闪的说:你没事了吧?喝不得酒就不要硬撑嘛。
    岳阳很严肃的说:他今天起码喝了三斤半,是空腹喝的。
    宝文凑上来笑说:哪有那么多哦?可能就是二三两。
    岳阳冷笑着说:你恐怕只喝了三钱。
    宝文瞪视着岳阳,岳阳笑说:怎么?我们两人再喝一轮?
    宝文仿佛要发作,又垂头对蓝玲说:你还不走,我们同路,我送你好了?
    蓝玲望了望我,岳阳果断说:对,你在这也没什么,我在呢,你们先走吧!
    我很意外的看了看岳阳,心想你太小觑我了,我是那种死缠滥打的人么?
    我也说:蓝玲,你先走吧,我没什么。
    他们道别出门,掀开透明的橡胶门帘,一阵冷风吹进,我忽然眼光模糊,有一种东西在胸口涌动,热如岩浆,急如飞瀑。仿佛是生死离别,人鬼殊途。
    我推开岳阳,踉踉跄跄走出大门,一阵冷风狂打头面,吹乱我满头头发,几乎那一瞬间我一晕。
    岳阳扶住我,说:你干什么?疯了?
    我再次定定神,说:我要送送她。
    岳阳坚决不让我去。我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他们招呼出租车,宝文为她打开车门,她犹豫了一下上车,宝文为她关上车门,车窗摇下,她的面容在窗口一闪,出租驶向漆黑远处。
    没走的人相约去楼上K歌,我忽然有种想唱歌的冲动,却怕岳阳反对,岳阳居然主动说:我们等一会再走,去唱歌吧。唱完酒也该醒了,这时候出去吹风,非倒不可。
    楼上光线很暗,正放舞曲,我趁人不备,快步下楼,走到蓝玲刚才离开的路边。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呆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这就是我等待了六年的结果吗?象在沙漠里苦苦追赶,等追到了,发现自己找的不过是海市蜃楼。
    我苦笑。
    一辆大货车从旁边冲过,刮起一阵狂风。
    我被风吹倒,倒在漆黑的二环路上。
    我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重,重得沉没进了地面,脱离了躯壳,我掉进无穷无尽的深渊,我看见蓝玲的脸,不是刚才那张,是六年前满脸泪珠的那张面容,我看见我自己,得意而冷笑着走开的自己。我看见岳阳,六年前的岳阳,很象日本卡通片里《叮当猫》(哆拉A梦)的大雄,很搞笑。我看见许许多多的老师,都在对我微笑。
    最后我看见父母,很失望很悲哀,我停不下来,继续下坠,我看见一个隧道,仿佛成昆铁路上的火车隧洞,
    入口是一个黑洞,而我正准备跌进这个黑洞,我的身体忽然变得很轻,前面好象有仙乐飘飘,有明媚的春光。
    洞口近了,我看见那个老道士!
    他依然那么容光焕发,只是表情很严肃,他身上的道袍是黑色的。
    我想站住。
    于是我就站在他面前,他开始微笑。
    我想说:你是谁?
    任凭我用尽全身力量,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用手摸我的头顶,我忽然发现头顶很暖和,象沐浴时温泉从头顶灌下,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点点头,似乎能体会到我所有感受。
    他抓住我的手,象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暗示,好象运动会长跑后,教练抱住你,大声叫醒你你已经过关了,不必再受苦了。
    我感激的笑,他向我伸出手掌,手掌上是一串数字:“2046”。
    我似乎记得这个数字,当时却想不起来。
    他的眼睛忽然露出一股凛然之光,他用手指向我的身边,我的身边,是枪林刀海,百万旌旗。
    他摇摇头,双手向我虚推,没有触到我的身体,我正在奇怪,我的身体却身不由己翻翻滚滚向来时的路飞驰而回。
    老道微微一笑。走进黑洞。
    他的身体瞬间小成了一点。我身边人影滚滚,一闪而过,快到我看不清楚衣着男女。我有些骇然,怕自己撞上什么。来时的那些人,我还想看一眼。最后,我看见一个圆头圆脑的和尚笑嘻嘻盘膝而坐,向我指点着身后。
    我认得这个和尚,因为他的面容是钟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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